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馮景覓每次見過馮老頭都會上頭, 就跟血壓高的老年人一樣。
因為馮老頭的出現,總是提醒她, 這個世界上的愛情, 都他媽的是個屁。
馮景覓沒有立馬回家,下午跟林文去逛街, 大包小包買了不少,最近換季,她花錢也更有理由。
林文笑着問她:“你這個月薪水還沒到位, 竟然敢這麽消費?”
馮景覓指了指手上戒指,“不怕,沒錢我就去當了它。”
奢侈品誰還沒有幾件。
逛完街兩個人找最近咖啡店,點了一個二人套餐。
馮景覓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六點,不過天還沒黑徹底, 氣溫降下來, 熱浪不再翻滾。
她吃過晚飯回來的, 剛進門,還沒換鞋就聽見客廳有人說話,最近李家有個姐姐在跟老公鬧離婚, 一家子晚上沒事就湊在一起,研究怎麽搞那個男人, 活生生的後媽茶話會。
馮景覓不喜歡參與這樣的場合, 簡單打了個招呼,提着東西上樓。
她回到卧室,洗去一天的疲憊, 剛躺床上,忽然聽見門口的動靜。
馮景覓屏住呼吸,确定門口确實有人,掀開被子,穿了鞋出去。
門口站着個小姑娘,正是樓下婚姻陷入危機的姐姐的女兒。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馮景覓,像個做錯事情等待懲罰的小孩子,馮景覓記得前段時間,小姑娘還不是這個樣子,話很多,很自信,喜歡笑。
才短短一兩個月,眉宇之間的神色,帶着可憐兮兮。
馮景覓蹲下,看看她,“你在坐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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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沒說話,低下頭看着地毯,好像要看出一個窟窿。
馮景覓撥開女孩子的發絲,動作輕柔的理她的衣領。
就在馮景覓準備回房休息的時候,小姑娘擡起手臂,扯住她的小拇指。
“阿姨,你知道我有多久沒見過我爸爸了嗎?”她眨巴着眼睛,“已經兩個月了。”
馮景覓也不知怎的,大概今天剛見過馮得知,心裏有怨氣,聽到小姑娘這麽說話,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再一次蹲下,扯了扯小姑娘的裙角,壓抑着情緒說:“你很想你爸爸嗎?”
小姑娘凝視着她的眼睛,“我只是不太明白,為什麽別人有爸爸媽媽的陪伴,我沒有……”
馮景覓想,至少你還有媽媽……
當然,這樣的話馮景覓說不出口,因為她不能告訴小姑娘,你爸媽要離婚,你以後都只能長期跟一個人生活,她更不想跟小丫頭比慘。
隐忍着情緒,剛好說些安慰的話,身後突然響起腳步聲,馮景覓趕緊擦了擦眼睛,扭身,看到李若青。
“你怎麽在這,還以為你去哪裏了,”她擡起手,“來阿姨這寶貝,阿姨帶你去找媽媽。”
紮着兩個小馬尾的女孩子回頭看了看馮景覓,遲疑,李若青蹙眉催促,小女孩只好跟着李若青離開。
馮景覓目送小姑娘走遠,下了旋轉樓梯,起身回到房間。
她坐下,沉默了會兒,打開床頭上的抽屜,從裏面,小心翼翼拿出一本日記,日記本的封面包裹着一層防潮油皮紙,白色的,閃着淡淡的星光。
馮景覓躺平,随手翻開一頁,上面寫着——
“我說他毀了我的一生,他卻告訴我,是我思想太落伍,失婚男女那麽多,按照我的邏輯,都不要活好了。
我想告訴他,他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毀掉的,是我對愛情的向往,對婚姻的向往。
從此以後,我不會再有勇氣愛一個人就勇敢的,義無反顧的去愛,我不會再有純粹的愛情。
我會因為給不了你一個完整的家庭愧疚終生。
我會在你牽着我的手,問別人都有爸爸,而你為什麽沒有的時候,無法回答。
即使,
我以後再有別的家庭,我也怕你融入不進去,我們在歡聲笑語的時候,怕你覺得只有自己是外人……”
看到這,馮景覓輕輕擦擦眼淚。
對馮得知僅有的那點血脈牽絆,好像也消失殆盡了。
她心裏煩躁,絲毫沒有睡意,翻來覆去許久,忽然想起,床底下,還有她偷藏的半提啤酒。
她每次心情不好,睡不着的時候,就喜歡喝一點,助眠。
當然,如果能有紅酒當然更好,可是喝紅酒意味着要下樓,而樓下那群人應該還沒走。
馮景覓打開易拉罐,仰頭喝了一口,清涼的液體順着咽喉下肚,她心裏氣憤,想了想,拿起手機打電話。
馮得知正要上飛機,接到馮景覓的電話很意外。
“喂?”
馮景覓捏緊易拉罐,醞釀許久的話忽然說不出,嗓子喑啞着,半天才擠出來一句:“哎,你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對不起我?”
馮得知被問住,原地站立了許久,不等馮得知說話,馮景覓已經自問自答,“你肯定沒有,你怎麽會有……”
她說罷直接挂斷,手機往床邊一丢,舉起酒瓶,借着心裏的那股狠勁兒,整瓶子的啤酒一飲而盡。
人無能為力的時候,好像除了作踐自己也沒別的更好的方式。
馮景覓很快覺得眼前恍惚,白色的天花板搖搖晃晃,床單上的碎花圖案都消失不見了。
她迷迷糊糊往後一倒,趴在床上睡着了。
岑旭電話進來時,馮景覓睡的正香,沒有一開始那麽醉,但意識還模糊着。
她大着舌頭說:“幹嘛?”
岑旭擰了下眉頭,“你在做什麽?”
馮景覓“嗯?”
她擡頭看了一眼,卧室很暗,只有一盞不太明亮的夜燈,靜靜的挂在牆壁上,很難受的打了個呵欠,繼續口齒不清的說:“睡睡覺啊……”
岑旭沒那麽好騙,只問她:“睡覺?睡覺怎麽說話結結巴巴的?”
馮景覓閉着眼,胡亂的翻身,淩亂的頭發磨蹭着枕頭。
“不知道……睡着睡着,舌頭就就不聽使喚了……”
“……”
岑旭靜靜的聽着她有些粗重的呼吸,聽了一會兒,“今晚跟誰在一起?”
馮景覓有問有答:“閨蜜。”
“哪個閨蜜?”
“林文啊。”
“……喝酒了?”
“滴酒沒沾。”
“那你怎麽醉了?”
“我自己喝的……”
“你現在在哪?”
馮景覓用力眨了眨眼,有些不耐煩,“你怎麽那麽煩,我能在哪,我肯定在在……”
她“在”了半天也沒“在”出個所以然,側着臉,手機放在耳朵邊,下一秒就又睡着了。
任憑岑旭在電話裏怎麽叫她,都巋然不動。
岑旭直接就生氣了,他剛送走馮得知,開車回到住處,本身已經疲憊,但還是按照習慣,非常仔細的把皮鞋擦了一遍,手機擦了一遍,然後洗澡,把自己清洗幹淨,衣服也全部洗幹淨。
睡之前覺得這兩天忙碌,沒有時間找她,于是主動打了一通電話,沒想到她喝多了,且不知道人在哪。
岑旭只要一想到,女孩子在公共場合喝醉酒,有可能面臨的一些列悔恨終生的事,就覺得內心發緊,讓他窒息。
再給她打過去,無人接聽。
他翻了一遍通訊錄,找到林文,是很久以前存的號碼,也不确定是否還在用,厚着臉皮打通。林文說馮景覓下午就回去了,天還沒黑徹底的時候。
岑旭一直都知道馮景覓跟馮得知的關系很緊張,怕她心情不好,再一個人去酒吧買醉,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性,沒什麽心情睡覺,直接拿上衣服,邊穿衣服邊往外走。
這樣的夜晚,雖然晚風涼涼的,岑旭額頭卻在冒汗珠子。
剛洗過澡,又變得風塵仆仆。
他也顧不得許多,一路開車出來,走出住處才冷靜少許。
又不知道她在哪,應該去哪裏找?
他竟然忘了這個問題。
思來想去,只能先去李家走一趟,問問李家的人,馮景覓到底有沒有回家。
他其實有更簡單的方法,那就是給李若青去一通電話,不過李若青的一些心思他明白,不想打這個電話,更怕打了,本來沒什麽麻煩,反倒給馮景覓添麻煩,給他也添麻煩。
從岑旭住的地方,到李家,最快也要半個小時的距離,再加上峄市那個地段紅綠燈比較多,所以開車過去,少說得四十分鐘。
四十分鐘後,岑旭出現在李家住宅的大門外。
別墅院子的路燈還亮着,隐約還能看見裏面建築的亮光。
十點四十分。
岑旭直接按響門鈴。
全然把禮貌不禮貌的事撇在一邊。
開門的是李家的孫阿姨,她對岑旭有印象,也認識岑旭的母親陳舒。
仔細确認了一下,非常客氣的說:“岑先生,您大半夜的怎麽過來了?”
岑旭直接把車子停到路邊,跟着孫阿姨進門,“我找人。”
“您找……”孫阿姨看看他,“找若青嗎?我去叫她。”
“不是,”岑旭攔住對方,嘆口氣,“我找馮景覓,她在家裏嗎?今晚回來了嗎?”
“景覓很早就回來了,一早就去樓上睡覺了。”
“沒再出去?”
“沒有。”
岑旭松了口氣。
這麽一問一答,阿姨已經把他帶到客廳,趙秀雅還沒睡,看見孫阿姨領進門的人是岑旭,驚訝的不得了。
岑旭客氣的問好。
頓住腳,原本可以打道回府,站了站,忽然改變注意,他被馮景覓折騰的不行,不能便宜了她。
側頭,對孫阿姨說:“麻煩您把她叫起來,就說岑旭找她有事。”
趙秀雅本來要張羅着阿姨給岑旭倒水,聽見這話,嘴角立馬耷拉下來,抿了嘴,不高興的看着岑旭。
岑旭絲毫不把趙秀雅看眼裏,對阿姨又囑托,“麻煩您,不管怎樣難叫,今晚務必叫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