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兩世羁絆
宋明月看着青玄這麽一番常态，心中一來是歉疚，二來是心虛，她稍微往青玄邊上挪了一些，然後用她生平最快的語氣，最清楚的邏輯，最平穩的語氣，把和鐘離期出來吃酒用膳的來龍去脈解釋完了。說罷，她又擡頭，十分可憐的看着一邊絲毫沒有動容的青玄道：“我是真的，對你絕無二心……你和誰都不一樣，今日之事，也非我之所願。你，你少喝一些。”
她一邊說着，一邊不由自主的往青玄邊上靠。一個分神，就被一個有力的臂膀摟到了懷裏。宋明月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應和掙紮的時間，就窩到了青玄的懷中，半邊臉蛋正好貼着他的胸膛，她可以很清楚的聽到，他‘咚咚’狂跳的心髒。
因為醉了，青玄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和朦胧。他慢慢底下頭，讓自己和宋明月近到只差着一兩寸的距離，慢慢開口道：“你明明有那麽多的理由可以拒絕他，你也明明有那麽多的理由可以不來這裏。可是你依舊是這麽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和另一個男子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你究竟是因為理直氣壯，還是因為……從來就沒有把我放在心上過？你是不是覺得，我為你付出的這兩世，付出的所有，都是值得的，應該的？”
“兩……兩世？”
宋明月心中一動，旋即有些迷惘。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已經淩空而已。她被青玄牢牢地抱在了懷中，索性萬古樓從來就不是生意興隆的酒樓，這會大堂之中出了他們兩個，已經沒有別人了。宋明月環顧了一圈四周，然後迅速的把臉埋到了青玄的懷中，她已經很明顯的感覺到了，青玄很生氣。所以，為了自己可以好好的，還是無條件的配合這個已經喝多了的人吧。
“把人都給我趕出去，一刻鐘之後，我不想在這個酒樓中聽到任何一個除了我和她以外的聲音。懂了嗎？”青玄在抱着宋明月上樓前，冷冷的撇了一眼看向了已經被氣場吓的瑟瑟發抖的小七，這樣吩咐道。
小七看了看兩個人，然後又掂量了一下自己還有幾年活頭，然後忙不疊的點了點頭。
還別說，即便是帶着幾分酒意，青玄走路的步子也一定都不飄。甚至抱着宋明月上樓，連身子都沒有崴過一下，倒是害的宋明月憑白提心吊膽了一路。萬古樓，這個地方對她來說也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畢竟自己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還是和青玄以朋友相乘，轉眼過了大半年，他們就已經如膠似漆到了這個地步……嗯，時間真是個其妙的東西。
到了青玄的居所，他便一腳提開了門，先是把宋明月丢到了床上。然後還不忘回頭去把門關好，再等他折返回去的時候，宋明月已經翻了個身把自己嚴嚴實實的攏在了被子裏。她的大半個身子都被埋在了被窩裏，臉也遮住了一大半，能看到的，只有一頭烏黑的發，和那雙滴溜溜的眼睛。青玄的臉上還是沒見怒意，只是站着默默看了一會她，然後輕笑了一聲，轉身拿了火折子又點了好幾只蠟燭。
本來還有些昏暗的屋內一下就亮堂了起來，青玄那張冰雪也不消融的臉龐，輪廓漸漸清晰。人還是一樣的俊朗颀長，唯一不一樣的，是他的那雙眼睛。其實宋明月看多很多種樣子的青玄，清冷的，高冷的，羞惱的，神情的，可是現在他眸中的神情，卻是和她見過的任何一種神情都不一樣。因為……那是，悲傷的。
“對不起……你，你不要這樣。“宋明月實在是受不了青玄這個樣子，一下子又從被褥中鑽了出來。她固然覺得自己今天也算不上錯，但是，她也發自內心的，認同了青玄了質問。大抵是上一世的傷害太深，又或者她已經不能再好好的去對一個人深情。固然承認了對青玄的滿腔熱情和愛戀，卻不能好好的考慮他的感受。這個，的确是她自己的錯。
青玄無言地擺了擺手，然後坐到了宋明月的旁邊，伸手攬住她的肩，讓她靠到了自己的懷中。他深深吸了兩口氣，慢慢說道：“手來。”
……記得自己和他第一次見面，他說的就是這句話。雖然不明就裏，但是宋明月還是乖乖地遞出左手，到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為第一次，他為自己診的也是左手。
青玄把宋明月的手放到了自己手中，然後把她的手攤開，用指尖描摹這她手中的痣，小聲說道：“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關于這顆痣的由來麽？我知道你不是原本的那個你，也是因為有這顆還魂痣。你對我有的那些不一樣的感情，多半也是因為我知道你的秘密吧。”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語氣明明像是醉酒之人的呓語，卻依舊字字誅心，嗆的宋明月說不出話來。
“也不是全是……你的确待我很好，真的。”宋明月被戳中心事，不免有些心虛。她有些無力地反駁這青玄的話，卻仍是不由自主的收攏了手。
“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什麽秘密？”
“嗯……先親我一下。”
看着青玄那張好看的臉在自己的面前無限放大，如桃花般的薄唇蹭在自己的視線中，周身散發着濃烈的酒香。宋明月終于确定了——這家夥是真的喝醉了。她頓時覺得有些哭笑不得，遲疑了一會，還是飛快的再他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後就轉開了臉：“好了，你可以說了。”
“才這麽點，小氣。”青玄把宋明月整個從床褥中撈了出來，然後把她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他看着她的臉，認真，又篤定的說了一句：“明月，我喜歡你。”
這算什麽秘密……宋明月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到他緊接着說：“兩世。”
“為什麽，為什麽是兩世？”她有些不解，從剛才在大堂的時候，青玄就一直念叨着兩世兩世。固然自己活過兩世，可是，她上一世……明明不認識他啊！
看着宋明月一臉的迷茫和不解，青玄頓時苦笑了起來：“上一世狠心的你，這一世無情的又是你。你什麽都記得，就偏偏不願意記得我。可是你為什麽不想一想……我守了你那麽多年，難道對你，真的就只是，師徒之情嗎？”
師徒？
什麽？
他到底在說什麽……宋明月只覺得有些迷蒙，但是不可以否認的時，在青玄說出這些話之後，她只覺得記憶深處似乎有什麽在一直湧動着。她努力的想去找一個不安的源頭，可是結果，卻又是一片空白。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可是為什麽，眼淚卻流下來了呢？
宋明月不可自制的淚流滿面，看着在半醉半醒之間的青玄，忍不住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告訴我，告訴我好不好！”
“你會醫術對嗎？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的那身醫術，是從哪兒學來的？任憑你聰明過人，倘若沒有人點撥入門，你即便會認識草藥、病症，那把脈，觀相又是如何會的？倘若你真的對醫術天賦異禀，又怎麽會一直停在這個粗淺入門的程度？“青玄低着頭，用指尖一遍又一遍地摸索着宋明月掌心的那顆痣，”還魂丹可倒錯時空，使得時光倒流。可是也需要一個代價，就是記憶。你把你上一世所有的恨和不甘都帶回了這一生，卻偏偏，狠下心來忘了那個為你苦手了兩世的我。呵。“
青玄的語氣似醉非醉，可神情凝重，顯然不是胡言亂語。宋明月仔細聽過，更是如遭雷擊，她看着青玄那張澄明又俊朗的側臉，心中更是千百種思緒翻湧而過。雖然她對上一世，關于青玄的所有事情都沒有印象了，但是聽到他的這番話，內心處那種異樣的悸動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的。青玄完全沒有理由要騙自己，而且她設身處地的想一想自己當時，既然是懷着恨意要重生，要舍棄也一定會舍棄恨以外的東西。
畢竟那個時候，她什麽都沒有了不是嗎？還記得那個大雪紛飛的冬日，南宮宴和他的新妾的十裏紅妝灼傷了她的眼睛，她像一條狗一樣匍匐在那個異常冰冷的冬日裏，恨，湮沒了她所有的神志。宋明月不斷的流淚，起先覺得的那些奇怪的事情似乎都有了一個解答。自己為什麽會忽然轉世，為什麽對醫術對無師自通，為什麽在見到青玄第一眼的時候……會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原來……是你。”宋明月頓時覺得心中無限的懊悔，雖然她已經記不得上一世和青玄是怎樣的愛恨癡纏。但是，她知道，自己一定有很多對不起他的地方。可是到頭來，自己傷痕累累的時候，他都沒有放棄自己，仍是舍了一顆還魂丹，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傾慕已久的姑娘放棄自己的回憶，帶着恨去回到另一個時空。
她頭一次的認識到自己的自私和冷漠，不是這個世上的人待她都不好。而是明明有一個人癡癡守在自己的身後，自己卻從來都沒有看見過。饒宋明月是伶牙俐齒，在這個時候居然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她只是把自己的臉埋到了青玄的懷中，一遍又一遍地，小聲說道：“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