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傘]慢遞驿站

第5章 ☆、第四封信

從蘇黎世回來，葉修忙着收拾行李。雖然東西不多，零零碎碎一堆紀念品，給興欣衆人的，給家裏人的，加起來也是一大包。葉修對此也有點小郁悶，抽出一根煙——居然不是中國本土的中華大紅鷹，抽了起來。蘇沐橙進來，聞到煙味不禁皺眉。

“還好你不在果果那裏，不然她又要抱怨好久了。”相處時間長了，蘇沐橙也不見外，像唐柔那樣稱呼陳果，“煙味那麽大，你抽了多少？”

葉修攤手，果斷讓煙背鍋。“剛抽，外國的煙跟中國的不一樣。”

“你這次算是……準備離開了嗎？”蘇沐橙走到窗邊，打開窗。

葉修随意地坐在他的那一大堆行李旁邊。“誰算得準呢？榮耀啊……”

蘇沐橙沉默。良久，她狀似随意說：“葉修，你回去，快點結婚吧。”

“哥那麽英俊潇灑，這麽早結婚不是要寒了一大片妹子的信？”葉修開玩笑，“不會是你哥托夢給你要你幫我找對象？”

蘇沐橙咬唇不答。葉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蘇沐橙年紀大了，摸她的腦袋已經不合适了：“知道了，回去就幫你找個嫂子。”

葉修回家後，重新參加高考，到H市的Z大讀書。葉修并不反感讀書，也不是不會讀書，完成學業并不困難。讀出研究生後，在家裏人安排下，找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兩個人沒什麽過于激烈的感情，只是勉強還能夠相處。于是他們一拍即合，訂婚，結婚。只是，葉修心裏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葉修很久以前的搭檔吳雪峰，聽說葉修脫單，特意從國外回來。“三十五了，終于脫單了啊，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難得一身西裝的葉修心不在焉，新娘還在化妝，會場裏不讓抽煙，那些老一輩人拉關系搭讪也輪不到他，葉修無所事事站在一邊，手插在西裝褲兜裏，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天。“嫂子還好吧？侄兒念書了吧？”

“你這絕對是沒話找話。”昔日默契的搭檔即使幾年不見，也依舊能準确道出葉修現在的狀态。吳雪峰看了一眼會場門口，從前熟悉的人才到了沒幾個，“沐橙呢？她還沒來？”

葉修翻遍了所有的口袋，一根遺漏的煙都沒有，他難得一臉生無可戀：“沐橙有課，一時半會兒到不了。哥們有煙嗎？”

“我不抽煙。要麽你待會兒等老魏？請他了沒？”吳雪峰一臉看外星人的樣子看着葉修，“這麽多年了煙瘾還那麽大啊，你老婆不管啊。”

葉修搖頭。“她不管。”

“葉修，李家姐姐呢？”蘇沐橙在兩人談話的時候趕到，今天的她穿着香槟色小禮服，站在跟她幾乎同時進場的葉秋旁邊。她和葉修的未婚妻讀的是同一所大學，算是同出一個師門。實際上兩人并不怎麽熟悉，蘇沐橙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姓李。

“化妝間呢。葉秋你別幹站着，該做什麽就去做，也別瞪哥。走吧，去找媽。”葉修把葉秋趕開，向化妝間的方向看了看，“還有，別多喝酒啊，喝醉了今天沒人背你回去。”

蘇沐橙從随身的小挎包裏取出一封皺巴巴的信。“我哥不知道多少年前寫的，大概祝你新婚愉快。你現在方便拿嗎？”

葉修接過：“他也真是……”

站在一邊的吳雪峰是知道當年事情的，聽到兩人對話不至于一無所知。“是秋木蘇嗎？”

“是啊。”蘇沐橙拿過桌邊的果汁，淺淺抿了一口。

“他真是個溫柔的人呢。真沒法想象……造化弄人。”

婚禮結束過後幾天，妻子整理東西的時候發現了這個信封，随手放到葉修電腦桌上。葉修這才想起，還有這麽一回事。打開信封，首先掉出來的，是一張賀卡。賀卡是很常見的廣告賀卡，但裏面粘了一張紙，簡簡單單寫了兩行字。

“葉修：

新婚快樂——來自十五歲的蘇沐秋。”

葉修嘆了口氣，信封裏還有東西，他找了個鑷子，把東西從信封裏取出來。不出意外，裏面還有一張紙——和前面收到的信一樣的紙張。

“葉修：

人生四大喜事之一，洞房花燭夜。恭喜你了，走到這一步你也很不容易啊。

這封信勉強算第二件喜事：他鄉遇故知。開不開心，驚不驚喜？

不過，兄弟，無論如何，不要忘了我們這些患難與共的兄弟，茍富貴勿相忘啊。好兄弟一生一起走，大家一輩子的榮耀一輩子的兄弟。可能這個時候你已經不玩榮耀了，但也不要忘了它，當然，也不要忘了我。如果忘了我，你信不信我半夜提刀殺上門？

哈哈，再說你要嫌我啰嗦了，先這樣吧。

蘇沐秋”

葉修折起信，閉上眼。那個少年，他從來不想把他當作兄弟。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少年雖然只是坐着玩着游戲，甚至坐相都不甚端正。但那自信的模樣，卻是他見過最璀璨的風景。讓他忍不住駐足，獲得那道璀璨光芒的注意。之後的相處，過着的是他之前十五年無法想象的清苦的生活，但因為少年，顯得充滿樂趣。

他親眼看到那個少年的堅強自信。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帶着妹妹，在網游裏讨生活，什麽都做，但從來沒有抱怨。即使是當年55級的更新使散人沒有存在意義，他也不過一句“只是從頭再來罷了”。如同吳雪峰所說，蘇沐秋是一個溫柔的人，對蘇沐橙，對自己。當年一遍遍囑咐蘇沐橙好好學習勸自己不要熬夜；現在這麽多年的信，一封一封留在他的抽屜裏。在他看來，蘇沐橙，蘇沐秋，都是他的家人，與葉秋沒有什麽兩樣的家人，是他午夜夢回時最柔軟的存在。而且，對于蘇沐秋，他一直有一種不一樣的感情，但是當時年紀小，他弄不清，也不敢說。

這麽好的人……葉修在這個時候想起他，心裏一抽一抽的難過。“如果你半夜能殺上門，那也是好事啊……少年，你知道，我欠你一句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