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裂縫22
偌大的店裏只點着一根蠟燭，火舌被縫隙間鑽進來的風吹得搖來搖去，晃得人心煩。
夏遙吃完東西就坐到了放蠟燭的展櫃上面，盯着那晃蕩的燭火開始“發呆”。
她在等，等曹銳主動上來咬鈎。
但其實……她有點不忍心殺掉這個人。
雖然相處的時間才半天多，可她卻看得出來曹銳應該是一個很不錯的人。
除了盲從唐彌這一點之外，夏遙找不出任何需要殺掉他的理由。
偏偏她又很清楚，一旦發生點什麽事情，曹銳對她可不會心慈手軟。
“又想起你的家人了嗎？”
曹銳的聲音響了起來，就像夏遙所期望的那樣。
她回過神，将目光從燭火上移開，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過了幾秒才說道：“是啊，想起以前了。當時我總覺得日子很無聊，想不明白人活一輩子到底是為了什麽，直到現在才知道……人活着，就只是為了活着而已。”
哪怕每天都得和那些兇惡的怪物厮殺，哪怕要讓自己的雙手沾滿別人的鮮血，也還是想要活着啊。
曹銳笑了一聲，燭光落在他臉上，将那張濃眉大眼的硬漢臉襯托出了幾分溫柔。
他伸了下手，像是想拍拍夏遙的肩，之後卻又有些尴尬地收了回去，輕咳道：“年紀輕輕的，別想太多沉重的事情。”
夏遙低笑：“我都快要死了，還不能多愁善感一下嗎？”
曹銳一愣，嘴角的弧度就僵在了那裏。
緊接着，僅剩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空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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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之後，他恢複過來，卻只是站在展櫃前沉默着不再說話了。
夏遙暗想，剛才他為什麽會觸發了唐彌的控制能力呢？難道在聽到她說那句話之後，他的心中出現了想要放她走的念頭？
她相信，曹銳這樣的人，本性一定是很善良的才對。
……感覺更加下不去手了啊。
夏遙低下頭将眼睛藏進黑暗裏，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出了口：“周圍太黑了，能再點一支蠟燭嗎？”
曹銳看看周圍，點頭道：“好吧。”
他從口袋裏摸出打火機來，剛要轉身去拿蠟燭，又突然頓住，将打火機給了夏遙：“你來點。”
夏遙笑了下，邊從展櫃上跳下來邊說道：“怎麽，還怕我趁你點蠟燭的那點時間偷襲你啊？”
不點破還好，她這直白的一說，倒讓曹銳有點不好意思了。
他吸了下鼻子，低聲說：“防人之心不可無。”
所以說，這個人絕對沒有異能，否則在實力如此懸殊的情況下不至于戒備成這樣。
夏遙面色無奈地聳聳肩，口中道：“我要是動了手，我的朋友們一個都跑不了，放心吧——”
話說到這裏，她卻忽然一轉頭吹滅了旁邊的蠟燭！
整個珠寶店內，頓時一片漆黑。
曹銳心中一凜，飛快舉起槍來，但眼睛卻根本無法這麽快适應黑暗，即使舉起了槍，卻不知道該朝什麽地方打。
他立刻就準備大喊一聲通知其他人，可就在這時，卻聽啪嗒一聲輕響，一道微弱的光線忽然從身後亮了起來。
可他沒來得及回頭——某種冰涼而尖利的東西，準确地劃過了他的脖子。
溫熱的鮮血頓時噴濺而出，撒在夏遙的右手上，像硫酸一樣驚得她立刻松開了手。
玻璃片掉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後立刻碎了數片。
曹銳終于松開了他手裏的槍，慢慢擡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夏遙後退兩步，對着他的腿彎用力踹了一腳，同時松開打火機，讓這個高大的男人在一片黑暗中倒了下去。
這個過程不能持續太久……
夏遙的手有些發抖，按了好幾次才重新打燃打火機，緊接着連忙跑過去拿了支蠟燭點燃放在了靠近門口的櫃臺上。
燭光不足以照亮店鋪內部，夏遙返回去用力拖住曹銳的雙腳，把他朝裏面拖了一段，然後抽出他腰間的刀子迅速割下了他的上衣，緊緊地裹住了他的脖子。
她知道，她并沒有割得太深。
這個傷口至少暫時不會要了他的命。如果接下來能順利一點的話，還有機會讓王大爺幫他治好。
——這已經是她冒着巨大風險所做出的決定了。
她從來沒有攻擊過人類，更加沒有去割過誰的脖子，這一下如果力量過輕，也許根本就傷不到曹銳，反而會讓他反過來一槍殺了自己。
她盡力了……在自私地選擇了自保的前提下，盡力留着他的命。
“說到底，我們本來就是敵人。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我不能等死，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朋友們去死……”
夏遙用力在他脖子上打了個死結，口中低低地說着這些話，卻不知道是說給曹銳聽的還是為了安慰自己。
處理完這個，她又将曹銳的褲子也割下了一些，一部分用來捆住他的手腳。一部分堵住了嘴。
雖然他好像暫時喊不出聲了，可還是要穩妥一點。
做完一切之後，她才發覺自己的額頭上全是汗水，下意識的伸手一抹，卻又把手裏的血抹了一臉。
算了，不是管這個的時候。
夏遙用力咽了下唾沫，撿起地上的步.槍背在身後，手握着曹銳身上找到的兩把刀，小心地貓着腰走向了店鋪大門。
對面看守超市衆人的兩個男人此時并沒有站在外面，他們進到了店鋪裏，坐在燭光最明亮的地方，似乎正在輕松地交談着。
他們那裏的任務的确比較輕松，因為他們需要看守的只是一群沒有異能的普通人。
在兩把槍的震懾下，那些人根本完全不敢反抗。
而輕松的任務，卻讓他們變得松懈了不少。
就像此時，他們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夏遙竟然已經悄悄推開門走了出去。
當然，除了過于松懈之外，另一個原因可能才是重點——
房間裏的光線使玻璃門反射出了一些光澤，讓它變成了一面不太清晰的鏡子，反而令房間內部的人無法看清外面的情況了。
之前夏遙在店鋪裏的時候，也不太能看得清對面的情況，尤其是外面沒有光線的部分。
總之，只要行動小心一點，應該暫時不用擔心被對面的人發現。
現在，她的左邊是李康，右邊是彭剛，再隔一間的店鋪是江灼。
夏遙只想先把李康和江灼救出來。
她沒有猶豫，首先拐向了左側。
此時，李康正坐在地毯上打呵欠。
他把地毯拉到了展櫃旁邊，身體靠在展櫃上，心中正不斷思考着各種各樣的逃脫計劃。
就在他想到要不要幹脆趁上衛生間的時候把人騙進去弄死的時候，大門左側那邊忽然傳來了一聲不輕不重的響動。
聽到聲音的不止是他一個。
負責看守他的男人立刻警惕地端起槍對準了那個方向，口中厲聲道：“誰在那？！”
自然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
男人低頭掃了李康一眼，壓低聲音說：“站起來，舉起雙手，跟我出去看看。”
李康心中也有些疑惑，便乖乖配合着站了起來，舉着手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男人雙手持槍抵在他腰後，開門的工作當然也交到了他手裏。
李康慢慢伸手去推開了門，目光順勢向左一轉，卻什麽都沒有看見。
他不由撇了下嘴——左邊關着的人是郭安，他還以為是他逃出來了呢。
男人緊跟在後面走了出來，雖然什麽都沒看到，但也沒因此就放松警惕。
他用槍向前一頂，低聲命令李康道：“往前走，去隔壁看看！”
李康聳聳肩，一邊舉着手往前走一邊回頭道：“走就走嘛，你拿槍頂我幹嘛，我腰上的肉可嫩着呢……”
忽然，他眉梢一揚，又接着說道：“真是群粗魯又沒教養的男人！”
那個男人并不生氣，只冷哼了一聲，雙眼始終緊盯着前方，生怕隔壁的異能者會突然從裏面冒出來。
可是下一秒，一把鋒利的尖刀就從身後刺入了他的脖頸。
李康幾乎立刻轉過身來，猛地按住他的嘴，用力将他往回拖去！
夏遙先一步打開店鋪的門閃身而入，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她……殺人了。
是真正意義上的，親手殺人了。
這和之前對付白哥他們一夥人不同，盡管當時是她引爆了炸.彈，卻完全沒有造成現在這種心理上的強烈沖擊感。
她知道自己剛才所刺入的位置有多致命，而且她連一點餘力都沒有留，幾乎是整個人都躍了起來的重重一擊！
整個刀身都刺進了他的脖子裏，這個人絕對已經死了！
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有些發抖，手上溫熱的鮮血讓她覺得無比的惡心。
可是沒有時間讓她多想。
她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努力壓下心中的不适，低聲向李康說道：“快點，換上他的衣服拿起槍，我們去救江灼！”
李康的雙手此時也有點發抖。
雖然人不是他殺的，可手心裏的血卻讓他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聽到夏遙的話，他愣愣地點了下頭，好不容易找回理智，連忙上前去扒那個人的衣物。
夏遙爬起來，将蠟燭移到了門口。
一分鐘之後，李康就換好了衣物，扛起槍後在昏暗的環境下乍一看倒真是難以分辨。
李康道：“我旁邊是郭安，他那裏是頂頭的一家店鋪，旁邊沒其他人了，我覺得可以先救他。”
夏遙點點頭：“也好，江灼那邊位置不太好，他行動也不是很方便，多一個人多份力量。”
郭安的異能其實很厲害，可以控制三十米內有影子的物體。那麽只要他想，就能立刻控制住看守他的那個人，所以救援起來應該會比較容易。
李康舉着槍頂在夏遙的頭部，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門去，直接就這樣光明正大地走向了郭安那邊。
走到牆角處時，夏遙向李康指了指那盆盆栽旁邊的打火機。
剛才她就是從右邊把打火機扔到了這邊來，讓看守李康的人辨錯了方向，才能成功從背後進行偷襲。
至于郭安這邊，連偷襲都可以省了。
他們直接走到門口，夏遙就伸手去敲了敲門。
這間店裏的情況和其他人都有所差別——因為郭安告訴大家的異能是可以控制十米之內的活物，所以負責看守他的人保持了和他超過十米的範圍。
此時看守就站在門口附近，而郭安則被安排在了比較裏面的位置。
當大門被敲響之後，裏面的兩人立刻朝門外望了過來。
由于玻璃折射的緣故，靠近門邊的看守只看到有個“他們的人”用槍頂着一名俘虜的頭一起站在門外。
他不禁有些疑惑，一邊過來開門一邊就問了句：“怎麽回事啊？”
與此同時，後面的郭安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顯然已經察覺到了什麽。
而就在大門被看守拉開的那一刻，原本抵在夏遙頭上的槍.口稍稍一挪，對準了他的腦袋。
李康冷冷說道：“別出聲，否則我馬上爆了你的頭！”
看守沒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短暫地怔愣了一瞬，就在他反應過來後打算拼死通知其他人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忽然出不了聲了。
“快點，我控制不了多久！”郭安的聲音從內部傳來。
夏遙眼皮一跳——李康還舉着槍，郭安似乎連動都不能動，也就是說……還得她來。
她攥緊了手中的武器，用力咬着牙走上前去，低聲說了句抱歉，緊接着一刀刺進了他的脖子。
這一次，站在正面的她被鮮血噴了滿臉。
散發着鐵鏽味的血液，令她忍不住彎下腰吐了起來。
晚上吃的東西一絲不剩地吐了個幹淨，就在那具尚有溫度的屍體旁邊。
“還好嗎？”郭安快步跑過來，從夏遙手裏拿過刀子，割下一片衣角幫她擦了擦臉上的血，低聲說道：“早晚會有這麽一天的，我們都必須要習慣。”
夏遙看了屍體一眼，轉身道：“走吧，還得去救其他人——你的異能還能用吧？”
郭安笑：“當然沒問題，只是我用異能的時候不能動，殺人這種事還得你來。”
夏遙聽到“殺人”兩個字就覺得一陣反胃，她甚至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個罪大惡極的惡人。
可就算是這樣……那些所謂的愧疚也必須留到救完人之後再說。
接下來，郭安也換上了看守的衣服。
夏遙和李康跟在他後面三米遠的位置，看着他一個人率先走到了關押彭剛的店鋪門外去。
他從外面探頭向內部望了一眼，見裏面的看守正用後腦勺朝着這邊，連忙向後面招了招手。
後方兩人便輕手輕腳地跑了過去，順利越過此處，前往了江灼所在的地方。
如法炮制，這一次由郭安扮演了舉槍的人。
走到門口時，夏遙才知道江灼竟然被蒙上了眼睛。
還好……她一開始選擇先救李康是正确的決定。
這邊的看守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就被郭安控制住了，夏遙深吸一口氣，又一次割開了一個人的咽喉。
江灼被蒙着眼睛什麽也看不到，在一片黑暗中，他只聽見有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快速走到了自己身邊來。
緊接着，綁在眼睛上許久的布條被人摘了下去。
長久的黑暗讓他一時間無法适應外面的光線，他不禁眯起了眼睛，一點一點的，在那一團暖黃色的燭光之中，逐漸看到了一道嬌小的身影。
他看不清她的臉，可就算只是這一道輪廓，也足以讓他心跳不已。
他認得出來——哪怕只是這樣他也能認得出來。
“怎麽樣？江灼，你還好嗎？”夏遙關切的聲音随即在他耳邊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