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第33章

肖城扭頭看他，說：“這麽晚了還不睡？”

唐希搖頭，說：“心疼你，睡不着。”

肖城說：“有什麽好心疼的，生老病死，旦夕禍福都是人生之中不可或缺的，我姥爺已經活得比醫生預期的長了，而且在生命的最後有這麽多家人都陪着，算是死而無憾了吧。”

唐希猶豫道：“那你為什麽還一副郁郁寡歡的樣子，我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怎麽辦啊肖城，我什麽都不能為你做。”

肖城說：“傻瓜，你不用做什麽，能陪着我我就滿心雀躍了。我只是還不能忘懷以往的時光罷了，我小時候姥爺經常會給我帶我想吃的一切，我爸媽不讓我吃零食他就會偷偷的塞給我，還囑咐我千萬別讓我爸媽知道。”肖城笑了兩聲，繼續說：“但是還是被我爸媽知道了，我那個時候正在換牙，我姥爺還盡給我買糖，氣的我媽直接把我姥爺的買酒錢給沒收了。那個時候我姥姥還在，他沒酒錢就去向我姥姥求情，但是我媽和我姥姥都已經串通一氣要給他一個教訓了，我姥爺沒轍，只能來找我。一個勁的賣可憐，把我攢了好久好久的零花錢全部都騙走了。氣得我特別想大哭大鬧了一場，我姥爺怕我把實情告訴我爸媽，就借口說是借我的錢花花，還一本正經的寫了欠條。但是到他死，他也沒還給我。”

唐希靜靜的聽着，這些都是他的童年，他的幸福時光。他仿佛可以描繪出一幅幅圖景來，一張張都訴說着美滿與幸福。

肖城說：“還有一次，我差不多十歲的時候。我姥爺帶我去游泳，就是一個小池塘，我不會游泳，他逼着我下水。我在水裏撲騰撲騰喝了不少水進肚子裏，他還站在岸邊嘲笑我。那時候長得矮，池塘裏的□□沒過了當時的身高。我本來想上岸來的，怎知道沒找好着力點，一個打滑直接栽進去了，呼吸不暢又嗆到了水。我姥爺見我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小開始慌了神了，連忙拉住路過的人求他們幫忙把我撈上來。我被撈上來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意識，聽我姥爺後來和我說的時候，他當時吓壞了抱着我就想往醫院跑。被那個路人給攔下來了，他懂急救的知識，我把積水吐出來人也清醒了，我姥爺抱着我直哆嗦。”

唐希問：“為什麽你姥爺不救你讓別人來救？”

肖城笑了一聲，說：“因為我姥爺也不會游泳。”

唐希說：“那他還帶你去游泳。”

肖城說：“是啊，他總是這麽不着調。”

唐希看他微笑的神色，突然說：“肖城，我真羨慕你。”

肖城看着他，說：“羨慕我什麽？”

唐希說：“羨慕你有這麽好的父母，羨慕你有這麽疼愛你的姥爺，羨慕你有這麽多姿多彩的童年，也羨慕你有數不清的快樂回憶。”

肖城說：“人世間的所有歡樂不是都要圓圓滿滿才美好，有時候遺憾也是歡樂的。在痛苦之中找尋最細微的真情，也可以蕩氣回腸念念不忘。”

肖城的眼睛裏好似有光，那道光讓唐希想起了往昔歲月，痛苦的歡樂的，痛苦歡樂交織的。半晌，唐希才開口：“嗯，我不羨慕你了，我也有愛我的父母，疼我的姥姥姥爺，童年雖不多姿多彩但是也可以找到快樂的所有瞬間。我愛你肖城，比過去的每一刻都更要愛你。但是我對你的愛是沒有最多只有更多的，每次看見你，我都覺得我對你的歡喜更甚了一分，我怕我對你的愛要滿了，整顆心都裝不下了。”

肖城在他的額頭上印上一個吻，說：“整顆心裝不下就用別的器官裝着，直到每個細胞都塞滿了對我的愛意為止。”

唐希說：“要是到時候愛意還是源源不斷的湧出來，實在裝不下了怎麽辦？難道要不愛你了？”

肖城說：“裝不下就讓他溢出來吧，給所有人都看見，讓他們知道你是我的。”

唐希紅着臉，這是他第一次說這麽露骨的情話，心裏面甜蜜蜜的。

肖城給他拉上被子，說：“已經很晚了，快睡吧，晚安。”

唐希說：“嗯，晚安。”

所有的離開都是為了更好的紀念，無需傷懷，無需緬懷。因為離去的人，正在另一個世界快樂的活着。

一個星期悄然過去，肖城和唐希都調整好心情來應付隔天的期末考。

唐希痛苦的揪着頭發，說：“一個星期的時間老師怎麽講了這麽多內容啊，看都看不過來。”

肖城把他琳琅滿目随意擺放的書一本本整理好，說：“要有計劃的一門一門看，你這樣東翻一下西翻一下就算給你一個星期你也吃不透。”

唐希有點想放棄了，說：“既然落下了那就不補了，反正就算沒寫這部分的題目也能過關。”

肖城說：“你敢，快點看。現在是早上七點五十分，考試明天早上八點鐘開始。還有一整天的時間，必須把這些科目老師講得新內容全部消化了。”

唐希特別想哀嘆一聲，他偷瞄肖城專注的神色，那顆不安分躁動的心連帶着平靜下來，把這樁他以前絕對完成不了的任務慢慢的開始啃。時間在專注的時候總是過得飛快的，經歷了一天的苦戰，唐希和肖城臨時抱佛腳愣是把所有的知識點看完并且理解了。

唐希伸了個懶腰，看看外面已經漆黑了的天色，痛苦的揉揉自己的頸椎骨，感嘆道：“我竟然完成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肖城把他的手移開，替他按摩脊椎，說：“很多事情并沒有想得那麽可怕，只是你的畏懼心理讓你踯躅不前罷了。”

唐希像是沒骨頭似的靠在他身上，說：“是啊是啊，沒有你的帶領我根本就不敢想。肖城，謝謝你。”

唐希知道，肖城給他帶來的不僅僅是那一份赤誠的愛情，更是在潛移默化的将他帶去一片更好的天地，改掉他以前的壞毛病，一步一步踏實的向前進。

期末考考完了，就是直接放暑假了。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氣，經過一個學期的壓榨，那顆奔騰似野馬的心終于開始按捺不住了。班主任武老師在考完之後召集所有人開了一個班會，通知什麽時候來學校拿成績和暑假生命安全的注意事項。幾乎沒有人能夠聽得進去，都叽叽喳喳開始讨論漫長的暑假該怎麽過。

唐希回家就要開始收拾行李，他姥姥姥爺家待上一個禮拜再開始打工。

他問肖城：“我準備下午就走，中午回去收拾行李。”

肖城說：“明天再走吧，我和你一起。今天下午我要送我媽和我妹她們去市裏。”

唐希一愣，說：“她們還會回來嗎？”

肖城淡淡的說：“可能就周末或者長假什麽的偶爾來看看我吧。”

唐希心裏一陣不知道該稱之為什麽的情感在流淌，說：“那，那以後就是你一個人在這邊了嗎？你不和你爸爸媽媽待在一起了嗎？”

肖城瞧見他小心翼翼的表情，笑着說：“我舍不得你啊。”

唐希的心軟成了一團泥漿，想到肖城為了他要和父母分居兩地，以後什麽都得一個人，就有些難受，說：“對不起。”

肖城說：“道什麽歉，難不成你還覺得自責？”

唐希說：“那你現在一個人住嗎？要不然搬我家去吧，還有個照應，我爸肯定會同意的。”

肖城搖搖頭，說：“不行，我怕會在你爸面前露餡。”

唐希說：“那你一個人住不會寂寞嗎？”

肖城露齒一笑，說：“你不能來陪我嗎，嗯？”

唐希：“……”

怎麽覺得肖城笑得那麽恐怖啊！

肖城提着行李站在他媽面前，肖城媽摸摸他兒子的臉，說：“兒子，我和你妹妹就要走了，以後什麽都得靠你自己了。媽給你買了一個移動電話，放在了你床頭櫃上，有什麽事救聯系我和你爸，聽見沒？”

肖城點點頭，說：“媽我知道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肖城媽心裏有萬般的不舍，想不到自己會在這種情形下和兒子分離。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唐希，肖媽心裏既是心酸又是欣慰，心酸的是兒子有了喜歡的人就忘了娘，欣慰的是自己的兒子找到了自己的情感可以依托的人。在這種複雜的情感之下，她不知道該偏向哪邊，只能将所有化作一聲嘆息，對她兒子說：“媽知道你有分寸，記得常回家看看。”

肖城點頭說：“好。”

肖媽對不遠處的唐希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想和他說幾句。唐希走過來，不敢面對肖媽的眼神，肖城留在這裏的原因是因為自己，讓他們一家四口不能團團圓圓的。要是讓她知道了這個實情的話，唐希簡直想在她面前自刎謝罪了。

肖媽從包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唐希，說：“小希，阿姨這是阿姨給你的禮物。”

唐希吓了一跳，連忙擺手，說：“阿姨，您這是幹嘛啊，我不能收！”

肖媽強行把精致的禮盒塞到他手裏，說：“阿姨喜歡你，自然想對你好。現在阿姨要回家去了，你和肖城要常來看看我們。”

唐希感動的說：“阿姨，你放心，我們會的。”

肖媽欣慰的點點頭，牽着他們兩個的手交握在一起，說：“你們兩個要好好的，別辜負了我和肖城爸的期望。”

唐希心中一蹦，下意識的看向肖城，就見肖城臉上平靜如水。唐希心怦怦跳，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呼之欲出。

肖朵奶聲奶氣的插了一句，說：“哥哥要好好對大哥哥，不許欺負他。”

肖城蹲下來捏了捏她的小臉蛋，捧着她的腦袋親了一口，說：“好，你也要乖乖的，聽媽媽的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以後沒我管着你了更要自覺，懂了沒？”

肖朵說：“哥哥，就算你在我身邊也沒怎麽管我啊，你平時不就知道欺負我嗎。”

肖媽撲哧一笑，說：“好了，時間要到了，你們回去吧。”

肖城和他媽擁抱了一下，說：“媽，一路順風。”

肖媽有些不想掙脫他的懷抱，濕了眼眶，說：“常回來，帶着唐希一起。”

肖城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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