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感謝訂閱 (1)
此時在奉城慶陽一院的病房內, 被洛小夕徹底放棄的賀擎宇, 情況并不怎麽好, 雖然短暫的暈厥已經過去了，人也清醒了。
可除了身體狀況，賀擎宇現在同樣面臨着來自親人的關懷。
“你說要見她最後一面, 是不打算留在華國了？”
問話的人, 就是賀擎宇醒來第一個通知的人, 也是他父親收養的孩子, 賀擎宇名義上的大哥。可這個男人對賀擎宇來說亦兄亦父, 他們之間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卻比一般的兄弟關系更為親近。
賀擎宇搖了搖頭，神情透着難以掩藏的苦澀：“或許, 這最後一面也見不着。”
“那麽悲觀, 不像是你的作風。”男人站了起來，他是發現賀擎宇想要起身，所以特意起來扶賀擎宇。
賀擎宇靠在病床上, 微微阖着眼眸，他醒來已經有兩周了，可還是會下意識的用不睜眼來逃避眼前的黑暗。
因為, 那深沉的黑，會令他內心産生一種從未有過的瘋狂。
他怕自己會受不了。
不見秦瑤，也是怕自己控制不住這種恐懼而莫名傷害她。
看賀擎宇抿着唇不說話，男人沒有坐下，他倒了一杯溫水, 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賀擎宇的手：“來，喝點水。”
賀擎宇微微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麽，可最終只是輕嘆了一口氣。
喝了水，過了好一會，賀擎宇才繼續說道：“哥，你幫我安排清明過後，轉院回M國吧。”
“我還想問你，是回爸爸的老宅，還是去海市，想不到……”
一聽海市，賀擎宇忍不住微微握拳，秦家就在海市，假如他去了海市，秦瑤還會避而不見嗎？
“小宇，你很清楚逃避不是辦法，總要見面才能解開許多的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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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這句話，賀擎宇的唇角弧度明顯向下，聲音也因為呼吸不暢而變得更輕了：“我明白，但……恐怕她不會願意給我機會了。”
男人神情也是無法松快，他是賀擎宇父親收養的孩子，準确一點說是扶貧對象，只是他比很多被扶貧的孩子要幸運。
因為就算，賀擎宇的父親有了自己的親生孩子，他也沒有被忽略。
甚至在自己親生父母意外死亡後，賀家給自己改了姓名，接到身邊。他成了賀家的孩子，除了能跟随賀擎宇的父親學習珠寶首飾設計，他還能有機會上最好的學校，住最好的別墅，跻身上流社會。
之後養父母過世，他們把唯一的親兒子托付給他，他又怎能不知恩圖報。
可沒想到，賀擎宇回國的計劃，會出現如此大的纰漏。
看着病床上無助又有些頹廢的小弟，賀擎川一時間只能輕輕拍了拍賀擎宇的手：“既然，她不願意來，那我們就回海市，等你病情穩定了，再去找她談一下。”
“咳咳……”賀擎宇猛然間咳了起來，臉色更加蒼白了，“不了。”
賀擎川心裏一顫，忍不住想起醫生說的，就賀擎宇現在狀況其實很不樂觀，靜心修養是當務之急，至于腦部的傷勢，原本越早手術越有利于他恢複視力。
可眼下，他心肺功能受損，而且才做了開胸的大手術。即便如此，賀擎宇依舊留下了後遺症，心力衰竭的他眼下根本不能承受這樣高風險的腦部手術。
所以……
“小宇，你別激動，先休息，這些事情等你身體好些我們在商量。”
賀擎宇又一次搖了搖頭，擡手按住了疼痛的胸口說道：“哥，我讓你查的事情，那些人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
賀擎川擔憂地看了看心電監護，視線又落在賀擎宇蒼白的容顏上。
他明白賀擎宇是問四個月前那一天，對賀擎宇下藥的人是不是因為知道了他真實的身份。
“這件事還不能那麽快确定，但是……”賀擎川斟酌了一下，最終不打算隐瞞，“小宇，你知不知道，你在華國工作的那家公司是什麽背景？”
一聽賀擎川那麽說，賀擎宇就有了一些猜測。
“哥是說，孔氏和秦瑤有關？”一想到秦瑤，賀擎宇又是一陣悶咳，震動讓胸口的疼痛在黑暗的世界中無限擴大。
賀擎宇按住胸口的手，忍不住抓緊了衣衫。
賀擎川想要伸手安撫，卻深知弟弟的個性……這一手，他不能伸，那會讓賀擎宇強行樹立起來的堅強被瓦解。
賀擎川握了握拳，直接就說出了答案。“秦瑤的母親就是孔婉。”
也不知道這種巧合對賀擎宇來說是好還是不好。
賀擎宇作為孔氏旗下珠寶品牌四季元森系列的主設計師，當然是知道孔婉這個名字。
只是，據聞孔婉的丈夫是華國老牌藝術家霍景福……
見賀擎宇似乎在沉思，賀擎川擡頭又看了一下心電監護，好在賀擎宇的心緒相對平靜了不少了。
賀擎川籲出一口氣，一直揪緊的心，此刻才稍稍放松了些。
“哥。”賀擎宇回過神，輕呼了一聲，他能感覺到，賀擎川在身邊一直注視着自己，眼下自己這個情況，怎麽會不讓他這個唯一的親人擔憂。
“想要什麽？”
賀擎宇把頭轉向床邊，緩緩睜開了雙眼，可沒有焦點的“視線”虛無的很，瞬間就讓賀擎川的心有一種被盾擊的感覺。
“把我留下的手稿都整理出來。”賀擎宇說到這裏神情是深思熟慮的，接着頓了一頓，才道“幫我……親手交給秦瑤。”
賀擎川一愣，好半響才道：“你真的不打算見她了？”
“只怕任何人都不會原諒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吧。”
“小宇，你不解釋怎麽會化解誤會呢。”賀擎川焦急道。
賀擎宇只覺得渾身無力，就連空調的暖風都無法讓他感到暖意，身體莫名就感到很冷，車禍之前一瞬間的絕望鋪天蓋地而來。
見賀擎宇神色不對，賀擎川又緊張了起來，随時都注意着心電監護。
賀擎宇昏昏沉沉，口中呢喃道：“哥，會不會覺得我很做作。”
“小宇。”
賀擎宇重新閉上了雙眼，“明明，有很多事想問她的。”
賀擎川一時語塞，他一直都撲在事業上，沒有考慮過個人的問題，所以真的不知道怎麽回答賀擎宇這個問題。
“哥，我想回家了。”
“好，既然你想，哥會安排專機。”賀擎川不忍心去強行改變賀擎宇的決定。
“清明之後。”
賀擎宇又一次提到了清明，這讓賀擎川不由得要多問一句。
“小宇，是因為洛小夕嗎？”
聽見洛小夕的名字，賀擎宇微微張開了眼眸，他的眼睫輕顫，烏黑的眼瞳就像是深夜的井水一樣，毫無波瀾。
“終究朋友一場，如果那天，不是因為那件事耽誤了，或許……”賀擎宇再一次猛咳起來。
賀擎宇的思緒不由得回到了初來華國的時候。
洛小夕，他的小房東。
“小宇，不要自責，這都是意外。”賀擎川的話打斷了賀擎宇的思路。
這令賀擎宇不由得嘆了口氣，天災人禍确實猝不及防。
“對了，孔氏已經來過幾波人了，他們自願承擔你的醫療費，認為你這次車禍屬于工傷，你怎麽看。”
賀擎宇想了一下：“看來，手稿的事情，已經被傳了出去。”
“你是說，他們想用善良企業家的光環，套你的手稿？”
“總好過，用騙用搶的低級手段。”
“那你讓我把手稿都送給秦瑤……”賀擎川頓了頓，一時想不到一個合适的說辭。
賀擎宇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道：“她畢竟救了我，何況還有了我的孩子，我不一定有機會見到這個孩子，總要給他們母子留一些東西。”
“小宇……”賀擎川眉峰緊蹙，他知道賀擎宇情緒悲觀。
畢竟誰也承受不了這樣的巨變。
賀擎宇沒有再說，他不想讓唯一的親人擔心，但他自己的身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賀擎川原本以為，賀擎宇這個決定是想要試探秦家，沒想到他竟然只是單純的想給自己的孩子未來有一些保障。
那些手稿，是他親手整理的，璀璨奪目的設計是賀擎宇這些年來的心血。
更何況，他的眼睛複明的機會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渺茫，所以那些手稿很可能會是賀擎宇這一生最後的設計。
賀擎宇微微擡起手，向着賀擎川的方向，賀擎川立刻就握住了。
“哥，一定要親手交給她。”
強撐的意識終究還是潰散了，賀擎川只覺得手中的分量一沉。
“小宇。”賀擎川緊張地站了起來，好在心電監護情況波動不大。
所以，賀擎宇應該是睡着了。
輕輕掖了掖被角，賀擎川想起被自己收藏起來的手稿，他決定做一個備份，多留一個心眼總是好的。
畢竟這些都是賀擎宇的心血。
原本賀擎川是不放心離開，只是這是賀擎宇的心願，他不能假借別人之手，但離開醫院他又不能放心。
左思右想了兩天，賀擎川決定找一個人。
一個賀擎宇對他提過，他們可以信任的人。
陸戚沒想過時隔半個多月，賀擎宇竟然會找自己，說是要還錢。
一聽還錢，陸戚心裏當然開心。
雖然，賀擎宇最初的醫療費秦瑤已經都還給他了，但能幫秦瑤拿回損失的錢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半個多月沒有來醫院，只在小丫這裏得知相關信息的陸戚如約出現在賀擎宇的病房。
賀擎川看了看眼前的毛頭小夥子。
他比賀擎宇大了八歲，比眼前這個小夥可是足足大了十四歲。
年輕的陸戚，頓時就被賀擎川的眼神看得渾身一凜。
總感覺這個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評估什麽。
陸戚咽了咽口水，聽小丫說，這個男人好像是賀擎宇的哥哥，不過他們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賀擎宇真的長得太出色了，就算是華國現在最火的影帝恐怕也不過如此。
但相比較，眼前這個男人就要平庸了不少。
要說像，陸戚覺得唯一像的地方大概就是那上位者的氣質。
總之一句話，高貴+莫測高深。
“大賀先生？”陸戚還是忍不住了，他又不是商品，那麽盯着看什麽意思？
賀擎川推了推眼鏡，擡手指了指沙發道：“陸先生你好，請坐。”
陸戚狐疑地坐下，心裏納悶的很。
這兩兄弟怎麽一個德行，有話不能直接說嗎？
不就是還個醫藥費……至于磨磨唧唧嗎？
“首先，正式感謝陸先生救了小宇。”賀擎川邊說，邊從公文包裏取出一本支票，開始動筆了，“其次就是，這是應該歸還陸先生墊付的醫藥費。”
陸戚垂眸看了看，十萬？
沒那麽多啊……
不過，陸戚并沒有說，因為眼前這個男人應該還有話說。
賀擎川寫完，将支票向陸戚推了過去：“另外，想請陸先生幫個忙。”
陸戚眉毛一擰，叫他幫忙？
憑什麽！
“大賀先生，我想你搞錯了，要說救人，我還真的不敢當。”陸戚拿起了支票，“畢竟打電話叫救護車也不是我，之所以我會跟來醫院，也不是大發善心要墊付這個錢。”
陸戚心裏火的一批，果然有什麽哥哥，就有什麽弟弟。
活該賀擎宇現在半死不活！
陸戚又看了一眼病床上沉睡的賀擎宇。
讓你氣瑤姐！
作為男人我都不樂意幫你，丢我們男人的臉面……
陸戚忽略掉心裏有那麽一絲不忍，畢竟小丫說過賀擎宇的情況不容樂觀。
賀擎川抿着唇，沒有反駁什麽，只是靜靜地等着。
期間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滿心無奈，只不過這誤會他也沒辦法解釋清楚。
他和陸戚都不過是一個中間人。
問題還是出在秦瑤和賀擎宇之間。
“我呢是瑤姐的朋友，跟蹤小賀先生是有目的的。”陸戚看了看病房內的兄弟兩個，最後收起支票，“不過，這筆錢我不會推卻，畢竟瑤姐才是真正救了小賀先生的人，你們很應該謝謝她。”
賀擎川聽得出，這小夥是在說，這錢他會去給秦瑤。
十萬雖然少，對于秦家大小姐來說，恐怕都不夠訂一套禮服。
但賀擎川給這錢包括哪些手稿的目的是創造一個機會，他是替給賀擎宇和秦瑤見面尋一個契機。
說完，陸戚就打算要走了。
賀擎川倒也不急，只是從公文包裏又取出一沓文件一樣的東西，陸戚聽見身後的聲音，忍不住停下腳步。
“陸先生，這是小宇來華國設計的所有手稿，現在我需要親自交給秦瑤。”
“你說什麽？”陸戚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去看了沉睡的賀擎宇。
這個男人搞什麽？
又試探秦瑤？
陸戚頓時就怒了：“你們有完沒完？一開始把瑤姐拒之門外，現在知道瑤姐懷了這個男人的孩子，又要用手稿試探她？”
賀擎川偏頭看向病床上的弟弟，果然……
連陸戚都誤會，這就難怪賀擎宇要求自己親自去給秦瑤了。
看來他打的主意頗有風險，到時候秦瑤只怕會火冒三丈，他弟弟現在這個狀況，萬一有個什麽……
賀擎川抿着唇，試圖解釋什麽：“陸先生，小宇不是這個意思。”
“你認為我會信，還是你們以為瑤姐會看不出你們的想法？”陸戚咬牙切齒，接着往回走了幾步。
要不是賀擎宇現在沒有醒，他真的想要好好問問這個男人。
就在陸戚轉過身質問賀擎川的時候，病床上的賀擎宇悠悠醒轉。
他本能睜開雙眼，卻跌入了深沉的黑暗，賀擎宇忍不住哼了一聲。
賀擎川立刻看向自己的弟弟，三步并着兩步就走到床邊。
“小宇。”
“哥。”賀擎宇重新閉上眼，接着偏了偏頭，“有人？”
“對，是陸戚，我想讓他幫我照看你一下。”
陸戚一愣，什麽？
他還以為，賀擎宇的哥哥是要自己把手稿送去給秦瑤，如果是的話他說什麽都不會做，因為陸戚覺得這根本就是在侮辱秦瑤。
他知道，秦瑤絕對不會要的。
可……事實竟然不是這樣的。
賀擎宇知道自己哥哥的憂心，奉城到海市的來回時間并不短，再加上找秦瑤，至少要耽擱一天，何況賀擎川急吼吼的回國，根本什麽都沒來得及準備。
這段時間，又一直在醫院陪伴。
“陸先生，有些事我想親自和你談談。”賀擎宇轉過頭，自從失明後，自己的感覺就變得很敏銳。
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有人，那個人在什麽方向看着自己。
就像現在，他依然能準确的對着陸戚。
“我沒什麽想和你談的。”陸戚忍不住怼了回去。
賀擎川直起身，看着滿臉別扭的小夥，頓時氣笑了。
看來這個小夥應該是喜歡秦瑤，否則怎麽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如果，是關于秦瑤的，你也不想聽嗎？”賀擎宇深知陸戚的為人，就從他為秦瑤做的這些，他就可以明白。
陸戚一定會留下。
他也必須讓自己的哥哥放心離開。
陸戚是真的很想走啊，可他又很想知道，賀擎宇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陸先生，麻煩你替我照顧小宇，我會盡快回來。”賀擎川莞爾一笑道，随後拍了拍陸戚的肩膀。
此刻的陸戚，心裏別提多窩囊了。
本來他還可以說，大不了他去送給秦瑤，因為，他實在不想留在這裏對着賀擎宇這個不要臉的男人。
可，一想到是送手稿，陸戚頓時就蔫了。
用膝蓋想，都知道自己會被秦瑤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相比較一下，陸戚決定還是陪賀擎宇吧，反正他昏迷那會，不都是自己陪的嘛……
賀擎川離開之後，賀擎宇才猛地咳了起來。
劇烈的程度就像是忍了很久很久，一次性爆發出來。
以至于把陸戚差一點吓跳起來。
陸戚心有餘悸，一擡頭就看到心電監護的數據不斷地變化。
內心忍不住就卧槽了起來。
不理吧，顯得自己沒有人性，理吧……陸戚覺得自己會忍不住噴賀擎宇，兩相權衡了一下，陸戚決定還是給小丫發了個微信。
賀清之看不見陸戚的動作，但是能聽見是手機微信發出的“叮咚”聲。
陸戚看了一眼小丫的回複說是賀擎宇有肺部挫傷，咳喘都是正常的，所以氧氣他目前還不能完全脫離。
何況他心髒的情況也需要吸氧來彌補心髒供血供氧的不足。
陸戚注意力在手機和心電監護，一直也沒說話，而對賀擎宇來說他的世界心電監護的音律和身邊這個人的呼吸聲交錯而起。
深吸了口氣，緩和了胸口的疼痛，賀擎宇睜開眼“看”向陸戚。
陸戚沒注意到，等到低頭看手機的時候才發現，病床上的男人“看”着自己。
可他的表情看起來十分……
陸戚想了想，可以用猙獰來形容吧，這是一個陌生的賀擎宇，他想做什麽？
強迫自己面對黑暗的賀擎宇，拼命壓抑着那種絕望和恐懼将自己拖拽進深淵的感覺，甚至于雙手都抓緊了被單。
雪白的被單被他揪得完全褶皺了起來。
陸戚被“看”得有些慌，忍不住屁股往後挪了一下，把凳子向後退了幾步。
“陸先生很怕我？”
陸戚咽了咽口水道：“誰，誰怕你！”
“那你抖什麽？”賀擎宇微微揚起嘴角。
陸戚震驚，要不是知道賀擎宇失明了，他都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裝的。
不行，他不能怯弱，這算什麽，他又沒做什麽對不起賀擎宇的事情，幹嘛要怕他！
賀擎宇沒有在意陸戚的別扭，只是轉開了臉，像是在“看”窗外的飄雪一樣。
“假如，此刻坐在這裏的是秦瑤，她會怕嗎？”賀擎宇喃喃自語。
這就是他為什麽不願意讓秦瑤留下的原因。
那天，他就已經察覺到，自己似乎有些控制不住，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黑暗，讓他變了，變得不像過去那麽沉着冷靜了。
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賀擎宇了。
陸戚一愣，似乎不是很明白賀擎宇那麽說是什麽意思。
“如果，她也怕呢？像你一樣那麽怕呢？”
陸戚皺了皺眉，他好像有點懂了，難道說賀擎宇趕走秦瑤，是怕傷害她？
這有可能嗎？
“你……”陸戚想了想，認為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賀擎宇依舊沒有追尋答案，反而又問道：“陸先生，認識秦瑤多久了？”
陸戚楞了一下：“五年，你問這做什麽？”
“咳咳……”賀擎宇抑制不住胸口那種又毛又癢的感覺，只能輕輕按着胸口低咳了好幾聲。
陸戚看不懂賀擎宇的表情，這種向往又期盼是怎麽回事……
賀擎宇斟酌了許久，才緩緩地說道：“願意給我說說，秦瑤的故事嗎？”
一聽這話，陸戚懵了。
半天才把椅子往前拖了拖，看着賀擎宇道：“喂，我說賀擎宇，你什麽意思啊？”
“你想的那個意思。”
“賀擎宇，你……”陸戚從鼻腔裏發出了“哼哼”聲，顯然是氣壞了。
他不酸，一點也不！
可，檸檬精附體的陸戚狠命地瞪着病床上的賀擎宇，心裏咆哮着我不……
“你要有本事自己去追，我是不會出賣瑤姐的！”
賀擎宇到此刻才忍不住笑了：“逗你的，我的情況你都看見了，就算我想也力不從心……我只是，想多了解她一些。”
“那你幹嘛不自己去找瑤姐！”
賀擎宇長嘆了一口氣道：“連你都恨不得吃了我，何況她這個真正的救命恩人了。”
陸戚有點意外，好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忽然察覺到，賀擎宇好像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
剛才那種令人畏懼的感覺，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消失了。
*****
洛小夕接到賀擎川的電話是從迪士尼回來的第三天。
原本從迪士尼回來的洛小夕那心情是倍愉快，親大舅已經送回了療養院，而她自己也悄摸摸地在奉城隔壁的蕭市租了一個兩居室，并且訂購了一些居家必備的東西。
眼下洛小夕就等着一個合适的機會來一個人間蒸發就好，卻沒想到就在洛小夕把行李打包發了快遞，準備背着自己的小包包開溜時。
賀擎宇這個名字又一次竄入了她的大腦。
本來洛小夕是見都不想見和賀擎宇有關的人，就別說賀擎川開門見山表示自己是賀擎宇的哥哥。
可，不見……人已經站在秦家豪宅的門口了，不打發掉，洛小夕覺得別說人間蒸發了，只怕立馬把秦家老爺子引了出來。
就秦家那德性……
洛小夕心想，眼前這個斯斯文文，看起來像大學老師的男人，恐怕對付不過去。
所以，洛小夕一把抓起賀擎川，邊走邊說道：“有什麽事，上車在說。”
“上車？”賀擎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洛小夕“切”了一聲道：“當然是送你去火車站的車！”
賀擎川頓時明白了，這秦瑤不僅不想搭理自己的弟弟，自己一出現，她就忙不失疊地想把自己踢回奉城。
這怎麽行？
賀擎川到底是男人，腳步一停，洛小夕就拉不動了。
一男一女兩人在人流攢動的文化街上，瞬間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一個拽，一個不願意走……
“秦小姐，我今天來是替小宇把一些東西送給你的。”賀擎川壓低了聲音，這畢竟是秦家附近，他還是要小心為妙。
洛小夕皺了皺眉，什麽東西啊，她和賀擎宇又不是戀愛關系，還要歸還什麽曾經送過的禮物之類的。
賀擎川看了看四周，接着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U盤遞給了秦瑤。
洛小夕有點懵地看着眼前這個男人道：“什麽啊？”
賀擎川靠近了幾步，垂下頭，用極低的聲音道：“小宇讓我把他所有的手稿都交給你，讓你代為保管。”
一聽手稿，洛小夕頓時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麽？”
賀擎川仔細觀察了眼前這個女人的表情，她期初是震驚，接着秀氣的眉毛一點點向眉心靠攏，沒有任何喜悅，更沒有陰謀達成的快感。
她果然不是打自己弟弟手稿的主意。
那麽，她就是單純救人了。
既然這樣，那賀擎宇所說的陸戚跟蹤了他三個多月，目的應該就不是為了手稿，原來從始至終他們兩人之間就是誤會重重。
身份讓他們之間出現了不可磨滅的隔閡和猜忌。
洛小夕在聽到賀擎宇的決定時，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要是過去的自己，她一定會暴跳如雷的。
甚至立刻買一張高鐵票，然後去醫院打爆那個臭男人的狗頭。
這簡直就是自以為是到了極點。
不負責人的把自己當做解藥，還可以說她是心甘情願的。
打算保住孩子救人救到底，她也沒有後悔過。
就算被趕走了，她都想通了，畢竟對賀擎宇來說他們之間确實陌生，她沒有資格去陪伴她，所以她也不想借着孩子起由頭。
只不過，她洛小夕也有尊嚴的。
可現在……自從成為秦瑤開始，洛小夕發覺自己變了，又或者說秦瑤的經歷令她開始成長了。
現在的洛小夕被賀擎宇這個決定弄得有些無所适從了。
自從那天被趕走回來，她平靜下來後認為，自己确實沒理由留下，她并不是賀擎宇什麽人。
所以，洛小夕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內心道：“給我這些，他想做什麽？”
“假如我說了，秦小姐會信嗎？”賀擎川有些意外，眼前的女人快速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竟然能平靜的和自己對話。
難道，連陸戚都看錯了她嗎？
不遠處一輛網約車緩緩地停下了，司機探出頭左右看了看，接着掏出了手機，撥打了電話。
當時訂網約車的時候，洛小夕約的地點是文化街的某個茶藝吧附近，為得就是掩人耳目，這樣司機也就當是個普通乘客。
洛小夕一看，就對着高大的男人說道：“上車再說。”
這一次，賀擎川沒有拒絕，兩人一同上了網約車。
洛小夕看着車窗外，雪花似乎又飄了起來，今年的春冷格外猛烈，似乎比隆冬之際更厲害。
風刮在臉上就像是冰刀一樣，又冷又麻。
“秦小姐，小宇的情況并不樂觀，假如他的眼睛無法複明，那他的理想，父親的遺願就沒有機會達成了。”
洛小夕轉過頭，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知道賀擎宇的理想就是完成父親的遺願，這也是他回國的目的。
和秦瑤一樣，洛小夕也不希望賀擎宇這樣一個人才被人陷害。
所以，當時她除了救賀擎宇的命，還有一份和秦瑤一樣的心思，就是維護賀擎宇的人品和理想。
她不知道秦瑤是怎麽知道，或許也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可……
“你是他哥哥，這些手稿應該你收藏。”洛小夕垂下眼眸，她一直沒有去接那個U盤。
因為這一刻，她突然不知道應該怎麽面對賀擎宇，兩年的相處反而讓她發現，或許過去她并不了解那個男人。
“秦小姐，小宇不是我的親弟弟，我只是賀家收養的孩子，小宇希望留給你的東西，是想讓賀家的技藝能夠傳承。”
洛小夕一聽，頓時說不出話了，這一刻她感到心髒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攥緊了一樣，有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哪怕，你的孩子未來不走這條路，小宇也希望孩子知道，他是有父親的，他的父親留下東西給他了。”
對話的過程間隔很長，洛小夕再擡眼的時候，前方的司機已經用專業的笑容說道：“火車站到了。”
此時，洛小夕低頭一看，那枚U盤已經被賀擎川放在她交握的雙手之內。
賀擎宇的哥哥沒有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已經下車了。
洛小夕只聽見男人最後說了一句：“秦小姐，清明過後，我會帶我弟弟回M國，或許不會在回來了。”
離開華國……
洛小夕眼瞳一縮，忍不住握緊了那枚小小的U盤。
假如她要拒絕，就意味着在這一個月內，她必須去和賀擎宇見面。
賀擎川下車時，還回頭看了一眼車內的女人，她的外表看起來妩媚動人，可內在似乎更值得人琢磨。
有一種讓人深究的吸引力。
難怪，自己那個向來冷靜自持的弟弟，會有那樣糾結的表現，連他都有些好奇了。
不過眼下看來，他這一步應該是走對了。
至少，秦瑤見到自己弟弟，不會因為大發雷霆而在一次加深兩人的矛盾。
這一次，他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了。
賀擎川走向火車站時，總算松了一口氣，就不知道秦瑤什麽時候會出現在醫院了。
之後，洛小夕并沒有因為賀擎川的出現而改變計劃去奉城，她還是去了蕭市，只不過她的心沒有辦法安定下來。
在蕭市新租的房子待了不到兩天，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把洛小夕直接催進了奉城慶陽一院。
電話是陸戚打來的，而且聲音聽起來和平時不太一樣，這讓洛小夕也忍不住皺緊了眉頭，想起了賀擎宇。
“瑤姐，賀擎宇把醫藥費都還給我了。”
洛小夕閉了閉眼，果然只是逃避沒有用，她相信陸戚來電話并不是說這件事。
如果是把錢還給自己，大可發個微信。
所以，洛小夕淡淡地“嗯”了一聲，等待陸戚的下文。
陸戚察覺秦瑤心裏有事，他本來以為賀擎川會帶着秦瑤一起回來的，結果只有那個男人一個人回來。
他親眼看見了賀擎宇臉上流露出的自責和遺憾。
當時賀擎宇就因為心緒波動太大又一次昏迷了，他有點擔心所以一直沒有離開，直到深夜賀擎宇才再一次醒來。
可陸戚卻有一種感覺，那一刻賀擎宇這個男人的生命力似乎越來越弱了。
“瑤姐……”陸戚猶豫了一下，總覺得幫賀擎宇說話就好像背叛了秦瑤，“瑤姐，那個你拿到了嗎？”
陸戚吞吞吐吐，試圖試探一下秦瑤對賀擎宇的觀點是不是改變了。
“他是不是有事？”洛小夕終于忍不住問出了，U盤被她緊緊地握在手中。
“瑤姐，我……賀擎宇像是沒有求生欲了……”
洛小夕心裏“咯噔”一聲，那天他看似冷靜，她卻能感覺到那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他終于承受不了。
洛小夕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打了車，而車飛速地行駛在高速公路上。
那一刻，洛小夕告訴自己，她只是不想自己辛苦救的男人，就這樣自我放棄了。
看不見怎麽了，一樣可以活的很好！
到了病房外的走廊，洛小夕撫着肚子，靠着牆猛烈地喘氣。
四個多月的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小腹每一天都在變大，如果不是刻意隐藏，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她是一個大肚婆。
緩過氣後，洛小夕深深吸了一口才站在賀擎宇的病房外，突然一陣劇烈的悶咳聲傳來，聲音很沉悶，就像是蒙着被子試圖隐藏什麽一樣。
接着，洛小夕又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小宇，喝點水。”
是賀擎宇的哥哥，只有他會這樣叫吧？
洛小夕沒想到，原來賀擎宇竟然是獨生子，更沒想到賀家沒有血緣的親人竟然比秦家這種有血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