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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産屋敷的居所,被紫藤花包圍的庭院裏,單膝跪着一個人。
“你的意思是,這次遇到下弦之貳的事情只是巧合?”
聽着九原柊的彙報,産屋敷耀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下弦之貳的鬼對我和義勇發起攻擊并非帶有其他目的,如果不是她殺死了寺廟中的一個僧人,我和锖兔原本已經要離開。”九原柊說到這裏,忍不住将頭低下去。
這一年來他游歷各地,一方面為了完成滅鬼的任務,另一方面也是存了将自己作為誘餌的意圖,想要引出鬼王的蹤跡,但還是一無所獲。
鬼舞辻無慘似乎停止了對他的追殺,但他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這個鬼王貌似是不将具有威脅之人斬盡殺絕就決不罷休的類型,真的會就這麽善罷甘休嗎?
他想不明白,甚至有一瞬間在心裏産生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但他對此無能為力。
“柊,擡起頭。”
沉浸在思緒中的九原柊聽見主公的聲音,将視線緩緩移了上去,注視着面前居于上位處的産屋敷耀哉,一年未見,他臉上詛咒的痕跡又向下蔓延了些許,已經幾乎遮住一只眼睛。
仿佛一個最清晰不過的倒計時,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他會失明,甚至再也無法站立,最終迅速走向死亡。
但此時這個向死而生的人卻帶着與過往別無二致的溫和淺笑,似乎對自己身上正在發生的一切毫無覺察,或者說毫不在意。
“鬼舞辻無慘能藏于世間千年而不被發現,絕不是那麽容易就被引出來的。”他一眼就看出了九原柊在想些什麽,“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不要自責。”
那聲音輕緩而柔和,讓九原柊在感到心裏一松的同時,又暗暗握緊了放在膝上的拳。
天道何其不公。
為除盡惡鬼耗盡心血,一心向善的人只是因為身出同族就遭受了莫須有的詛咒,為禍人間的鬼王卻逍遙自在了千年之久。
但九原柊心裏也清楚,産屋敷耀哉不需要他人的同情和憐憫,或者說,用任何的悲傷軟弱的情感去看待這個人,都只會是不敬。
為了大義,産屋敷一族的人早就願以身殉。那極致仁善的意志與赴死也要滅盡惡鬼的執着融合在一起,矛盾又熱烈,強大到令人心驚,所以就算産屋敷耀哉本人連握刀揮舞的能力都沒有,卻能讓所有見過他的鬼殺隊士都萌發一個信念——
只要在他的麾下,就不可能輸。
九原柊也是如此,但他于心難忍,只能和其他鬼殺隊士一樣,将這份心情化為殺盡惡鬼的動力。
“主公大人。”他開口道, “锖兔會成為柱嗎?”
“是的,今天晚上的柱合會議,他也會參加。”
“那如果明年這個時候,我能帶回鬼舞辻無慘的消息……”九原柊遲疑了一下,這話說出來有幾分不好意思,但最後他還是問出了口,“我也有資格,成為柱嗎?”
——我有資格承擔起更大的責任,保護更多的人嗎?
他一直被自己無法拯救所有人的陰影所累,在這個惡鬼肆虐的世界上,光是保護住身邊的事物就已經令人筋疲力盡。但在之前與下弦之貳的對戰後,他總算也想清楚了一些事。
産屋敷耀哉聞言稍微愣了一下,然後像是想明白什麽,他點點頭淺笑着道:
“你居然會主動提起這件事,是遇上什麽好事了嗎?”
九原柊愣了一下,對上産屋敷耀哉那雙含着笑意的眼睛。
“……是。”被那樣的視線注視着,他也難得坦率起來,“我覺得能加入鬼殺隊,真是太好了。”
彙報完狀況,離開主公宅邸的九原柊準備去找伊之助,那小孩被他拜托給蝶屋進行治療,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分下來。
他邊走邊思考着,突然看見從蝶屋的方向走來一個人。
“啊,找到了。”是蝶屋工作的小姑娘,她在看見九原柊之後就加快了腳步,一路小跑到他面前:“九原先生,請過來一下!”
而此時蝶屋的庭院裏,富岡義勇突然感到後悔。
他剛才就不應該答應那個戴着野豬頭套的小孩去幫他訓練的,現在似乎被蝶屋的人誤以為是在謀殺了,連花柱大人都被請了過來。
“小忍你說的奇怪的東西,指的是伊之助嗎?”
“姐姐你認識他?”蝴蝶忍感到不可思議。
蝴蝶香奈惠看了看頭套還在往下滴水的小孩,“這可不行,頭套一直濕漉漉的會感冒哦。”
“哦……”伊之助看着溫柔地關心自己的花柱,發愣一般地點點頭。
不要關心奇怪的東西啊。蝴蝶忍恨鐵不成鋼地在心裏道,但沒辦法,誰叫姐姐一直這麽溫柔。
富岡義勇正想說既然沒事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就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個許久未聽見過的聲音。
“義勇?”
他聞聲轉過頭,看見兩年未見的九原柊,那人和記憶中一樣面色平靜,只是羽織換成了白色,在末端有漸漸加深的綠。
“好久不見,九原師兄。”
“你怎麽在這裏?”九原柊感到有些意外。
“之前中了血鬼術,已經治好了,師兄呢?”
“過來彙報任務,順便讓伊之助治一下嗓子。”九原柊指了指身邊戴着不斷滴水的野豬頭套的小孩。
義勇愣了一下,然後恍然:“帶着野豬的鬼殺隊士……”
“請不要提這件事。”
“哦。”義勇從善如流。
“其實不僅是我,锖兔也在這裏,如果下一個任務不急的話,要不要去……”見他一面,九原柊話還沒說完,突然注意到旁邊蝴蝶忍的神色,趕緊噤聲。
“九原先生,富岡先生,”蝴蝶忍額頭上冒出了青筋,她怒極反笑,對着無視了周遭開始唠家常的兩人道,“能不能請你們稍微有點對目前狀況的自覺?”
蝴蝶香奈惠在她身邊安撫着:“好啦小忍,我想他們也不是故意的,既然沒有什麽事情發生,就不要再追究了吧?”
“可是姐姐!那種事還是很危險吧!”
哪種事?九原柊這才想起來要問問情況,于是将視線轉向了伊之助。
“你為什麽會和義勇在一塊?”他問。
“不是你讓老子不要打擾別人嗎?”伊之助心不在焉地,“他看起來很閑啊,一直在周圍逛來逛去,老子就去找他了。”
逛來逛去?
“我沒有很閑。”富岡義勇出聲解釋,“我在找出口,然後他就向我搭話了。”
在看到那個野豬頭套的時候,義勇本來想直接轉身走人,但這又是個問路的好機會,所以他就答應了小孩讓他協助修煉的提議。
“老子之前被那只鬼掐暈過去了,所以只要足夠抗掐就不會發生類似的事情——老子是這樣推算的!”那個小孩雙手抱臂這麽說着。
但掐着別人的脖子怎麽想都太離譜了,于是義勇就建議他到庭院裏的水池練習肺活量。
“我幫他摁着頭,這樣他就會告訴我出口在哪裏。”
這也挺離譜的,九原柊覺得有些頭疼。他師弟把他徒弟的腦袋摁進水裏,還是他徒弟自己要求的,這都什麽事啊。
“蝶屋有專門用來練習呼吸的葫蘆,”蝴蝶香奈惠對伊之助道,“等你學會了呼吸法就可以進行訓練了,不要着急。”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九原柊先是道歉,然後想了想又道,“但我相信伊之助和義勇都很有分寸,他們不會……”
他話還沒說完,身邊站着的伊之助就突然以一個動物甩毛的方式猛地甩了甩頭套,水花飛濺,灑了他一身。
九原柊:……
九原柊:“伊之助,快向人家道歉。”
“啊?憑什麽老子要……”
九原柊沒讓他說完,直接摁着心有不服的伊之助的腦袋,向苦笑的蝴蝶香奈惠和依舊憤憤不平的蝴蝶忍道了歉。
“是發生了什麽嗎?”
離開蝶屋的庭院後,九原柊邊走邊看向富岡義勇。
兩年沒見,他看起來和以前不一樣了,那雙深藍色的眼睛愈發沉靜,宛若陰雲下的深潭,連話也變得少了很多。
“……沒什麽。”義勇回答。
沒什麽特別的事,無非就是接到任務,滅鬼,磨煉劍術和身體素質。
但任務做得多了,看到的東西也自然就多了起來,內心在潛移默化間漸漸幹涸。
被鬼奪去至親之人不在少數,面對他們的時候,義勇總是覺得很為難。
好像按照慣例,這時候得說點什麽關心安慰對方的話。但別說效果了,能不起到反作用都是萬幸。
于是幾次任務下來,他将話語濃縮了一句“請節哀”,又過了一陣子,他将“請節哀”簡化成了一個點頭。
就在某一天,富岡義勇又一次完成滅鬼任務後,面對被惡鬼吃掉至親而痛苦哭泣的人,他連頭都沒點,就跟着落在肩膀上的信鴉走了。
他是真心想要安慰別人嗎?是的。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呢?
就算我能理解這個人的痛苦,又能用語言減弱幾分呢?還不如趕緊去下一個地方,說不定就能阻止類似事情的發生。
就這樣,久而久之,他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要去見見锖兔嗎?”九原柊說起剛才未盡的話,“他就要成為柱了。”
義勇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锖兔那麽強大的人,成為柱也是理所當然。
“占用柱的時間是不是不太好?”
“不想見他?”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就沒問題了,”九原柊停下腳步,看向旁邊的屋子,“我們已經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義勇大概還是會變成這樣的性格。
(其實是因為不這麽寫的話,怎麽都覺得ooc到飛起來(醒醒你已經夠ooc了))
但和原作的義勇還是不太一樣,雖然寫不出來但是這個義勇他其實有高光。(?)
這兩天卡文了,真的痛苦,我拼命寫。
感謝兩點水和萬萬你猜我是誰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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