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裂縫34
“我是在雲栊區發現她的, 那時候她就躺在一輛汽車頂上。”
名叫魯廣的壯漢吃完了兩碗稀飯，一邊大口咀嚼着餅幹一邊含混不清地說道。
夏遙和李康對視一眼，微微皺了下眉頭。
他們和楊小雪走散的地方是盛桦區，雖然和雲栊區相接, 但以現在路面的狀況，從曙光廣場到那裏開車也需要一個多小時，楊小雪怎麽會出現在那裏？
最奇怪的是，她受傷後怎麽會躺在車頂上？
李康問：“你不是說她醒過嗎？那她有沒有說她怎麽受傷的，又為什麽出現在那裏？”
魯廣點點頭, 用力把嘴裏的東西吞下去, 又猛灌了一口水, 才道：“說了一點, 說是有個紅頭發的男人帶着她走到那裏的，但是後來他嫌她累贅，就把人扔在那了。”
“紅頭發的男人？”李康看向夏遙：“肯定是那個狗崽子！”
“你們見過啊？”魯廣接着道：“當時我發現她以後，她說那個人臨走前告訴她說, 如果她能活下來就去帝梵中學，說這邊建了個基地暫時很安全, 我就是聽了這話才帶着她來了這裏。”
他之前一個人行動，還可以悄悄避開那些怪物去找點吃的, 但因為楊小雪受了傷，他就直接開車以最快的速度趕來了這裏。
本來是想着既然是基地，那這裏肯定有藥，說不定還有醫生什麽的, 可到了之後才知道情況沒那麽樂觀。
基地裏只有兩個治療系的異能者，他們只會免費幫同樣是異能者的人治療，因為那些人在基地面臨危險時還可以反過來保護他們。
至于普通人，要麽用大量的物資去換，要麽……就用身體去換。
魯廣既沒有物資又不是美女，于是直接就被拒在了門外，求了半天只得到一個“滾”字。
好在現在，楊小雪的傷總算是能治好了。
他說：“她中途就醒過兩次，這幾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還發燒，我是真覺得這個孩子可憐……說實話，今晚看到你們在樓下弄吃的那會兒，我真起了想去搶一點過來的心思。後來聽到你們都有異能，我就知道沒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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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既覺得自己無能，又為了楊小雪而心酸，一 時沒忍住就掉了眼淚。
魯廣嘆了口氣，看向夏遙道：“也還好你心善，願意給我端一碗飯下來，否則這孩子恐怕就這兩天的事了。”
聽他這麽說，夏遙心中卻覺得十分慚愧。
其實就連給他一碗飯也是她猶豫之後才做出的決定，和魯廣相比起來，這根本配不上一個“善”字。
這個男人連異能都沒有，竟然願意帶上一個在路邊碰到的傷者一路冒險來到這裏求醫，就算是放在以前的社會上他也算是十分少見的善良市民啊。
魯廣抹了抹嘴，站起身道：“行，既然這孩子沒什麽事了，那我就先走了，謝謝你們讓我吃了頓飽飯啊。”
他說着，揮了揮手便轉身往外走。
李康叫了他一聲，抱了一箱子泡面追上去道：“這個先拿去吃着，我們最近還有點事要忙，等忙過這段了肯定得一起出去找食物，到時候我叫上你一起。”
送走魯廣之後，夏遙才說起了夏瑞的事情，并暗暗打算着一會兒趁着天黑再出去悄悄的找一找人。
李康則把今天打聽到的情況說了一下。
吳遼和另外三個異能者是在災難降臨的第二天就來到學校的。
那時候怪物還沒進化，其中有一個異能者故意開着車沖進學校，按着喇叭到處轉了一圈，引走了校內大多數怪物。
接着他們又和校內的異能者聯手消滅了剩下的怪物，經過一番清理後就在這裏初步成立了一個收容基地。
一開始人們默認的基地老大并不是吳遼，而是和他一起來的一個叫趙義的男人，只是後來他們分頭去清理基地附近的怪物時，他一去就再也沒回來，事後吳遼和另兩個異能者也只找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據說要不是屍體身上的衣服和随身攜帶的武器，他們甚至認不出那就是趙義。
總之從那以後吳遼就成了這裏的老大。
這說起來好像很久遠，但實際上總共也沒多少天。
這個基地正處于剛剛開始穩定下來的階段，周遭的怪物都還沒清理幹淨。
李康說完這些，猜測道：“你說，會不會是那個吳遼殺了趙義呢？這個基地原本是以趙義為首的，人死以後他可就是最大得利者！”
王大爺說道：“這麽個小 基地而已，不至于吧？”
“那夏遙的弟弟呢？”李康看了夏遙一眼，說道：“他失蹤前一晚不是出現在教學樓嗎，教學樓那邊現在不就只有吳遼他們那些人才會去嗎，其他人誰沒事往那兒跑啊？”
夏遙呼出一口氣，起身道：“這事還得查，明天我會繼續找人問的，實在不行就出去找。現在時間太晚了，外面幾乎沒人，就先早點休息吧。”
郭安早已回房間休息去了，楊小雪就暫時睡在了王大爺屋裏。
夏遙選的宿舍跟李康是兩對門，她回房後并沒有真的休息，而是在門邊等了一會兒，聽到李康回房關門的聲音之後，就悄悄地開門走了出去。
她得去找夏瑞，如果他沒有離開學校，那現在……不論是活人還是屍體，都還有可能被藏在校園裏的某個地方。
假如真是這樣，那麽那個把他藏起來或者殺掉了的人，在得知他的姐姐正四處找他的話，很可能會直接向夏遙下手以除後患。
所以找夏瑞的這件事有一定的危險性，夏遙不希望把李康他們再卷進來。
她悄無聲息地走過了宿舍走廊，輕手輕腳地走下樓梯。
在下到三樓之後，她終于放松下來，加快腳步朝樓下跑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卻忽然傳來了李康的聲音：“不是回房間休息嗎？你什麽時候把房間換樓下去了？”
夏遙吃了一驚，左腳尖一下子踢在了右腳後跟上，差點自己把自己絆一跤。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回頭看去，只見李康正站在上方樓梯口，雙手抱胸一臉好笑地看着她。
夏遙苦笑一聲：“我就是去到處走走。”
“那我跟你一起走。”李康說着就邁步跟了上來，口中道：“王大爺說我的病才剛好，必須得好好鍛煉才行，這不正好出去散個步嘛。”
夏遙心中輕嘆，知道肯定攔不住他了，便直說道：“我打算先去教學樓那邊看看。”
李康見她說了實話，這才滿意了，點頭道：“行，那就別廢話了，趕緊走。”
夜空和末世來臨前一樣漂亮，漆黑的天空中挂着一輪圓月，周圍點綴着數不清的星星，美得就像一幅畫。
整個帝梵中學的建築物裏幾乎都是黑色的，只有極少數的 幾扇窗戶隐約透出了一點點微光。
夏遙和李康靜悄悄地行走在建築物旁邊，盡量讓自己的身體隐匿在了它們的陰影之中。
兩人靠着暗淡的月光照明，一點點靠近了那座完全陷入了黑暗的教學大樓。
整棟樓沒有任何一扇窗戶有亮光——至少表面上看起來這裏應該是沒人的。
他們迅速跑過一片空地，偶爾借着沿途的幾棵樹躲藏一下，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了一樓大門口。
大門是上了鎖的，但教學樓左邊有排水管和空調外機，夏遙在李康的幫助下率先爬上了二樓，用刀子弄開窗戶上的鎖扣，進去後又将李康拉了上來。
他們站在教室裏讓眼睛适應了一下黑暗，接着就直接向校長辦公室走去。
校長和教師的辦公室都一樣在四樓，也就是這棟教學樓的頂樓。
兩人一路小心翼翼地順着樓梯走上去，期間連一點照明的火苗都沒敢用，唯恐會被人看見。
辦公室的門也被鎖起來了，靠走廊這一邊也沒窗戶，他們想要進去就只能強行開鎖。
但一旦弄開了鎖就無法再還原，等到天一亮其他人就會發現有人闖入過這裏。
二人站在門口，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夏遙的目光從旁邊沒上鎖的教師辦公室門口掃過，心中頓時一亮，連忙大步走了進去。
借着窗外的月光，她剛進門就清晰地看到了辦公室外牆的那扇窗戶，還有窗邊沒有拉起來的窗簾——四樓的窗戶也沒有裝防盜欄。
她一邊搬着椅子，一邊對李康道：“我們把窗簾弄下來擰成繩子綁在腰上，從窗外去隔壁。”
李康聞言，連忙上前幫忙，很快就将窗簾取下弄成了長短合适的粗繩。
夏遙把繩子一頭栓在了拖到窗邊的辦公桌腳上，撿起另一端就朝自己腰上綁，并對李康說：“你留在這邊幫我看着，我擔心桌腳不結實，你得幫我拉着繩子。”
李康知道她是不想讓他去冒這個險，便無奈地嘆着氣阻止了她的動作，拉着繩子說：“我力氣肯定比你大，讓我過去會更安全一點。”
“你也知道你力氣更大，要是繩子斷了你才能拉得住我，換成是我的話就只能看着你掉下去。”
夏遙也不放手，兩 人一人拉着一段繩子就這麽僵持了下來。
過了片刻，夏遙嘆氣道：“李康，那是我弟弟，我才是應該冒險的那個人，你甚至根本就不該卷進這件事裏來。讓我去吧，拖得越久他越危險，這裏也随時會有人來。”
李康張了張口，卻在看到夏遙認真的表情後咽下話頭，輕輕點了下頭：“行吧，我一定會拉好繩子的。”
夏遙笑了下，快速将繩子綁好，又被李康用力扯得更緊了些，才終于從窗口翻了出去。
窗戶外只有窄得不到一只腳寬度的地方能踩腳，夏遙就像走在獨木橋上一樣，雙手扶着冰冷肮髒的牆壁，一點一點地沿着外牆往前挪。
她的心跳得非常快，眼睛始終沒敢向下看上一眼。明知道腰上拴着繩子，李康也一定會盡力拉住她，但她還是很怕。
只要是想活下去的人，在這種地方怎麽能不怕呢？
她停了一下，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才繼續向前挪去。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尖上一樣令人心驚膽戰。
就連站在室內看着她的李康也覺得心跳加速，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一點一點的，也不知道這短短一段距離花費了多少時間，終于，夏遙順利地抵達了校長辦公室窗外。
不出所料，窗戶是關着的。
夏遙站在那狹窄得幾乎沒什麽着力點的外牆上，十分吃力地耗費了許久時間，才終于把鎖弄開。
再一次将雙腳踏在實實在在的地板上的時候，她才發覺自己的兩條腿竟然早就已經軟了，即使坐在椅子上也在不斷地發抖。
她稍微緩了一下，便拉上窗簾，點起一小簇火苗，在辦公室裏搜尋起來。
這辦公室他們白天才來過，裏面當然不會藏着一個大活人，她來這裏就是想知道夏瑞到底發現了什麽秘密。
在抵達教學樓之前，她對夏瑞失蹤的原因還只是一個不明确的猜測。但看到那扇上鎖的大門之後，她就知道一定是夏瑞在這裏發現了什麽。
因為那個女孩說過，當時她是看到他從教學樓裏出去的，也就是說之前教學樓是不上鎖的。
那為什麽偏偏現在鎖上了呢？
她必須要知道……夏瑞發現的秘密，到底有沒有害得他喪了命。
辦公室裏的東 西并不多，一只大的文件櫃裏似乎都是校長以前的東西，只有辦公桌上和抽屜裏的東西才是吳遼使用的。
桌上面除了紙筆之外，只有一張大地圖，圖是手繪而成的，中心區域就是這座帝梵中學。
上面用各種顏色的筆标注着各個方向的建築物和怪物群，其中一些怪物上面打上了叉，應該是表示已經消滅掉了吧。
而在這張圖的西北方向，被人用紅色的筆畫出了一大團刺眼的紅，旁邊标注着“大量怪物群”，還有個正向帝梵中學移動的箭頭符號。
從地圖上看，怪物群距離學校的位置還挺遠，箭頭旁也寫着“三天”兩個字，大概是說要三天左右才會過來。
不過夏遙也不知道這地圖是哪天畫的，這上面的三天當然也不可信。
她只粗略看了一下就放了回去，坐在辦公椅上拉開了面前的抽屜，一個個地仔細翻找起來。
抽屜裏沒什麽東西，就是些亂七八糟的雜物。
她越看心裏越急，十分擔心今晚會一無所獲。
找完抽屜後，剩下的就只有那只文件櫃了。
夏遙起身走到櫃子前，看到那滿櫃子的各種文件，心中卻忽然想道：現在學校早就沒有校長了，這些文件也全都成了一堆破紙，那吳遼為什麽不把它們扔掉呢？
它們擺在這裏，是因為他懶得管，還是為了……方便他藏什麽東西？
藏起一滴水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滴進海裏，要在這看得令人眼花的大量文件中藏起某張紙的話，也是一樣的道理吧？
不過……應該沒那麽難找才對。
夏遙轉頭望了眼窗簾，猶豫了一下後加大了懸浮在旁邊的火焰，使火光更明亮地照到了文件櫃前。
一只只文件夾和厚厚的紙張都擺放得整整齊齊，其中最上面的那些還有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夏遙半眯着眼睛，努力地在它們之間尋找蛛絲馬跡，一遍又一遍地觀察着每一摞紙張和文件。
沒花多少時間，她就注意到其中一摞文件上是沒有積灰的。
她立刻将那幾只文件夾全抽了出來，一只一只地打開翻看裏面的紙頁。
過了十幾分鐘後，她終于找到了一張與衆不同的折紙。
這是一張A3大小的紙，被對折起來夾在了一 疊A4紙之間，透過那白色的紙背，隐約還可以看見另一面的黑色筆跡。
那似乎也是畫着地圖或者路線之類的東西。
夏遙連忙減弱火光，走到辦公桌前将它打開鋪在了桌上。
果然，就是一張手繪的簡略地圖。
它要比之前那張圖簡略很多，上面幾乎都沒标注地名，只畫着許多圓圈或者方塊來表示地點。
其中右上角和左下角的兩個部分上面多了指甲大小的黑點，旁邊标注着“一號”“二號”字樣，不知道這是指什麽。
地圖中心似乎依然是帝梵中學，雖然沒标名字，但這張圖的整體布局和先前那張是一樣的，比如左上角有一片小區，這裏就有一塊圓圈，右上角有個公園，這裏就有一個方塊。
夏遙拿起上面這張地圖和鋪在桌上的那張對比了一下，最終确定兩張圖應該都是畫的同一個區域。
可是……這一張地圖比外面這張還要簡陋得多，簡單得就算被別人拿到手也根本看不出到底畫的是什麽東西，那吳遼為什麽要把它藏得這麽隐蔽呢？
兩張圖，一張标注着各個方向的怪物，一張卻只有兩個小黑點，那麽，它們就是這張圖的秘密所在吧？
到底是什麽呢……
夏遙看了看下方那張圖，根據西北方向那一群怪物群的位置來看的話，右上角和左下角兩個小黑點所在的地方，應該比怪物群離基地的位置更遠一點。
對怪物群來說需要三天以上時間的地方，對會開車的人類而言應該可以快好幾倍吧？
夏遙對帝梵中學附近并不熟悉，只是以前送弟弟來學校的時候随便逛了一下，所以完全不清楚周圍的地貌，不過看地圖的距離，肯定用不了一天，大概半天時間就足夠抵達了。
非常湊巧的是，她和李康他們從盛桦區過來，所走的正是既沒有怪物也不會經過兩個小黑點所在位置的東南方向。
那麽那兩個地方到底代表着什麽？吳遼為什麽要把它藏起來？
夏瑞是因為發現了這個才出事的嗎？還是……其實是她想多了？
不，他年紀雖然不大，但确實是個像大人一樣穩重的人，不可能平白無故跑到教學樓裏來。
辦公室總共就這麽大，簡陋的手繪地圖也的确 不是以前校長就有的東西，這肯定是代表着什麽的……
夏遙沒時間一直在這裏思考，暫時收回思緒，将地圖放回了原處。
收拾好屋裏的一切後，她從衣服上割下了一條長長的布條并栓到了窗戶鎖扣上，然後綁好繩子，從窗口翻了出去。
關好窗戶後再用力拉動布條，裏面的鎖扣就重新扣了上來。
鎖扣上其實已經留下了不少的刀刮痕跡，窗框上也有。這實在無法避免，她只能希望吳遼不要發現了。
又一次像過獨木橋一樣回到隔壁時，李康一直懸着的心才終于落了肚，還拍着胸口道：“真是緊張死我了，我這剛治好肺病，怕是又要得心髒病了。怎麽樣，找到什麽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元旦快樂！祝大家新年發大財，考試全滿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