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有多喜歡
審訊室裏的氣氛似乎凝滞了一瞬,林準翻着檔案的手微微一頓。
他擡起頭看向笑容滿是惡意的丘方澤,面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起伏變化,倒是被他靜靜看着的丘方澤，眼珠動了動,錯開了林準的視線。
放下手裏的檔案，修長的手指輕輕敲了一下桌面,林準似是對丘方澤的惡意挑釁完全不在意：
“‘道神會降下天罰’,這句話你是從哪裏聽說的？”
“……怎麽,談及你弟弟，讓你傷心了？哈哈哈哈，林準,你這是在逃避我的問題麽？”
“哦，看來不是你‘聽說’的，那麽，你應該就是這個信仰所謂‘道神’的組織裏的一員了。殺人是為了你自己，但是接觸受害人家屬，宣傳‘道神’思想，卻是為了你的組織吧？”
“……你耳朵聾了嗎？想起你弟弟在你面前摔的腦漿迸裂了嗎！你繞來繞去，你是在怕什麽！”
丘方澤的聲音有些走調，額頭暴露的青筋讓他本就不算好看的表情更加猙獰了幾分。他惡狠狠的瞪視着林準，面上卻不知在何時布滿了冷汗，在審訊室的燈光映照下，一張臉看上去竟有些說不出的古怪滑稽。
林準一直敲着桌面的手忽然停了住，清冷的面上浮現出一抹諷刺的笑：“你又是在怕着什麽呢？害怕組織裏的人會知道，是你暴露了他們的信息？”
“一個所謂的‘道神’組織，宣揚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實際上卻是肆無忌憚的邪教恐怖組織，隐藏在人群中，惡意的煽動群衆，引誘他們相信政府的司法機構只是為了少部分人的公平而設定的。”
“至少有一個掌管藥物的上層人員，你的精神麻痹劑就是從他那裏得來的，可惜你在這個組織中的級別并不高，所以只能靠煽動群衆，宣傳邪教思想來換取資源。”
“從審訊開始到現在，你一開始的表現雖然看上去頹喪，當并沒有對未來的恐懼，甚至還有心思來故意激起我的怒氣，但現在你卻怕的不得了，怎麽，你在害怕我的這些推論會把你真正的拉入地獄嗎？”
“別說了！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道神，什麽組織，我什麽都不知道！”
如果說剛才的丘方澤還支撐着表面上的鎮定，那麽這會兒便可以說的上是方寸大亂了。他惶惶然的避開林準直視的目光，幾次三番的想要從椅子上站起來，臉色蒼白，滿頭大汗。林準卻看着這樣的他，緩緩拉開了嘴角的弧度：
“是誰給了你‘不會有事’的承諾，又是誰會把你今天的表現，呈報出去？”
“我，我，我不知道，什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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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
丘方澤的聲音曳然而止，人跟着雙目緊閉，口唇發紫的歪倒了下去。林準的眼眸中掠過一抹暗沉，他起身快步走到丘方澤的跟前，确認他是真的發病後，立即叫人去叫了救護人員。
抖叔肅着臉看着丘方澤被帶着氧氣罩搬上擔架，放在身體兩側的拳頭上青筋鼓出，“是他們，對不對？”
林準沒有說話，片刻後收拾起了桌面上空白的檔案夾，走了出去，剩下抖叔一個人在空擋的審訊室裏，抿唇垂眸，似是在壓抑，又似是在無聲的嘶吼。
林準回到十三隊的大本營的時候，唐威正被華英慈拉着要出去吃餃子，看見緩步從門口進來的林準，不由愣了一下，人跟着有些驚訝的站起了身子。雖然林準的臉上表情平整的一如既往，但唐威還是察覺出了不對。
林準的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
跟着進來的抖叔則表現的要比林準明顯的多了。一向帶着笑意的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抖叔進來甚至沒有朝華英慈看一眼，直接取了座位上的外套便腳步匆匆的又離了開，讓本打算和他打招呼的華英慈尴尬的收住了腳步。
“這是……”怎麽了？
唐威下意識的扭頭去看華英慈，後者卻在她話說了一半的時候丢了一句“我去看看”便跟着抖叔前後腳的追了上去。
唐威緩緩收攏了微張的嘴唇，有些想笑，卻又禁不住滿心的疑問。明明離開前兩人的表現都還好，怎麽回來之後卻都集體情緒不好起來？在問詢過程中，發生了什麽？
眉頭蹙了下，唐威的視線不受控制的轉向林準的方向。見他坐在辦公桌前，視線緊盯着電腦屏幕，鼠标不停的點擊滑動，似乎是在找着什麽。唐威想要過去問問的打算，不由便有些遲疑了。
沒多一會兒，林準忽然拿過手機，将電話打給了被批準回去整理補眠的槍手，接通後卻只有一句話：“幫我查個東西，內容發到你的郵箱了，看後立即删除，另外，小心不要留下痕跡。”
唐威的心頭跳了一下，剛想要過去問問到底怎麽了，林準卻忽然站了起來，唐威本以為他是要出去，不想人卻走到了她跟前：“吃飯。”
“啊，啊？”
唐威有些怔怔的跟不上思路，等回過神來，人已經給林準帶着走出了好長一段距離。
唐威側頭看了眼下颚微收的林準，疑問的話在嘴邊兒轉了一圈，卻到底沒有說出口。不是她不想問，也不是不敢問，而是她直覺現在還是什麽都不要說，好好陪他吃一頓飯更好。
下班的時間段，大廳裏來來往往的人不少，看見林準和唐威的身影，哪怕是竭力克制，還是會忍不住投來一眼兩眼的打量。如果是往常，唐威或許會不自在的加快腳步，又或是刻意的拉開和林準的距離。然而今天，盡管她的耳朵紅成了一片，卻還是咬牙配合着林準的步調，走在他的身邊。
林準的步子微微頓了頓，側頭看了眼唐威緊繃的小臉，心裏積聚的郁氣忽然就散去了很多，甚至多了份難以言喻的愉悅來。
唐威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着對他的關切，沒有一句話，也沒有什麽表演似的表情。她只是全心的克制住自己的羞窘，努力的陪伴着他。盡管她十分想知道他在郁結什麽，卻還是為了他的情緒，選擇默然不語。
真的，很好，真的，很适合他。
林準浸着溫柔的眼神在他和唐威離開後，讓大廳很是騷動了一番，有人大吼“這輩子值了”，也有人仰天“世界末日到了”，但這一切都影響不到林準和唐威。
坐進已經習慣了的副駕，唐威忽然發現，要面對那些四面八方的各色視線，似乎也不是很難，只要把心專注到一件事上，周圍的一切就好像都成了浮雲。
想到這裏，唐威忍不住露出一個笑來，腦海裏補出來的林準周身浮雲環繞的畫面讓她很是自娛自樂了一番，連林準問她想吃什麽，都是第二遍才聽見。
“什麽都可以。”
臉有點發燒，唐威低下頭去擺弄手指，林準卻好似發出了一聲輕笑，跟着發動了車子。
一頓飯吃的簡單而別致，唐威發現林準在吃的研究上似乎很是精心，但卻并不是那種吃貨對于美食的饕餮追求，似乎僅僅是為了吃的更有價值而已。
案子基本已經算是結了，餘下的工作也不需要在加班加點，唐威目送着林準的車子遠去，轉身邁進了單元門。
到底還是沒有問出林準和抖叔那時候為什麽情緒不對，但林準的心情似乎好上了許多。這多少讓唐威的心裏有些安慰。
明天問問華英慈吧，唐威這樣打算着，打開大門卻見姜維正坐在沙發上，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車不錯。”
唐威愣了下，随即耳朵有些升溫，含混了一聲想要往樓上跑，卻被姜維撲上來，一把給按了住。
臉頰上的肉被磋磨的有些變形，姜維居高臨下的笑望着她，詠嘆的語調像是在唱歌：
“哦，我親愛的朋友，你墜入了愛河。”
唐威的臉瞬間爆紅，七手八腳的推開她，“就濕了濕鞋！”
“哈，不在臨水望月了？”
唐威掙紮的動作一頓，臉上閃過一抹黯然。姜維說的是鄭成宇，對于這個自己暗戀了将近四年的人，唐威并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但也知道除非發生奇跡，自己基本上是沒可能和他有什麽交際了。如果說在剛進刑偵隊的時候，唐威有過一絲企盼，如今也都因為林準的介入而煙消雲散了。
回想起來，鄭成宇似乎很早開始就對她和林準樂見其成了。只是那個時候，她即便是發現了，也不太想細究，如今想起來，卻還是忍不住有些悶悶的疼痛。
說她有多喜歡鄭成宇嗎？其實倒也不盡然，或許在暗戀一開始的時候是濃烈的，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和空間的分割，這份喜歡已經漸漸融合進了時光，成了一段酸酸澀澀的回憶。再見的時候雖然激動不已，但卻已經沒了最初的那份熱切。
那她喜歡林準嗎？說沒有那是騙人的，林準的好一點點滲透進她的世界，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就被黏住了腳步，再加上林準本身的強大吸引力，唐威覺得會喜歡上他是幾乎是一種必然。然而卻也沒有像姜維說的“墜入愛河”那樣濃烈。
人們面對過于美好的事物時，總會有一些患得患失的膽怯。唐威也是這樣，她歡喜着林準對她的喜歡和在乎，同時卻也疑惑着，林準怎麽會喜歡上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