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第7章

“啊，武老師你今天實在是太棒了！簡直說出了我的心聲啊！王老師實在是太目中無人了，簡直教訓的是嘞！”

另一個老師也搭腔：“嘿，我說老武，主任真是你大伯？”

武老師咧嘴一笑，“真是。”

“這也太不像了，你看主任平時那一副棺材臉，還好你不像他，不然多可怕啊。”

“他雖然是我大伯，但是好早就和我爸決裂了，所以從來都沒有交集。我剛來那會兒都不知道他是我大伯，還是有一次我爸來參觀參觀咱學校才突然看到了主任，他才和我說那是我大伯的。主任現在都不知道我是他侄子呢。”

“那你幹嘛承認你倆的關系啊，誰知道王老師又會去外面怎麽造謠怎麽想方設法的抹黑你呢。”

“随她去吧，大家都長了眼睛看着呢，孰是孰非總歸分得清楚。我不承認這層關系怎麽逼着她去道歉吶。”

其他老師都贊許的點頭，還是武老師想的周全。

武老師最後一節課沒課，他走到班上去看看唐希有沒有來上最後一節課。不過猜想他應該來了的，唐希這個人他一直很欣賞，敢愛敢恨剛直，待人也真誠，就是過于黑白分明了，這樣太容易受傷。

唐希撐着個腦袋聽課，數學老師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禿頂男人，頂着個啤酒肚在板書，油油膩膩的臉反着光。他講的唐希早就已經搞懂了，事實上他上課前還是有預習的好習慣的，內容基本上容易的一邊過，難的看兩三道例題就差不多懂了。但是他還是很給數學老師面子的來上了他的課，而且都不打瞌睡的。因為數學老師雖然人油膩了一點，但是人還是很好的，而且講的很細致對學生們也很有耐心。

唐希這人，別人給他五十分好，他就能回人家一百分好。別人給他一分厭惡，他能還人家一百分厭惡，至此老死不相往來。對萬曉曉是這樣，對數學老師是這樣，對其他人也是這樣。武老師以前找他談過，他說：“唐希，我知道你這人心眼好，什麽都在你心裏跟個明鏡似的，對于你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但是你得知道啊，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的。別人對你好，背後可能暗藏殺機；別人表明上對你壞，其實私心裏說不定偏着你呢。我希望你以後可以不這麽沖動，什麽事情都多琢磨琢磨，琢磨透了就看的更清了。”

隔壁的肖城微微的也在走神，現在講的都是一些基本概念，太冗長枯燥了。班主任武老師站在後門口的身影他一下就發現了，武老師沖着他揮揮手，示意他把唐希叫出來。

肖城在兩個桌子靠在一起形成的那條線上敲了敲，唐希不耐煩的問他：“幹嘛啊你？”

還真是沒耐心的很。

“班主任找你。”

唐希猛地坐直一回頭，果然看見武老師就立在那呢。

數學老師看見了這邊的動靜，武老師朝他點頭示意，他沒有說什麽繼續講他的課了。

走廊上，唐希手垂在身側認真的聽着。武老師的話他一向會放到心上去。

唐希比武老師高半個頭，唐希愛打籃球，小時候也是個愛玩鬧的潑猴，蹦蹦跳跳的就已經竄到了一八零的個子，比身邊的同齡人高了一截，有點鶴立雞群的意味。

“唐希，今天這事不是你的錯，是王老師過分了，我已經嚴肅的批評了王老師了，她會和你道歉的。”

唐希嘴硬道：“我才不需要她的道歉。”

“別胡鬧，這可是我好不容易給你争取來的，你說不要就能不要了？這事你別放在心上，你是個好孩子，老師相信你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不過，唐希，就算你不喜歡語文老師，但是你也得重視你的語文和英語了，你看看你這兩門課的成績，直接影響了你的總分成績，再這樣下去可不行，我可是很看好你能上好大學的。那位新來的肖城同學學習成績非常啊，人家在市裏的排名都是可以排上名號的，父母也是知識分子，家教也好。平時有不會的多向別人請教，讓他好好帶帶你。”

不提這個倒好，一提唐希心裏就憋屈。你讓我去找情敵問問題？怎麽可能！

武老師又絮絮叨叨了許久才放他進去，唐希頂着個大便臉坐回位置上，更加看不慣旁邊的肖城了。和他坐一起渾身都別扭，想到武老師讓他向肖城學習，心裏氣的直接轉頭瞪了他一眼。

被瞪習慣的肖城：“……”

好在已經快放學了，數學老師還在布置作業呢，下課鈴一響下面這群小狗崽子們都跑了，學習委員任勞任怨的聽清楚老師布置的任務一一寫在黑板上，他們玩上得上晚自習到十點，黑板上有五分之一的地方都是密密麻麻老師布置下來的作業，晚自習的任務也就直接參照上面的了。

唐希走到萬曉曉的課桌前，難得的輕聲細語：“曉曉，走嗎？”

他們能共一段路，每次下課他都會屁颠屁颠的來找人家一起回去，不過萬曉曉很少會答應他，只有為數不多的幾次和他一道走，剩下的都是以各種借口推脫。不過那為數不多的幾次就夠唐希樂個好久了。

萬曉曉神色淡漠，越過他看了一眼還在收拾東西的肖城，咬着嘴唇說：“你先走吧，我還有事。”

唐希看着她看了一眼肖城就知道沒希望了，心裏不服但也不敢在女神面前張牙舞爪的。失落的垂着個腦袋勾着三胖子的肩走出教室。

三胖子有心安慰他：“老大，別難過，不就一萬曉曉嘛，咱長這麽英俊，想要什麽沒有啊，你勾勾手指頭多少無知少女屁颠屁颠的會圍着你轉悠啊。”

唐希沒好氣的說：“那我去對着柳慶蕾勾勾手指頭好不好啊。”

柳慶蕾是隔壁班的班長，平時一板一眼的，嚴肅的緊。可是就是那份一板一眼，不知道怎麽的就勾走了三胖子的少男心，有事沒事跑去隔壁班偶遇人家，特沒臉沒皮。

三胖子笑着擺手：“別別別，我們家蕾蕾雖說可能對你免疫了，但是朋友妻不可欺啊老大。”

唐希笑着拍了他一拳，“你可就得了吧，還我們家蕾蕾，真是惡心巴交的，你跟人家告白了？”

三胖子神秘一笑，“快了快了。”

旁邊的鋼炮看他春心蕩漾的勁沒好氣的白了一眼，這都快夏天了，怎麽戀愛的酸臭味還這麽濃厚，啧。

夏天還沒到，毒辣的陽光先來了。陽光的直射避無可避，唐希長得本來就白，也不怕曬。三胖子一直都很羨慕他曬不黑的體質，唐希不屑一顧，他覺得男人難道不是應該陽剛一點才好看嗎，白白的有什麽好的。

萬曉曉跟着肖城出了校門，見機跑到他身邊，打招呼道：“嘿，肖同學，好巧啊。”

肖城神色淡漠，說：“不巧，你不是一直跟在我後面嗎。”

萬曉曉梗了一下，沒想到他這麽不委婉，讪笑道：“我們正好同路一起走吧。”

肖城說：“不了，我走得快你跟不上。”

萬曉曉：“……”

肖城不想理她，默默地加快了腳步。唐希在他前面不遠處，他很高，在人群中很是顯眼。

萬曉曉氣的差點跺腳，從來都是別人圍着她轉，現在她想對一個人示好了居然還不搭理她！她小跑到肖城身邊，正直放學門口全是人。大家都要趕着去吃飯，吃飯的時間不多，所以擠擠囔囔的，“肖城你等等我！”

肖城腳步沒停，迅速接近前面的三個人。

萬曉曉眼看着人越走越遠，趕忙大喊一聲：“肖城！我喜歡你啊！第一次看見你我就喜歡你了！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她這聲大喊完全是無意識的，等到喊出來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四周的人都聽見了，當然這裏面包括本來就不遠的唐希。

萬曉曉被周圍人起哄的聲音逼的沒臉見人了，捂着通紅的小臉蛋就跑了。唐希一臉呆愣的追随着她的背影，沒有反應。在大家都沒有注意到的角落裏肖城狡黠的勾了勾嘴角。

唐希對三胖子一字一頓的說：“剛那是萬曉曉吧？”

三胖子有點擔心他的狀态，只是點頭不吭聲。

唐希失望的說：“我一直以為她是對感情比較害羞的女生，畢竟我追她這麽久她也沒有回應我，原來她只是不喜歡我啊。”

唐希的頭上像是飄蕩着兩朵烏雲，陰沉的下着雨。

三胖子趕緊安慰他：“老大，你別這樣。天涯何處無芳草，采摘哪朵不是采。放棄了她咱還有整個森林候着呢！咱不稀罕！”

從來都對這段關系持沉默态度的鋼炮也開腔安慰他：“是啊，別難過了，她不值得你對她這麽好。”

唐希很憂傷，垂着個腦袋繼續往前走。

他無條件的對萬曉曉好，從來沒有要求過回報，他覺得自己的一片真心早晚得把她的心感化，就算是石頭做的也會給捂熱來。想不到所有的堅持努力就因為看了肖城一眼便成泡影。

他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他為什麽會這麽喜歡萬曉曉，他們都覺得他只是玩玩而已，追得上班裏最漂亮的女孩子都會有一種榮譽感，是一個可以顯擺的談資。其實并不是，他喜歡萬曉曉的時候他們已經同班一年多了，有一天晚上他沒帶傘，心情又亂糟糟的，正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禍不單行，當天晚上就下起了大暴雨。

他那時候站在屋檐下呆呆的望着，天也沒有停下的意思。這個時候萬曉曉走到他身邊，溫柔的一笑，說：“唐希啊，你沒帶傘嗎？”

唐希看着她的笑容發愣，他的身邊很少出現女性朋友，從小也沒媽，被當成泥鳅放養。在別的男孩子都有喜歡的女孩子的時候，他對這方面還是一知半解。那天晚上腦子不太靈光的他若有似無的嗅到一絲好聞的栀子花的香甜，也是他刻骨銘心想要刻在腦子裏的香甜。他記得這個味道，他媽媽還在世的時候，就喜歡在家裏養着栀子花，這個味道在他媽死後就消失了，消散的無影無蹤。

她也不管唐希有沒有理她，把手上的傘塞到他的手裏：“你用我的吧，我和別人共一把傘。”

說完就跑開了，和一個女孩子一起用一把小傘，大半個身子都濕透了。

唐希看着自己右手裏的傘，冰涼的皮膚上似乎還存留着被她的手握住的柔軟觸感。

甜甜的香香的。

那天晚上他沒有用他的傘，他在雨裏快步的奔跑，懷裏緊緊的摟着那把花花的雨傘，一點都沒被打上水。

第二天萬曉曉就感冒了，他小心翼翼的把傘還給她的時候小聲的說了聲謝謝，也說了一句不好意思。

萬曉曉不在意的朝他揮揮手，鼻音很重，但是聲音還是很好聽：“不用客氣了。”

說完就抑制不住的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萬曉曉尴尬的耳朵都紅了，但是唐希覺得在光線下她紅紅的耳朵，燦爛的笑容，伴着甜甜的栀子花味可真好看。

真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