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夜半私語
“那我不行的！我吃不了苦的。況且就算她宋明月不和我們兩個計較那又如何？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你難道以為日子久了她就不記得我們兩個了嗎！今天可是抱着要弄死她的心去的，這下子砸了，往後連見面都不能見了……還有爹爹，爹爹也不知道要如何罰我。我……我往後就是個沒有娘親的孩子……嗚嗚嗚。”
宋爾曦從來都是蠢的，又十分自私。其實她根本就不關心蘇氏的安慰與否，只是因為倘若蘇氏倒臺了，那她自己的那些好處和榮耀也都煙消雲散了。她怕自己受苦，才會這樣依依不舍蘇氏，說白了，是舍不得榮華富貴，而不是所謂的母女情深。
聽着那邊抽抽噎噎的哭了一會，漸漸的也沒有聲音了。宋明月用膝蓋都想的出來，宋爾曦大概是裝哭，可是半天都沒有擠出眼淚來，所以才索性不再哭了。宋晚兒又咳嗽了兩聲，這次好像是因為真的身子不爽利，見她的影子微微顫了顫，又說道：“你哭又有什麽用。我今兒只問你一句話，你如今還要不要聽我的，若是聽我就給你指一條路，倘若你恨我不信我，那就罷了，咱們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誰也不要礙着誰。今天府中不安生，你我也不要在這裏久留了，趕緊做個決策出來。”
“我聽你的，我聽你的有什麽用！我聽你你的你能保我榮華富貴嗎？你能叫我嫁個好夫君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天天都在背地裏怎麽戳着我的脊梁骨罵我麽？說什麽我做夢。呵，我好歹做的夢有頭有尾。你呢？你只不過僅僅見過那個醫仙幾次，就那麽芳心暗許了。他知道你姓甚名誰嗎？你又是哪裏的豆芽兒菜，那種世外高人，眼界又怎麽可能會落到你的身上！”
這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什麽影響都不顧了，就這麽徑直地嚷嚷了起來。宋明月聽到宋爾曦說了這樣一番話，心中大為訝異，也登時明白了過來。原來宋晚兒忽然轉性，不是因為開竅了，也不是因為別的什麽……而是因為她暗戀青玄！
仔細想想，忽然又覺得不對。按理來說青玄和宋家只有和自己有過接觸，她宋晚兒又是怎麽見得到的呢？不過這兩人這麽悄咪咪的交談，肯定也不是假的，想必就是見過了。這樣一來的話，倒是也能解釋她的性情大變了。畢竟愛上一個人，是一件很難以言說的事情，不能說出它的好或者壞，但是的确可以影響一個人很多。
而且看到宋晚兒這麽厭倦自己，恨自己，仇視自己，那就不必想了……要麽就是她在無意中知道了自己和青玄的事情，要麽就是她們的幕後推手告訴她的。前者還好，後者就有些耐人尋味了。既要糾纏着自己不放，又和青玄有些千絲萬縷的關系。宋明月忽然一滞，腦海中就猛然冒出了一個名字——宮樂。
很有可能就是宮樂！宮樂似乎也是根據什麽事情一直追蹤着自己，同時亦和青玄有着不解之緣。難道真的是那個人嗎？宋明月微微一怔，想起的确自從那個宮樂被青玄打傷以後就去了山下養傷，倒也是許久沒有消息了。她把自己拉回了現實，又繼續在一旁聽到。
“……關你什麽事情？我又有哪裏比不上宋明月了？醫仙那般的人想來是不會在乎什麽姿色容貌的，也不過是看她宋明月一時可憐而已，輪才智，我難道還比不上她麽？況且我還年輕，天底下……又有哪個男人不喜歡年輕的？再者，醫仙即便真的對她宋明月有意思，她宋明月難道就喜歡醫仙麽！我只要一直在醫仙的背後，他終究有一天可以看見我的！”
宋晚兒的言語激動，絲毫不像剛才批判宋爾曦時那般沉穩內斂了，語氣裏呼之欲出的都是狂妄和癡狂，這樣古怪的聲調，在寂靜的夜裏，竟然顯得有些可怖。
“算了吧你，你們甚至都還沒有見過呢。別說那個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醫仙了，你與其在我這裏發夢，不如趕緊說說……我現在要怎麽辦！我倒不是相信你了，只是眼下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所以暫且和你同行一遭。快說吧，別賣關子了！你也說了我們不能久留。”說到底，宋爾曦還是對自己的智商有自知之明。沒有蘇氏她是沒有了依仗，宋晚兒再單薄，好歹也比她強一點，所以嘲諷歸嘲諷，該問的還是要問清楚的。
那邊可能是被惹的有些惱了，說話的語氣也不如一開始的時候那般冷靜淡定了：“能有什麽辦法？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偷偷地跟爹爹認錯，然後把我的關系撇幹淨。這樣的話可以保全我們兩個，至于你娘……你就趁夜裏多收拾些首飾典當給她，好生打發了她吧。”
“憑什麽要我背這個黑鍋！當初這個主意明明是你出的，我只是聽了你的話去做而已！爹爹本來就不太喜歡我，你還要我撇清你的關系，那叫我怎麽過，怎麽活？你這是出主意呢，還是我害我呀！”
“你願意聽就聽，不願意聽就算了。好啊，我現在就去向爹爹認罪，說這一些的始作俑者就是我一個人，反正我只是個無關痛癢的庶出小女兒。死了就死了，他巴不得有我這樣一個替罪羊出來呢。行吧，我現在就去了，往後你一個人在府上吧！“宋晚兒估計也是脾氣上來了，不和宋爾曦多争論什麽，只是一甩袖子，就要走。
這下子宋爾曦急了，兩個人争執着一路就出了假山，連一點掩飾都不找了，就這麽站在空地上吵了起來。宋晚兒氣呼呼的，在月光下的臉色依舊蠟黃蠟黃的，顯然是十分的不精神：“為什麽我每次和你說話總要把所有事情都拆開了揉碎了，你才能懂呢？你是我們宋府中的大小姐，是爹爹的大女兒。即便你我都是庶出，可你也比我重要的多，所以爹爹絕對不會動你！加之蘇姨娘現在已經受過了罰，爹爹不想把事情鬧大，肯定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大概是說得語速太快，這會讓有點回不過氣來。宋明月迅速地根據她們的位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站位，接着躲在樹後面偷窺，可以看到宋晚兒又拍了兩下自己的胸口，這才又繼續說道：“你只要去誠信認錯，嘴上說的甜一點。爹爹至多罵你一頓罰你一頓，動不了筋骨的。可是我去了呢？我去了，爹爹就肯定會打死我！我倒是不稀罕自己這麽一條命，只要你覺得你自己一個人做得了這些事情，那我就去替你認錯。如何？”
“這……”宋爾曦終于懂了宋晚兒的意思，頓時就慫了下來。她本來就長得胖，這會兒羞愧的一低頭，脖子上的肉都層層疊疊的堆了起來。她不住的搖晃着宋晚兒的衣袖，自己身上的肉也跟着一顫一顫：“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你不要生氣了，你說什麽我做就是了……現在我娘管不我了，也只剩你一個人能管我了。咱們兩個都是為那個人做事的人，何必在這種事情上傷了和氣呢！走走，我們去屋子中，這外面太冷了……好了，你別生氣了。”
向來宋晚兒是不願意和宋爾曦再多說什麽的，只不過兩個人的體格懸殊，即便再不願意，被宋爾曦那麽一番生拉硬拽，仍舊是被帶着回去了院子中。宋明月又在後面等了一會，知道看兩個人的身影漸漸走遠，再沒有了影子，她才從樹中走了出來，原路返回。
今日的這一趟還是不虛此行，知道了這樣重要的一件事。果然和自己之前的推斷不謀而合，光憑這三個人是沒有那麽大的膽子敢如何如何的，宋明月疾步往自己的清輝閣中走回去，心中心緒萬千。一擡頭，就看到閣中自己的幾個丫鬟也都回來了，各司其職。她微微在門口站了片刻，畫春眼尖，很快就走了過來，笑着迎道：“郡主，您會回來了？安神茶都已經煮好了，現在郡主想要歇息還是想要梳洗？奴婢們都準備好了。”
“唔，安神茶先不比了。做些吃的吧，我餓了一天，這會兒有些累，也有些餓了。”宋明月随意的揚了揚手，說着就跟着畫春回了自己的屋子中。
向來環兒佩兒是把屋子重新打掃過一邊的，裏裏外外都收拾的十分趕緊，連着床單被褥都跟着一并換掉了。宋明月松了口氣，倒是覺得惬意的不少，上前去坐到了床上，随意的靠了下去，見環兒佩兒奉茶上來了，就随口問道：“蘇姨娘現在是個什麽狀況？她那女兒呢，對了，還有宋晚兒呢？”
“這會兒子正浸豬籠呢，老爺是真的狠吶。不過一個婦人家做出來了這種不知廉恥的事情，受到這種懲罰也是應當的……不過場景未免慘了些，奴婢沒敢去看。”佩兒快嘴，先一步這樣說了出來，“至于她那個女兒，誰知道大小姐又躲到什麽地方去了。雖說蘇姨娘可恨吧，可是她也不都是為了自己的女兒嗎。可惜十幾年的錦衣玉食，養出了這麽個白眼兒狼，其實郡主……奴婢都覺得她有些可憐了。”
“他可憐，那我們郡主呢！今日若不是我們郡主機敏，那論道哭就是我們了。往後也有長些心思。”環兒大抵也是因為愧疚，語氣比往前淩厲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