第60章
馮景覓轉過頭, 迎着海風站立,波浪在陽光下泛起銀邊, 蕩漾着, 像細碎的銀子,讓人眼花缭亂。
馮景覓看着這“銀子”, 長嘆一口氣。
聲音難得的冷漠,“送我回去。”
岑旭轉過頭,“才剛到地方就送你回去, 真當我的車是喝水的?”
馮景覓看過來,他語氣越無辜就越讓她生氣,“跟你在這浪費時間,不如回公司加班掙錢。”
岑旭笑了,“給公司賺錢?”
“當然是給自己。”
“你談成一個項目的大部分錢, 都跑我腰包去了, 不太劃算。”
馮景覓沉默, 靜靜的看他須臾,明明是自己想多了,可不知怎麽, 看見他就生氣,好像他确實做了什麽得罪她的事。
尤其他又這麽說, 實在是太招人恨。
放下胳膊, 甩手往沙灘上面的盤山公路走,岑旭見她認真,擡手阻攔, 馮景覓饒過他,秀發在風中飄蕩,絲柔順滑,從他指尖劃過。
岑旭擡手,握住她的手腕,整個人往後拉。
馮景覓“啧”一聲,細細的眉尖兒蹙起來,揚起有些桀骜不順的小臉。
他不是馮景覓肚子裏的蛔蟲,自然不可能什麽都想到。
“到底怎麽了?”
馮景覓抿了抿唇,臉皮兒有點薄,這個時候總不能讓她說,我大熱天的願意跟你出來,是專門看你怎麽求婚的,然後我現在發現自作多情,很難為情,不想搭理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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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從他眉峰處往下,很快挪開,她低下頭,興致缺缺,“我真不想在這。”
“為什麽?”
“熱。”
岑旭掀了掀眼皮子,要笑不笑的看她。
馮景覓被看的赧然,海風這麽涼,說熱還不如說自己肚子痛,比較妥帖。
兩人正僵持,海面忽然傳出來馬達聲,小型游艇禦浪而行,在海邊劃出一個完美弧度,靠岸停泊,海面被激起浪花,海腥味更加濃郁,濕漉漉的侵襲嗅覺。
游艇上下來人,摘下墨鏡,沖岑旭招手,“岑總,不好意思,來晚了幾分鐘。”
岑旭很自然的松開馮景覓的手,笑着打趣:“再晚幾分鐘,我這邊怕是留不住人了。”
他說完對方視線就往馮景覓這邊打量,一邊打量一邊走近,岑旭拉着馮景覓也往他那邊靠攏。
岑旭主動介紹:“我朋友,鄭先生。”
随後指着馮景覓,“叫嫂子。”
鄭先生明顯一愣,剛才沒細致看,因着岑旭這個稱呼,他打量的視線又掃過來。
同時遞過來手,乖乖的喊了聲“嫂子好”。
馮景覓看着這只頗有恭敬頗有誠意的手好半天,岑旭擡手,搭她腰上,含笑捏了捏。
“哪裏不舒服?”
馮景覓抖了一下,很快反映過來,“沒,沒……就是有些熱……”
這句話說完,岑旭沒慌,先把鄭先生搞慌了,彎腰颔首:“不好意思嫂子,我那個,來的時候接了個電話,所以耽誤點時間……”
馮景覓被他這樣搞尴尬,趕緊遞手握住,“沒事沒事——”
一番簡單介紹,三人上了游艇,馮景覓戴上救生圈,緊挨着岑旭坐下。
馮景覓不知道岑旭搞什麽名堂,不過,這樣的天氣出門游海,在碧海藍天遨游,的确是個不錯的選擇,馮景覓仰着臉,承接海水的溫涼潮濕,暑氣退散,心情也沒剛才那麽不悅。
距離海岸越來越遠,一路往海面深處行駛,走到一處屹立燈塔,白色的旗幟迎風招展,想到燈塔,馮景覓看向岑旭。
男人胳膊肘支着身子,注意力完全投在前方波光粼粼的海面,沐浴在陽光下,神情懶散惬意。
在她已經注視他數秒,他才意識到目光,眼角噙着笑,看過來,他以為她有話要說,欠身子過來,低下頭。
“怎麽?”
馮景覓低下頭,“沒怎麽。”
說完順了順自己的救生衣,“在想什麽?”
岑旭笑了,視線盯着她的唇瓣,“想你剛才為什麽生氣。”
馮景覓聽完立馬有些不再在,嗓子好像被辣椒粉末侵襲,變喑啞,很不自在的清了清,“哪有什麽為什麽,情緒比較任性,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這是什麽謬論?
***
游艇在海面上劃了一個圓弧,馮景覓以為就這樣返回原地,走到半途忽然改變航道,朝着更遠處的小島。
後面岑旭接過操作臺掌舵,馮景覓随他一道進入駕駛室,他不知從某處取了一枚墨鏡,帶在眼睛上,遮擋刺目的陽光。
馮景覓一轉身,看見岑旭半邊身子被染上金光,她沒心情喝果汁,放到一邊,托腮看了會兒海面,視線轉過來,欣賞之。
海東面有個小島,馮景覓一直都是知道的,但從來沒上來過,因為被畫地為圈,成了私人領域,前幾年倒是傳聞要改成對外開放的度假島,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到現在都沒動靜。
三人還沒上岸,馮景覓遠遠就看見一片金黃,不知道是菜籽花還是向日葵,占據好大一片地方,把一所私人別墅包裹在內。想到現在的季節,首先把菜籽花刨除在外。
等走到眼前,還真是向日葵。
馮景覓緊走兩步,掏出手機先來一張自拍,岑旭眼中流動着笑意,馮景覓一擡眸正對上,她擰眉,把手機收起來。
馮景覓只顧着看花,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剛才随他們同行的鄭先生已經不見蹤影,她想什麽岑旭好像都能看出。
“鄭去安排晚宴了,今晚我們不回去,在這兒留宿。”
馮景覓如今對“留宿”這兩個字有些敏感,他剛一說,她就好像被針紮了一般,不過,岑旭已經先一步攬過去,“李老爺子那邊我解釋。”
他看一眼時間,“現在四點多,吃過晚飯開夜船回去不安全,晚上風浪大,我等下提前給老爺子去電話。”
馮景覓定睛看他,點頭:“好。”
她實在喜歡花,于是二人在花田裏待了片刻,馮景覓想取幾朵向日葵帶回,奈何向日葵柄又粗又紮手,不好弄下,而一旁有圍護花田的工人,岑旭向他們借修剪枝條的剪刀。
工人并不認識岑旭身份,不願意借,岑旭與他們周旋許久,他們才願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岑旭拿着剪刀過來,馮景覓提裙子站在田埂上等待,五點多,太陽變微弱,但熱氣還萦繞在空氣中,他好言好語的陪半天笑臉,額頭上隐隐冒汗。
笑對馮景覓:“從來沒這麽狼狽過,今天為你,老臉都不要了。”
馮景覓去接剪刀,捂嘴一直笑。
她就喜歡岑旭卸下身份和一本正經的僞裝,被別人為難,做一些身份不符的事。
一直站在高處不勝寒,不下來走走,怕他凍着。
握着幾朵花進了別墅,挂着奢華吊燈的下面,是一張長長的西式餐桌,幹淨透明,看不到一絲污漬的玻璃器皿,锃亮反光的刀叉餐盤。兩柄紅燭,一支醒好的紅酒,數個新鮮的向日葵花。
馮景覓有一絲茫然,回身看向岑旭。
他舉止紳士,躬下身,邀請她上桌。
這座小島上的百畝種植園和地下酒窖并不是岑旭所有,別墅也不是岑旭所有。
不過雖然不歸他所有,每年穿暖花開,他都會受到主人的邀請,偶爾過來一趟,拿幾瓶上好的紅酒去送人。
馮景覓眼前有些迷離,她總是猜不到岑旭下一步想搞什麽,雖然認識許久,對他這個人,總是看不透摸不透的。
怕自己再會錯意,故意裝作漫不經心,輕飄飄的問他一句:“今天什麽節日?”
岑旭:“什麽節日也不是。”
馮景覓:“我們跟誰一起吃飯?”
岑旭點點下巴,“只有兩套餐具,你和我。”
馮景覓舒了口氣,才敢問下面的話:“不會是為我準備的嗎?”
岑旭笑了,“你說呢?這裏還有別人?”
馮景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這頓飯兩人交流不多,各自低頭吃牛排,時不時端起酒杯碰杯,品嘗紅酒。
***
窗外樹影斑駁,雜亂的腳步聲從客廳一直綿延到樓梯,從樓下到樓上,最後停在一間客房。
馮景覓細腰抵上房門,右手撐着門把手。
“給姥爺打電話了嗎?”
被中斷,他深吸口氣,“……剛才已經打了。”
“那……晚安?”
岑旭擰眉,“什麽?”
馮景覓笑說:“你打電話的時候,說沒說要跟他外孫女住一個房間啊,他同意?”
岑旭眉頭擰的更深,“能不能別說那麽傻的話?這個時候,煞風景……”
說完手臂一攬,帶起她。
她随着這股力道轉身,高跟鞋尖兒在地上劃了180度。
手指緊握門把手,就是不願松開,大掌覆蓋下來,強行掰開,擰一下,推開門,兩人一前一後,推推搡搡的進去。
客卧沒開燈,唯一光線是外面斑駁樹影下的路燈,透過倒U型玻璃,勉強照亮房間。
馮景覓先一步踉跄着進門,紅酒的餘韻給她帶來輕微眩暈,剛走兩步,被拉一把,腳步淩亂的退到門邊,這次是卧室裏面的房門。
岑旭一個屈膝,就把人鎖住了。
窸窸窣窣的過程中,刺啦一聲,下一秒,某人就如同大海中的小船,确實只能靠燈塔指引方向。
房門有規律的吱呦吱呦許久。
一只小臂撐牆,青筋凸起,握拳忍耐片刻,擡手去摸燈。
剛碰到白色開關,被握住手腕阻攔。
男人喉結用力的上下滾動。
“……讓我看着你。”
“……有什麽好看……”
馮景覓無情拒絕,剛搖了頭,眉尖兒忽然皺起來。
她緩了會兒,指甲陷入對方肉中,瞬間留下好幾個月牙。又是一場你我不相讓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