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千湖海子
節目組可能真的運氣背,他們竟然遇到了沙塵天氣。據天氣預報的官方數據,在欽北省的北部地區,已經有三十年沒在三月份遇到沙塵暴了。黑雲壓城城欲摧,那種磅礴的天象能喚起人內心的恐懼。高空項目泡湯了、攝像頭也拍不出美感,一行人只能窩在駝鈴酒店裏等惡劣天氣過去。
兩天後秦笙和江培衡才坐上越野車去尋找海子,觀日出、訪古剎,完成這兩件事之後,第一段的錄制就結束了。
海子,這是沙漠居民為沙漠中的湖泊所取的名字。海子的大小,位置,大致随着當年地下水的儲量以及風力作用下沙丘的變化而變化,并非一成不變。巴林蔔沙漠地幅遼闊,在它東段與高烏山脈相連的地方,有一處被命名為“千湖海子”,“千”并不是指具體的數量,而是形容海子景觀多不勝數。
制作組趕在黃昏之前到達千湖海子的邊緣,這周邊還有兩個配套的景點,在欽北省知名度較高,所以游客人數較之前明顯增多。放眼望去,沙丘隆起的脊背上,游客密密麻麻的腳印連成一條蜿蜒的細線。沙漠中的夕陽美輪美奂,譚争帶領團隊下車拍了一陣,向導西日阿洪則催促說要加快步伐。起初,制作組的人還和游客走在同一條線路上,深入腹地後,向導帶着他們往不同的方向前進,沿途只能看到駱駝留下的隐約腳印。
秦笙喝了口水,小聲嘀咕:“不是說要在海子邊上駐紮嗎?剛才那幾個不行?”
越野車後座是修了閉口禪的外籍攝影,江培衡自覺接道:“可能是為了尋找更好的景色。”
之前路過的海子看上去是一潭死水,沒有飛鳥,沒有走禽,連綠植都很少。江培衡沉吟道:“我開窗的時候,好像聞到了臭味。”
“是嗎?”進沙漠的人都要自備垃圾袋,把不屬于這裏的東西帶走,怎麽會把湖泊弄臭呢?秦笙聞言把窗戶打開,刻意聞了一會兒。他給江培衡送上一頂高帽子,語氣誠懇地誇道:“才發現你嗅覺這麽靈敏,我就沒聞見。”
江培衡淺色的眼珠微微一轉,要不是這句話提醒,他差點忘了普通朋友的人設。“我家裏人也這麽覺得,說我比追蹤犬還厲害。”
追蹤犬……秦笙悄悄握緊拳頭,“是家裏的小孩子嗎?”
江培衡搖頭,縱容地笑笑,“大孩子了。”
秦笙扭過頭,前方的攝像頭正好拍到他勾起的嘴角,而他的目光落在很遠的地方。
到達目的地,又開始搭帳篷的環節,這次他們還幫向導搭好了一頂。海子是藍色的,沙漠是黃色的,三頂綠色的帳篷矗立在海子邊上,像一幅糅合了工業元素的後現代印象畫。即将完工的時候,秦笙想繞到後面檢查,差一點兒被帳篷的邊角刮到,眼看人就要往前栽得滿臉黃沙——
江培衡探過身,驚險地摟住秦笙的腰,“!”
兩人維持了幾秒暧昧的姿勢,然後匆匆分開。監視器後的譚争目光一斂,這個意外不錯。秦笙雖然不是唱跳型歌手,但他對身材的管理嚴苛,就算穿着寬松的演出服,觀衆也能隐約感受到腰細腿長的優美線條,被人攔腰扶住的時候,比例看着賞心悅目,尤其對面那個身材也不賴。
秦笙非常不顯眼地彎起嘴角,“謝謝。”他像是感到不好意思了,在近距離肢體接觸的時候,雙手都不敢挨到江培衡,只是高高擡起。站穩後也沒有直視江培衡,而是低頭彎腰,就着蹲姿把鞋子分別脫下,倒沙子。“剛剛腳底板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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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一次能把越野車開起來,但人只要下地走路,鞋底就會不斷進沙礫。皮膚粗糙的人都會受不了,何況養尊處優的秦笙。
地
面明明很平坦,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江培衡松開面前莫名讓人想要呵護的秦笙,“沒事就好。”
“我帶了噴霧,現在拿給你。”江培衡走出去幾步,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正好和盯着他背影的秦笙四目相對。他有過很多次這樣的經驗,但是秦笙沒有哪一次的眼神如此……柔軟。像最清澈的春水,挽留着所有過路人的目光。
秦笙沒有一直看江培衡,而是繼續低頭系鞋帶。
江培衡的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下。是他的錯覺嗎?這些含情脈脈的暧昧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畢竟,所有人都公認,秦笙眉間的小痣使目光充滿着欲說還休的魔力。他甩了甩腦中的雜念,快步離開。
做晚飯的時候,秦笙把背後藏好的淨水處理器拿出來,事實上江培衡早就發現這體積有點大的東西了。
秦笙似乎很遺憾:“本來還想用的,但是……”
他帶的家用淨水器不用插電,處理市政用水能力非常強。可之前那個散發着惡臭的海子給他留下了一絲陰影,他也不确定海子的水究竟能不能過濾直飲,手機又被節目組第二次扣留,也不能上網查一查。
“很好的東西,以後會有用處的。”江培衡輕描淡寫地繞過話題,讓秦笙下臺階,“我們先把桶裝水背過來吧。”
秦笙不知道什麽時候成了容易懊惱的人,“看來以後我都要先問問你,這樣也能少帶點用不上的東西。”
看他說的這麽可憐,江培衡習慣性地安慰道:“你只是缺經驗,下次就好了。”
秦笙極為自然地笑道:“還好不是一個人。”
江培衡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燒沒退了:“……”
沙漠裏的水資源很珍貴,所以和上回一樣,他們用一個環保袋把髒掉的廚具包起來,回到繁華地帶後再進行處理。幾個小時後有看日出的任務,兩人互道晚安後鑽進各自深藍色的帳篷。
本該抓緊時間休息,可是用毛巾蓋上攝像鏡頭後,江培衡回想起一天的相處片段,秦笙是在折騰新鮮的蠢萌人設嗎?聽說觀衆喜歡反差。這一夜,江培衡夢裏出現了讀中學時候的秦笙,不好好穿校服,拉鏈開到胸口下面,夏天把校服褲改成運動短褲,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但偶爾又很害羞。
最重要的是,全心全意地依賴着自己……
爬起來看日出的時候,江培衡不得不用礦泉水往臉上拍了拍,狠命刺激了一番,才勉強把瞌睡趕跑。
秦笙專心地撒着新買的防蟲粉。海子是沙漠中生命的源泉,邊上可能有些不常見的帶毒性的昆蟲,是得小心些。火光裏,江培衡盤腿靜坐,看了一會兒秦笙的側臉。
“想什麽呢?”秦笙打着哈欠回到他身邊。
“沒什麽。”日出之前,天地一片寂靜無聲。江培衡眯了眯眼睛,“冷就再進去加件衣服,反正還沒出來。”
“那不行,向導說一下子太陽就出來了。”秦笙回憶道:“我好像從來沒有看見過……啊,還是看見過幾次的。”
“那是什麽情況呢?”江培衡的語氣很溫和,有點催眠效果。
秦笙揉了揉眼眶,“可能是結束排練的時候吧,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說話間,沙丘背後出現一縷天開辟地的金光。
“看!”
“你看!”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然後專注地望向前方。沙漠裏的日出真的很短暫,數着秒就過去了。太陽剛升起的時候,看上去離人那樣近。偏紅的光照在沙丘上,給荒沙鍍上一層黃金的光澤,不像正午的時候,因為日光太烈,沙子看起來都有些泛白。唯有這個時候的沙丘有溫柔的曲線和陰影,而當太陽繼續往上躍,不到十分鐘,幽深的海子倒映着它,現出通透的一面。
秦笙抱着膝蓋,臉枕在上面,側目道:“我決定了,之前看的那個日出不算數,這才是我的第一次。”
江培衡微微愣住,這景,這人,都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