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交換故事
我喜歡在淩晨5、6點起床,一個人俯卧在賓館的窗前,看每個城市的樣子,那種灰蒙蒙略不清楚的樣子,點上一支煙,一個人裹着白色的床單俯卧在窗前觀望,觀望着那些陌生卻又類似熟悉的城市。
我叫喬森,喜歡這樣一個人生活的感覺,喜歡冷眼看着世界上一切繁華,卻不願融入其中。喜歡和任何熱鬧的東西保持距離,不靠近,亦會默默的觀看。有時像窺視,喜歡那種直入人心的感覺,不喜歡和人交談,卻喜歡和心靈交談。但不原意去窺視人心,總覺得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
可是只要一顆心是真誠的面對的時候,別人總會把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東西告訴我。我覺得那就是生命中的一種過往,只可以去穿越,而無法去窺視什麽。喜歡靜靜的聽着,默默的看着,不去打攪。我知道,有的時候人們的心裏都需要去宣洩些什麽,只是看什麽樣的人會讓你将心靈放縱一次而已,或許就是一個只見一次,此生再也不見的陌生人,讓她把你體內的毒瘤帶走,去向你不曾在乎的地方,将心靈放縱一次未必不好。我就喜歡帶着別人的故事走,亦會把自己的故事留給別人,不曾回顧。
如同交換故事的人,或者生活真得太過平靜,需要彼此來分享那些心裏的小秘密。窺開一個縫隙,就能進入人心。在這個世界上,我認為最難得到的就是人心。用錢也買不到。或許此刻你得到了,以後又會丢失啦。
往往如此。
清晨起來,窺看睡在身邊的人,安詳的面容如同一個純潔的嬰兒。昨夜他醉了,好醉,好醉,似乎一開始就注定要讓自己醉倒一樣。看到了他把心頭那條張開裂縫的傷口呈現在我面前,雖然我們彼此陌生,卻感覺安全而熟悉。有的時候最陌生的或許是最安全的,當一個人能□□裸的将真心交給一個陌生人的手裏,那麽他是安全的,沒有比一個陌生人用此生的真心保守來得安全的了!其實,一個此生只見一次面的陌生人,往往會将這秘密保守一生。把心裏的秘密安放在陌生人的心裏,如同上了鎖的保險櫃,很安全。我想我最重要的秘密,一定會是在一次看似不經意的場合,和一個陌生的人說的。他認為那是真話或者假話,或許都不再重要啦!
我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女人,或者會在一次酒吧暗淡的邂逅,直視着那個身邊坐着默默抽煙的男子說,我曾經很喜歡過一個人,愛得那麽深。燈光的冷峻下他繼續默默的吞吐煙圈,如同熟悉的老朋友,不說話,只是依舊那麽坐着,然後給我倒上滿杯的啤酒。或許我很傻,我依舊淡淡的說着,可是愛得很開心呢!就是心裏的痛往往讓人窒息。他回過頭來看我微笑。我也報以微笑,看着他問,你信嗎?他微微一笑,熄滅手中燃到煙蒂的香煙,然後點頭說,我相信!
那一夜,不知道是他喝醉了,還是我喝醉了,反正就這樣,兩個人不停的喝着啤酒,一杯接着一杯。他是個內斂而深沉的男人,這樣的人眼睛如同永遠看不清的薄霧,雙嘴永遠是緊閉的,他不會輕易向別人訴說什麽,同樣也不會把別人說的事放在心上。或許,他從不在乎,或許他聽着的正是他自己內心的聲音。
他抽煙,一根接一根,看着我,然後喝酒。那一夜,我們都醉了,醉得很痛快,似乎都知道是要醉的,他喝得特別快,所以醉得也很快。或者,他就是想讓自己醉一次,把自己的身體交給一個陌生的女人照看,然後讓心也醉一次。我始終相信每個人的身體裏都有一道不可言說的傷。就看它在什麽時候,什麽情況下顯露而已。
天似乎慢慢變亮了,陽光射了進來,整個世界都如同清醒過來一樣。看着床上熟睡的男人,他一整夜都睡得好沉,但我知道他的心在流血。其實,心是悄然掩藏的真實,像個堅強卻又極度脆弱的勇士,痛苦着上戰場。他只是不想表露,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表露他的懦弱,或者訴說和哭泣。但他會醉,他想讓自己醉了,然後遺忘。
進去洗澡。裏面沒有沐浴乳,只有幹澀的劣質香皂,我清洗了一頭脆弱的短發,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蒼老,似乎那緩緩而下的水都會刺痛自己的皮膚。喜歡聽喧嚣的音樂,于是耳朵開始聽不清別人說什麽。喜歡不停的看書,于是眼睛開始越來越模糊,可是模糊不清的世界沒有什麽不好,起碼它能替我掩藏掉一些真相。我越來越相信眼睛,只要是我看不到的事情,那都不算真實的,于是我杜絕掉好多真相的醜惡,我覺得這樣很好。
穿上他脫在一邊的白色襯衣,從浴室裏走出來時,看到他躺在床上抽煙,□□着上身,一直在看我洗澡。他的眼神很寂寞,但卻不孤獨。如同我從來就沒感覺過寂寞,我不認為寂寞是件不好的事情,除了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于是我開始害怕去愛上什麽人。
我知道愛情只有一次,要麽你是曾經滄海,要麽你是沒有遇到。也只能一次,想多要一次都不可以!
我走過去,我們一整晚基本沒有說過話,除了他那一句——我相信,似乎沒有其它的。他熄滅了手中的香煙,然後抱着我的身體,把頭埋進我站立着的身體裏。那一瞬間,我感覺到有一絲濕潤的東西貼進了胸口,我知道那是這個陌生男人的眼淚。稀少,卻讓人刺痛。他抱我抱得很緊,就那麽一瞬間,我覺得男人和小孩子沒有什麽區別,他們唯一會恐懼的只是怕你離開。
過了許久,他說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是用什麽沐浴乳?我說,那是肥皂的味道。他擡頭微笑,然後說,原來肥皂的味道這麽好聞,我一直不知道!我微笑,看着他,他已經從靈魂中清醒過來,現在是個真實的男人。
我們不語。然後,我穿着他的白色襯衣離開,關上房門的那一剎,他回過頭來看我。你會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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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你的悲傷走遠!我看着他說。他點點頭,如同把最疼愛的小孩交到我手裏,又如同根本不曾在乎過。
你想得到什麽?他問。
人心!
世界上最難得到的就是人心!他嘆息着說。
我點頭,我只要一顆人的心!
他點頭,然後把西服最上面的紐扣扣好,他的襯衫在我的身上,是□□着穿上了西服,那棕黃色的肌膚勻稱的透露在西服領子外面。他轉身走了出去,腳步沉穩。我微微一笑,然後朝相反的方向離開。
我想我可以把他埋藏在心底的悲傷帶走。然後他在轉身離開之後,就變成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