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枕着我的腿
11點59分。
寬大的體育館內,秦笙穿着亮片裝,在舞臺正中央朝四面八方鞠躬。他額上全是汗,氣喘籲籲,不穩的氣息通過耳麥傳遞出去:“今天多謝大家了。謝謝!”
随着他話音的落下,弧形的延展舞臺外圍升起銀色的煙火。透過絢爛奪目的光芒,觀衆再看不清舞臺中央的人,便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大屏幕上。只見秦笙在深深地鞠躬之後,手裏撚着造型用的浮誇風帽,潇灑地将它抛向空中。
“啊啊啊!”女粉絲的眼睛裏仿佛能發射愛心攻擊。好想、好想要那頂帽子!
背對着舞臺的保安滿面大汗,手拉着手,警惕地圍住VIP席的人們。盡管已經見過多次這樣的場面,他們還是如臨大敵,“不要擠!坐下!注意安全!”
那頂帽子當然沒有丢到觀衆席上,卻像是直接紮進了粉絲的心裏。她們控制不住地站起身,手捂着胸口,眼睛直直地盯着秦笙離開的方向。
她們異口同聲地大叫:“安可!”
這是催促歌手返場的口號!
返場簡直是演唱會的國際慣例。但怎麽能因此就安靜地坐着等,不去用歡呼聲給偶像鋪出一條路?
“安可!安可!”
秦笙沒有讓大家等多久,他用最快的速度下臺換了一套新衣服——深藍色的睡袍。粉絲看到他這身裝扮的時候幾乎要暈過去了!
“已經是午夜場了。”秦笙捏着麥克風,一邊走一邊給自己箍上發帶,露出光潔的額頭。
觀衆笑。
“所以唱一點睡前曲目吧。”
粉絲捂着臉,嗷嗷叫:“好——”
半小時後,秦笙本年度演唱會的第一場完美結束。後臺衆多工作人員、舞蹈演員、伴奏老師已經排好隊,這些人拿着簽名本、手機,準備留下一點紀念品。化妝老師緊緊地跟在秦笙身邊,不時遞過幹淨的濕巾,讓他把暈開的眼線先擦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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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笙熟練地擦完大半,拿鏡子看了眼,然後挨個給人簽名。忙碌了一陣,他才去化妝間老實呆着。
高婕站在化妝間外的通道打電話,“……就這麽多。可以了。”她正确認第二天慶功宴的名單、地點,挂掉電話,她又回了兩條語音微信。
“好了嗎?”秦笙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了,他靠在牆邊,雙手插兜,微微地打了個哈欠。
高婕處理完事情走過去,攬着他的肩膀,賠笑道:“走啦大明星,請你吃宵夜。”
“還是以前那家?”秦笙覺得臉上不太舒服,把口罩取下來,疊好放在兜裏。
“那不是的。”高婕一本正經地跟他算賬,“這個月你就不要喝酒了,也別吃什麽烤串、火鍋。等會兒我帶你去喝清淡的粥。”
“你饒了我吧……”雖然語氣間有十二分的不樂意,但秦笙也沒有多認真在反對。他知道輕重,為了保護嗓子可以自律到常人難以想象的地步。
保姆車載着兩人來到一個裝潢別致的粵式餐廳,這是圈內明星開的店。因為沒有刻意進行過宣傳,知道這兒的粉絲不多,再者,餐廳有一半不對外開放,連門都刻意設在別處,秦笙在這兒吃點東西不用顧慮外界的眼光。
兩人走進去。秦笙在二樓的扶梯口停住,狐疑地扭過頭,“今天怎麽這麽安靜。”
往常會有一個長相端莊的領班站在門口,并送上得體的微笑。秦笙每次過來,對方都會送一道新甜點。
“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高婕咳嗽一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表。
秦笙和她近十年的相處,立刻發現她神色間有些許不自然。“他來了是嗎?!”秦笙三步并作兩步,手從兜裏拿出來,扶住木梯,像展翅的越鳥從高婕身邊擦過。
“等——”高婕抓不住他,拎着包簡直想跺腳。
這心急火燎的!那人還會跑了不成!
秦笙推開常去的那間包廂的門。月光從窗外灑進來,酒紅色的圓弧型長沙發上躺着一個人。包廂裏的大圓桌被撤走,他可以非常順利地、徑直地走到那人面前。
“喂……”秦笙輕聲呢喃,他蹲下身,用手點了點對方的嘴唇。
這是什麽慶祝?竟然就這麽睡着了?
“咯噠”一聲,門被高婕從外面輕輕關上。
秦笙沒有回頭,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江培衡身上,後者側過臉睡着了。
秦笙在沙發的邊緣小心翼翼地坐下,然後把江培衡的頭搬到自己大腿上放着,他盯着牆上那塊月光落下的斑點發呆。過了一會兒,江培衡的呼吸變輕了,秦笙低頭看着他。
“不是說不過來嗎?不是說沒有空嗎?”秦笙戳着江培衡的發旋,調笑道:“你現在是越來越會收攏我身邊的人了。”
江培衡側過身,他這麽躺着不太舒服,但他也舍不得起身。
“我沒有……”聲音幹啞,江培衡清清嗓子。他有點睡昏了,偶爾在下飛機後會出現這種狀況。
秦笙撫摸着江培衡的臉,低頭唱了一句:“‘在夜裏撫誰的臉,就像對待另一個自己。’你這都是從哪裏得來的靈感。”
幾年前來着,秦笙記不清了,反正是在他創作四專的時候,有一天江培衡來探班,就帶來了這首《夜》。
那個季度他連續工作了八十多天,每天都是不知疲倦的空中飛人。他争分奪秒地休息,午睡超過一小時,醒來就會覺得是浪費。現在回想起來,秦笙感到不可思議,哪裏來那麽多通告,竟然沒有一個完整的悠閑下午。
在那樣昏天黑地的忙碌中,他和高婕開玩笑:“要是現在把機票丢掉就好了。”
高婕柳眉一豎,明顯不能理解他的幽默感:“你不想紅?有的是人跟你換。”
對。要紅。
但是真的有必要做到全國無人不曉嗎?就算是歐美歌壇也承認的國際巨星又怎麽樣?不在乎你的人那麽多,自己在乎的人更是……
秦笙突然就想跟高婕吵一架:“你知道什麽!我現在對樂器都沒有手感了!”
高婕認為自己用盡全力在幫秦笙,沒有任何地方做錯了。“你在抽什麽瘋?”她怒目道:“有時間多練,手感不就回來了?你是又想換音樂老師了嗎?”
秦笙皺着眉:“不是音樂老師的問題。我缺乏系統的訓練!”
“你沒有那個美國時間。”高婕武斷道:“要不要退圈去音樂學院進修下?”
秦笙沉默許久,“算了。”
——沒有一處天堂能容忍失聲的夜莺。
高強度的工作讓他變得煩躁不安,下了節目他會盯着網上的評論看,越來越不愛說話。那一年,他被營銷號翻過來炒過去,罵他的人格外多。
秦笙覺得沒勁,不光是網友,他自己也如此。他唾棄自己放不開代言費,是個拜金主義者,在廣受好評的情歌勁曲之外,開始創作風格陰郁的、尖銳的無填詞demo。
有一天,他終于忍不住把電子demo放給高婕聽,對方珍重地建議他:“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秦笙拒不接受,這不是好意,這是對他的侮辱。
不知出于何種心理,他把小樣也發給江培衡。當時江培衡還是他的禦用詞作,總是能按時按量地完成要求。
一首凄婉的《夜》出現了。
因為有了歌詞,曲子都顯得很深情。
秦笙清楚地記得那種感受。突然之間,他“病态”的生活裏出現了一件值得振奮的事情,至少江培衡理解他,不覺得他像個随時會掏出一把槍去報複社會的厭世鬼。高婕那會兒最大的錯誤就是防備他,其實抑郁症逐漸嚴重的病人,連自己都沒有能力去傷害。
……
“應該。”江培衡用手抱着秦笙的腰,微微收緊。他想起來了,有那麽一段時間秦笙的曲風變得很詭異,他有些擔心。
“敷衍。”說了幾句往事,秦笙更困了。“你肯定不記得。”
“別總這麽冤枉我。”江培衡坐起來,攬過旁邊這人消瘦的肩膀,輕輕地捏了捏,“我當時用最快的速度把《夜》寫出來了,結果你根本沒用。”
不僅僅是這首歌,整個四專就沒有他的名字。
“誰讓你去訂婚?”秦笙似笑非笑,“開除你已經很給面子了。”
江培衡閉上嘴巴。他是來慶功的,為什麽感覺要被翻舊賬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我的生日。很高興還在寫着耽美。
明年的這個時候,一定有更多完結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