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啓程
趙海生不喜歡往醫院鑽的這種毛病還得是她爹媽整出來的,要仔細點說,大概在她十四歲,趙爸帶着趙媽進醫院看病,她坐在走廊裏,也不知道什麽東西導致鼻子過敏,腫了。當時因為操心親媽安危,她爸第三天才發現,問她最近是不是吃多了。
這麽讓她無語的一段記憶,深夜回夢重新經歷了遭,早晨清醒,腦袋被重石擠壓的異常狀态,張張嘴巴,沒發出聲音,只能原地苦拉着張臉,可喜可賀,常年小心翼翼提高體質也沒辦法躲避大雨帶來的寒冷沖刷,她發郵件給對家老板說怕是不能及時交稿翻譯奧麗爾作家的那本索菲前傳了,在此請他諒解。
所幸老板是位善解人意的好人,在他說了句簡短的安慰話後溫柔地讓趙海生務必第二天及時交稿。
萬惡的資本主義剝削者。她差點沒站穩腳跟,情緒不當地拾掇拾掇裝束,提着黑皮包離開住所,準備充足地喊了的士,前往醫院就診。
程易山原本還納悶今天新來的實習護士究竟會對他胳膊紮多少針才能找準血管位置,見麥哲倫幸災樂禍,正沒心沒肺地笑,程易山盯了對方片刻,伸手捏住了他臂膀,麥哲倫的臉青白變幻,左手拍桌的同時嘴裏嘟囔着我錯了。
他這才松手,旁邊路過個人。
趙海生正巧打噴嚏,摸摸鼻子,側目望去,見到程易山他們,稍微舉手打招呼:“早上好。”
程易山卻說:“下午好。”
旁邊麥哲倫朝她嗨聲。
趙海生不改前言:“早上好。”
情商半高的麥哲倫說:“早上好。”
程易山:“……”是他眼睛糊塗了看不清楚牆壁挂鐘指着下午三點還是自己在做夢?繼續說,“科室在左邊。”
“不懂你什麽意思。”趙海生把挂號單捏在掌心裏,“我只是在找洗手間,真巧啊能在這兒遇見你們。”
麥哲倫開始說真話了:“奈爾,你是不是感冒了?這段時間寒流,生病的人确實多,你注意身體,外科在左邊。”
趙海生熟視無睹:“你們做什麽?”
程易山說:“慣例體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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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海生先瞄了眼他胳膊,再和對面護士打對眼:“姑娘,再努力些,戳成馬蜂窩就行。”
護士滿臉了然回答:“姑娘,別擔心,我肯定不會把你男朋友戳成馬蜂窩。”
麥哲倫:“……”
程易山反倒是低低笑了兩聲。
趙海生瞥他眼,好一會兒,伸手貼住他額頭探探,試不出個所以然,開始賣弄玄虛:“額頭真燙,臉也挺燙手,你昨晚值班受寒了?”
程易山邊幫忙尋找血管邊淡定回答:“被你傳染的。”這句話讓她頓時有些無語,麥哲倫倒被整笑了。
輸液期間,淺眠至四點被突如其來的尼克打斷,他說真稀奇我居然會看見你生病的模樣,趙海生面帶着微笑瞧他:“這段時間在哪裏鬼混,斯諾找你喝酒都找不到人。”
尼克兩手一攤嘟囔上帝:“寶貝,我怎麽會鬼混,在附近找了份正經工作,畢竟再這麽下去連房租都繳不起。”
她說:“稀奇,你竟然也會缺錢。”
尼克滿臉痛苦:“開什麽玩笑,我不是有錢人。”瞧她耳邊碎發黏着臉頰,伸手幫忙撫順了,“感覺怎麽樣?”
趙海生卻問:“你在這兒做什麽?”
尼克說道:“我還是第一次瞧你這樣楚楚可憐。”
她說:“出去。”
“別這麽絕情,我只是來瞧瞧你。”尼克指腹反複蹭着下巴詢問,“可惜最近我根本沒瞧見斯諾,聽說他去了犁西,是真的嗎?”
“……也許。”她帶着半開玩笑的神情,手觸碰到他左臂位置,那兒有塊陳年的燒灼傷疤,凹凸不平的疙大塊瘩搭在皮肉上,與他那張臉顯得極為不協調,她仍舊笑着回答,“被誰擄走也說不準。”
尼克現在只想抱住她親嘴,正左右為難,室外敲門聲擾人清夢,投眼望去,見半掩的門口站着一人。程易山說:“打擾。”推門進來。
尼克嘴抽着想那家夥故意的,覺得無趣,臨走前朝她說了句:“我們只能五月份見面了,奈爾,我等你。”
趙海生的神色恢複如常:“你們來的真是時候。”言語空檔,男人伸手搭在她額前探了探,趙海生觀察得很仔細,對方沉靜的那張臉沒有絲毫變化,她撇開腦袋:“男女授受不親,請放尊重點。”
程易山挑眉,假惺惺誇她真厲害,竟然記得這句文言。
清楚他心裏埋的不是什麽好果,當場白他眼:“你不是在體檢嗎。”
“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趙海生已經氣得咬文嚼字了:“是你們打擾到我,一個一個地進來擾清夢,我就應該告你們騷擾良民。”
程易山坦然嗯聲,她郁悶極了,躺到床上閉眼,久而久之陷入沉睡,細微動靜結束後再沒聽見什麽。淩晨兩點,值班的護士艾莉過來巡視,見她恢複得差不多,笑着說:“那位軍官一直在照看你,軍隊集合才離開。”
“我感覺好多了。”
“等這袋點滴結束就可以走了,記得離開前去窗口拿藥。”艾莉想了想,模樣似乎有些苦惱,“說起來,斯諾之前說什麽再也不去西城,那家夥變卦倒是挺快,前天給我發消息說去了犁西,我問他去做什麽,他也沒回,真是頭疼,奈爾,他不會有什麽事瞞着我們吧。”
當日七點,趙海生站在石階上,單肩挂着背包。某輛吉普車停在公寓門口,車窗搖下,一位胡子拉碴的獨眼男人朝她随意比了手勢,她果斷進了車後座,獨眼男人說:“最近特殊時期,現在火車票還真難搶。”
趙海生的視線随着車行左右搖晃,她抛給他一卷酬勞,男人笑着路途高歌。塞爾勒西站人流如織,進入十七號車廂後,阿沙忍不住在包裏摸來摸去,總算摸到瓶酒,拇指撥開蓋子往後遞給她說:“喝吧,坐車能好受些。”趙海生喝了兩口,繼續聽他說,“斯諾被他們綁走了,三天前,走的南港口,為什麽他們想綁斯諾而不是你們報社老板,我意思是他完全沒有價值,就算撕票也沒價值。”
趙海生對此很難不贊同,她聳肩:“半個月前他舉報了某批違運軍火線,大概是這個原因。”
阿沙似乎有些想撤退的意思:“你知道我家上有妻小老少,我捎你們過去,生命安全總得保證吧,那些黑軍火毒窩什麽的,我現在真不想和他們沾邊。”
趙海生沉默三秒:“阿沙,昨天你還說自己寂寞多年想找我睡覺。”
阿沙似乎尴尬地嘿聲,粗犷的嗓音笑起來:“我胡說的!和你打電話那會兒我正躺在一個黑皮美人小妞兒的懷裏你嗨我嗬!對了,我還想告訴你那個美人真讓我——”
站在門口久聞話題的程易山舉手輕扣兩聲門板,借此阻止了阿沙的有色傳播:“如果有針我會縫了你嘴巴,獨眼。”
阿沙頓時失望地長喔聲:“我只是在闡述春宵苦短,又不是在傳播有色電影。”
“你确實在傳播有色畫面。”趙海生竟津津有味地說,“可惜被人半路打斷,如果內容精彩我可以一路聽你講到西城還不暈車。”在此申明西城布若和塞爾勒之間可隔着城市小鎮以及幾條不知名海川山岩,總之,路途遙遠。
程易山說:“那真是太好了。”
趙海生怎麽覺得要遭。
他繼續說:“我剛好有盤關于保護地球生态平衡的光碟,內容異常精彩,請你們務必賞臉,畢竟路途遙遠。”
阿沙說:“我累了我得睡覺。”
趙海生說:“昨晚一宿沒睡?”
阿沙朝她抛媚眼。
趙海生又和程易山反饋意見:“誰會随身帶光碟,除非有神經病。”不知為何下了這種神經病結論,導致兩人再次見面還沒正經打招呼的場面變得異常沉重,她更想不明白為什麽一個軍官能擅離職守,忽然跳出來說我們組隊去犁西。
現在就差程易山那厮面色坦然地說一句:“因為我是雙面間諜。”可惜這太戲劇性,和他完全不搭邊。
具體她沒多問,頭暈是一回事,瞧見他真從包裏掏出兩碟光盤是另一回事,仔細想想,相對于保護地球生态平衡的紀錄片,她更喜歡男主角作死挖坑你追我逃的恐怖片。“如果沒有,科幻片也行,異形?我想你肯定看過ET。”趙海生将右手食指伸到他面前,“這是ET。”
“……”他瞬間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嗑嗨了,程易山說,“有話直說,我們不用客氣。”
趙海生大放疑問:“上司派你來跟蹤我是不是反派間諜的?”
程易山彎嘴笑着:“還是客氣點吧。”
床上睡得正嗨的阿沙頓時發出一聲大笑,加上渾身酒味惹得她更難受,所以趙海生去了隔壁包廂,阿沙已經醉了,他問程易山你要和我睡一個房間嗎。
程易山說不要,随後問路過的列車員要了瓶酒,擱在阿沙觸手可及的地方,意思讓他醒了繼續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