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別管我
茶茶手腕一轉, 跨步邁上臺階,三步斬一偶, 十步碎一群。
她感覺到了來自後背的灼灼燙意, 就像太陽在她的後背燃燒,那個滾燙的熱息來自于君飲,他的神魂正在熊熊燃燒。
茶茶想起了薛點說的那句, 你不怕魂飛魄散嗎?
茶茶回望君飲, 但被君飲推着向前。
“去做你該做的, 他交給我。”君飲說道。
“你沒事吧?”茶茶語速極快, “你不會是用了什麽禁術,要把自己的魂魄燒幹吧?你很燙。”
“我沒事。”君飲道,“只要你在,我就不會有事。叫醒他們,我需要他們借我魂魄。”
茶茶立刻明白了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有多重要。
叫醒的執行官越多, 君飲才能借助更多的力量,足夠強,一切就不是問題。
茶茶一腳踹開擋路的人偶, 突破重圍,向辦公室跑去。
薛點的嘴角一牽,想來是在辦公室也布下了陷阱。
君飲眸色幽深, 眨眼就已出現在薛點面前, 手指穿過他的眉心,揚聲道:“茶茶,相信你的第一直覺, 相信靈魂的判斷!”
聽到這樣的話,茶茶踢門的腳收了回去,門彈了幾彈,坐在辦公室內的都是木偶,茶茶甩頭看向身後,之後恨聲罵了一句,折返回來,一腳踏在薛點的臉上,“我爸人呢?!”
薛點不吭不響,硬氣的像個被逼供的堅定革命家。
茶茶:“喂!說話混蛋!”
君飲深吸口氣,額上的汗珠滴落,無聲無息掉入塵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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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碎了薛點的魂魄,從薛點手指中牽出了一根銀線,甩開,說道:“木偶替換有距離限制,看這個長度,應該在樓上或者樓下。”
茶茶很快就判斷出,像薛點這樣的人,把人替換到樓上的可能會比樓下要大得多。
茶茶二話不說,跨臺階上樓,回頭卻發現君飲未動。
“你沒事吧?”
君飲擺了擺手,讓她先走,他半跪在薛點身邊,長發垂在地上,面色慘白。
“我在等着印證一件事,你先走。”君飲如此說道。
茶茶不再管他,争分奪秒去做她能夠做的任務。
果不其然,在樓上的走廊找到了茶歷迷星和楚餘。
他們分散在走廊的兩頭,離她最近的是迷星。
茶茶:“這要怎麽叫醒他?”
她試着彎下腰,湊在迷星耳邊說話,但并未出現之前在圖商耳邊說話時,魂魄的動蕩感。
茶茶:“難辦。”
她伸手,把迷星扶正,手指擦過他的眼睛時,那個魂魄想要從嗓子眼嘔出的感覺又來了。
就像誰在她的小腹重重大了一拳,茶茶一個頭昏目眩,倒在迷星身邊。
而樓下,薛點再次重組,包括哪些碎裂的木偶,也随着主人的愈合,再次聚攏回原型,甚至沒有裂紋。
君飲:“哦?還真是乖乖的複活了。”
所以,他的推測是正确的,有一位比現在的他要純粹的神,在操縱這個游戲。
他們就像被那個神操縱的提線木偶一樣,一遍遍在演繹着這出戲,為那個神送上一臺又一臺精彩的演繹。
君飲的雙眸中燃起了怒火,神魂熊熊燃燒,在薛點還未複活完全時,再一次将他燒成灰燼。
而那個神仿佛在嘲笑他的孩子氣,就在他面前,又一次,讓灰飛煙滅的薛點倒流重聚。
君飲伸出手,掐住了還僅恢複一半身子的薛點,緩緩說道:“你是誰?”
沒有神回答他,只有眸色亮起一只的薛點歪着脖子,牽動着嘴唇,慢慢笑道:“冥神非神,你忘了嗎?不錯,你忘了,這是咒神給你的詛咒,忘了,就會看不到世界的真相,可憐的羔羊,肮髒的破壞者。”
君飲微愣,沉聲道:“說清楚。”
“你毫無用途。”薛點說道,“我告訴你我離開的理由吧,可憐的光之陰。你一代又一代保存下來的,并非自己的神魂,那是神女補給你的,你的力量也來自于神女。你是她的實驗品,是叛逆的神女用來反抗父神的刀,你被利用了。冥王……可悲的冥王,一代又一代,曾經的我,那些執行官和你,都是保護神女的工具。”
“我離開你,是因為我有了新的信仰,父神找到了我,會給我真正的生命,無窮無盡,苦難過後,我将成為新世界的十二主神之一,我将永生不死,探知到世界的真谛,成為真正的神明!”
君飲手指發力,再一次碎掉了薛點。
“你……重複多少次,都是蚍蜉撼樹……”薛點說道,“因為這個世界的規則,是由父神來定,神的規則下,你只是可憐的參與者,等到神女歷劫新生後,新世界,就不再有你。”
君飲心底深處,仿佛有什麽東西要撕裂心髒噴湧而出,他的心口疼痛地喘不上來氣。
然而,他沒有一絲動搖,他的嘴角甚至勾起冷冷一抹笑,燃燒着烈火發黑的手指抓向薛點,将他連魂帶人,全部吞進身體。
他顯出了冥神的神怒鬼相,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鳳凰,身後張開了翅膀,包裹住了薛點,将他一點點融化。
“冥神非神,才可弑神。”他陰沉沉說道,“惡魔低語,是想要動搖我對她的愛嗎?工具?為她散盡魂魄我都無所謂,若是能成為她的工具,我甘之如饴!既然殺你,會有無聊的鬼怪将你複活,賜予你新的力量,那麽……”
“就在我的身體裏,慢慢嘗嘗百鬼噬魂的滋味吧!”黑色的火焰吞噬了整個走廊中,薛點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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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茶睜開眼睛,發現又是古色古香的街道。
與上次在圖商魂魄裏看到的不同,這個街道人聲鼎沸,萬分繁華。
燈火通明處,歌聲笑聲悠悠飄來,觥籌交錯,絲竹仙樂聲繞耳。
而她站的地方,是當年有名的花街柳巷,面前那一盞盞點亮紅燈籠的古樸高樓,懸着塊匾,上書三個字,醉仙樓。
若是只看名字,茶茶并不會想歪,可看到門口招攬客人的男男女女,妝容厚重,衣不蔽體,搔首弄姿騎在門框上招呼過往的游人,茶茶當即就明白了醉仙樓是何處。
而她也明白了,迷星就在這裏。
迷星是唱盲戲的,盲戲她不陌生,許多影視劇甚至紀錄片都提過這種落後且醜陋的行業。
盲戲,是指那些雙目失明,模樣清秀可人的少年少女,叫他們唱豔戲,坐堂會,特供給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或是嘗鮮的達官顯貴。
但盲眼又漂亮的孩子不好找,于是,就會有專業從事皮肉行當的販子,從窮苦人家挑一些模樣好的,或是喂藥或是用冰塊一點點凍盲這個孩子。
這樣失明的眼睛,會保留完整的眼眸,不損美貌。
當然,還有更令人發指的,紀錄片中提到過一個臭名昭著的青樓老板鬼九井,他會在樓中挑出模樣最好的一對兒男女,令他們生子,之後精心教養這些孩子,再選出最合适的少年少女将他們弄瞎。
什麽是最合适的?
就是指,模樣清秀無攻擊性,眉間要有憂郁之色,柔弱感和倔強感兼顧,最重要的,聲音要好聽且特別,舉手投足貴氣天成。
就這樣,鬼九井前後培育出了十八個這樣的盲戲子,這些盲戲子,被當時的人稱之為盲戲十八仙。
這只是成功的,紀錄片有提到過,前前後後,還有許多鬼九井不滿意的失敗品,被塞進地下監牢,如牲口一樣秘密标價出售,因這些盲戲子是次品,即便是被人買走,也大多下場凄慘。而留在青樓的,永世都被關在不見光的地下,成為培育下一代的工具,魂喪魔窟。
迷星,就是唱盲戲出身。
茶茶長嘆一口氣,拍了拍過于緊繃的臉,走進醉仙樓。
如她所料,這個地方并非真實的醉仙樓,應該是迷星的過往經歷,因而這裏出現的人,都看不到她。
茶茶走進醉仙樓,仿佛已經知道朝哪裏走,她拐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打開一個狹窄的通道入口,貓着腰,沿着搖搖晃晃的破舊樓梯走向地下。
下面果然被做成了牢房,栅欄隔開一個個狹小肮髒的空間,哭泣聲,哀叫聲鑽進她的耳朵,茶茶緊咬着牙,一間間找過去。
有些已經斷氣,瘦弱纖細的屍體躺在枯草堆中,被老鼠啃噬着,有的重病纏身,氣若游絲,也時日不多了。
在最盡頭的牢房內,茶茶看到了蜷坐在角落,一雙黯淡灰眸,及腰灰白色長發的迷星。
他臉上的濃妝妝殘了一半,看起來應該是剛被扔到這裏不久,身上的衣服還算完整,只是染着半身血。
茶茶蹲下來,握住栅欄,輕輕叫他:“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迷星的垂落的發梢微微動了下,他擡起頭,側過臉,耳朵對着茶茶的方向,屏息聽着。
“我是茶茶。”
迷星似乎愣了一下,仿佛熟悉這個名字,又很是陌生。
“我……我救你出來。”茶茶說,“你跟着我走。”
迷星說話了,聲音輕緩,砂糖一樣,“買我嗎?你出了多少錢?”
“……人不可以标價。”茶茶說,“你只需要把手給我,我不僅帶你走,我還會砍了那些在你身上标價的人。”
迷星笑了:“那你豈不要砍全天下人?你是誰?冥王,還是她的閻羅執行官?”
茶茶深吸口氣,說道:“我是一個正常的好人,懲惡揚善的那種。”
迷星低低笑了一聲,不再理會她。
茶茶也不多說,她比劃着眼前的栅欄,細細觀察着。
可能是這些人體虛又眼盲,所以關押他們的地方并不嚴密,栅欄很薄,茶茶估計她兩腳就能踏破。
正當她擡腳時,忽聽樓上傳來一聲:“郎員外死了!失火了!!殺人放火了!”
而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翻下樓梯,捂着肩膀,急匆匆從這裏經過。
茶茶愣了,那提着刀,滿臉血的少年人,分明那是她爸。
這可真是……巧。
當然,這裏是迷星的記憶,此時的茶歷自然是看不到她這個外來人。
茶歷跳下來後也是一愣,随即罵了句畜生,手起刀落,一間間劈開牢房門,跑進迷星這一間,快速說了句:“快跑。”
而後他又掏出火折子,炸開了地下牢房,逃入夜色中,消失了。
迷星一動未動。
茶茶急道:“靠,你跑啊!!”
迷星輕輕笑道:“我能跑哪去呢?”
茶茶:“讓你跑就跑!”
她拉起迷星,拽着他出去,意外發現,他比自己想象的輕多了,握住的手腕只有一層皮包着骨,硌她的手指。
他被茶茶拖拽了幾步,茶茶才察覺出不對。
迷星走不了,他身上有傷,且……被挑斷了腳筋。
茶茶怒發沖冠,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