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現在，希子知道了長夜森林裏住着一個不歡迎外來者的族群。她在夜裏必須格外謹慎。
年輕的魔女在以往的旅途中也遇到過類似的夜晚，面對危機四伏的陌生環境和難以探知的神秘對手，她并不那麽害怕。
希子從魔杖寶石中釋放出一個編寫複雜的陣法，用來保護自己周遭一塊區域不受突襲。
她又去撿了一些幹柴和粗木棍，搭了一個簡單的烤火架子。
她找到一條小河，在那裏灌滿了水壺，又把兔子清洗幹淨，用樹脂削成的木簽串好，并用石頭割了幾道口子，裹上長梗甜草，整個架在架子上烤。
接着，她便重新坐回到槐樹底下，背靠樹幹。大裙擺墜下鋪在枯葉上，替她做了餐桌布。
希子烤肉的手藝是媽媽教的，她把昆布巨兔身上的油脂先烤出來，刷在兔子肉外面，火一烤，油脂就哔哩啪啦地響，香味四溢。
在烤兔子的過程中，希子一邊用粘合劑修補自己的靴子，一邊和魔典閑聊。
“剛才放箭的會是誰呢？這座森林裏住着什麽人？”
魔典輕聲回答她：“不清楚。地圖上沒有關于這座森林太多的信息，我想，繪制地圖的魔法師本人也沒有進來過。不過喜歡住在森林裏的族群不多，會用弓箭的無非是精靈或者矮人。”
“哇，”希子有點期待地感嘆道，“我真想見一見，精靈和矮人都很少見呢。”
“最好不要，他們都不是友善的族群。”
希子撅了下嘴，擡手把礙事的頭發紮起來，塞進帽子裏。
粘合劑很管用，她把斷掉的鞋跟和翹邊的鞋底都補好了，重新穿上靴子，雙腳瞬間暖和起來。
魔典接着剛才的話題，說道：“矮人本就脾氣火爆，又生性殘忍，這你是知道的，如果遇到矮人，最好不要招惹他們。”
“那麽如果是精靈呢？”
在古代紀元，精靈曾是世界的主宰，但後來漸漸式微了。現如今，精靈都散落在深山或森林裏，沒有很大的族群，但他們大多很長壽，據說平均可以活到300歲。
希子說：“如果是精靈，也許就可以去交個朋友，精靈雖然不喜歡人類，但也沒有那麽大的敵意吧？”
魔典道：“我勸你還是別想了。希子，想想剛才的箭，這裏的原住民明顯是不歡迎你的。而精靈是很強大的生靈，其智力堪比高階魔法師，真遇到了你可就慘了。”
希子想起書上看到過的內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對，以前發生過時間停滞的事故，就只有最具有智慧的精靈、德魯伊和魔法師沒有受到影響。”
魔典道：“所以無論住在林子裏的是什麽人，都不要貿然行事。”
“好吧。”
這會兒烤兔肉已經熟了，希子覺得應該想辦法弄點兒蘸料或者醬汁，便又起身去找。
她在保護陣範圍內走了一圈，沒有發現可以充當醬料的植物，只好走回原地。正失望時，她湊巧擡頭看了一眼槐樹，一下子注意到了樹幹很高的位置有一個很大的蜂窩。
希子心癢起來。但蜜蜂真的很難對付，如果被蟄了臉，她就只能去和清涼蟲單挑，用清涼蟲的汁液來塗臉了。
她猶豫地坐下，一邊權衡利弊，一邊給烤兔肉翻面。
魔典開口道：“希子，你在想什麽？為什麽不說話？”
“沒什麽。”
“別騙人了，希子，你只要不出聲了就一定在動壞腦筋。”
希子肉乎乎的臉微微皺起，火光照在臉上，讓她的表情顯得更加游移不定。
“我看到樹上有個蜂窩。”
魔典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我勸你不要招惹蜜蜂。”
希子重重地嘆了口氣，最後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說完，她果斷地站起來，把烤好的兔子肉連着木簽子一起拿起，開始用石塊分割成幾份。她把其中最大的那一份留出來，用報紙包着放在一旁，剩下的用報紙裹好，準備放進背包裏。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點“悉悉索索”的聲音。
動靜來自她身後的樹叢，她迅速拿起魔杖并轉頭對準那一片灌木叢，一支帶有攻擊性的格擋咒就在嘴邊了，她卻沒有出手。
那樹叢裏，站着一個年紀很小的男孩子。
他穿着動物皮做出來的袍子，頭發和瞳孔黝黑，臉上髒兮兮的，但眼神很幹淨。他的頭上長着兩個彎彎的角，角似乎正在脫皮，不是很好看。他的脖子上還覆蓋着一層很短的白毛，不過和他的臉一樣髒就是了。
希子忽然知道這林子裏住着什麽人了。
那應該是一夥半獸人。
半獸人長期被人類和獸類排擠，生存空間越來越狹小，他們應當是沒有辦法才退守到森林裏的。
那半獸人小孩像是餓極了，膽怯地看着希子，遲遲沒有離開，眼神在希子和烤兔子肉之間來回轉了好幾遍。
希子便拿了一小塊烤兔肉出來，丢過去。
“嘿，給你一塊吧。”
小孩子驚喜地把肉撿起來，沖希子擺了一個很真誠可愛的大笑臉，雀躍着跑開去了。
希子也很高興，但是魔典卻說：“你做了不好的事情。”
“為什麽呢？”
“半獸人族群對人類很有敵意的，這孩子還不懂，他如果再大一些，就知道不能接受你給的東西了。”
希子胡亂拍了拍裙擺，道：“可那又有什麽關系？我只是給了他一塊兔子肉而已，他們自己不也吃這些嗎？”
魔典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
希子太餓了，很快把留給自己的那塊最好吃的大肉吃完，差點還想再吃一塊存糧，還好最後忍住了。
吃飽以後，她把背包當作靠枕，讓自己的腦袋枕在那上面，看着滿天的繁星發呆。
魔典躺在她的肚子上，已經昏昏欲睡了。
希子經常批評魔典睡得太多，但畢竟他只是一本書而已，如果不睡覺的話，好像也不知道要做什麽。
過了一會兒，希子問：“你睡了嗎？”
魔典迷迷糊糊地回應她：“嗯？”
“你說，大魔女是什麽樣子的？”
希子的爸爸媽媽都是很專注于某一方面的魔法師，爸爸喜歡研究水流，媽媽喜歡風，他們都不是大魔法師。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高階的、知識體系全面的魔法師。
希子自顧自說着：“瑪格麗特.霍蘭德是大魔女，她應該不需要為通行費發愁吧？書上說她把榆木城治理得非常好，又創建了魔法學院，真了不起。”
魔典一邊瞌睡一邊敷衍地“嗯”了一聲。
希子的聲音更輕了，混合着柴火燃燒的“噼啪”聲，像一支催眠曲。
她說：“我要是也能做大魔女就好了，不過那樣就要學會很多魔法，我要不要去北方綜合大學上學呢？可是上學就要做作業，還要學大地語什麽的，好讨厭啊。”
魔典徹底睡着了，呼吸聲均勻又綿長，希子的意識也跟着這個聲音漸漸沉下去。
她胡亂運轉的腦袋裏閃過一個“要當大魔女”的念頭，但很快又打消了。
過了一會兒，就在她完全入睡前的片刻，腦中又閃過一個念頭，決定要把樹上那個蜂窩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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