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衆人面面相觑。
秦峥撇嘴:“得了,不就是說我嗎?我承認我以前的做法是不夠漢子。”說完,他舉起杯子朝向駱華,“小花,之前是哥對不住,哥今天以茶代酒,咱過往不究啊!”
駱華連忙擺手:“秦大哥,咱不是說好了這事都過去了,不再提嗎?”
秦峥見他不舉杯,幹脆自己拿着杯子往他面前的杯子上輕輕一碰:“有人非要斤斤計較我也沒轍。來來,喝一杯,省得哥老被念叨。”
駱華登時笑了:“沒事,我不是小氣的人,這事兒我不計較。”誰還沒個偏見的時候。這種事兒他上輩子見得多了,要是都在意的話,他得活得多累啊。
某人輕哼:“我這是時時提醒你,省得你這小子又欠揍。”
秦峥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知道你媳婦兒重要了。”
“知道就好。”李實臉不改色接下話。
駱華瞪了眼李實,借着端杯子喝茶的功夫遮掩自己的尴尬。
等他喝完,李實再次提壺給他滿上。
駱華忙道謝,緊接着小聲朝他抱怨了句:“別一直給我倒啊,我都要喝飽了。”他們這是把茶當酒喝了嗎?這可不是專用于品茶的淺口小杯,這石頭不停地給他倒滿,還讓不讓他吃飯了?
李實一頓,放下茶壺,抓起他的杯子直接喝掉一半,再推回去:“給。”
駱華:……
他紅着臉看向其他人。
原本盯着他們動作的何景奕幾人忙移開視線。
張柏青撫了撫長須:“将軍郎君感情好,實乃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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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實點頭,見自家媳婦兒已經臉紅了,臉上浮起笑意,主動轉移話題:“吃飯吧。”率先舉箸下筷。
衆人紛紛跟着舉筷子。
然後,他們就眼睜睜看着李實一筷子下去,從一大盤雞肉裏挑出最滑嫩多肉的雞中翅,唰唰兩下,全給夾到了駱華碗裏。
衆人目瞪口呆。
駱華大窘,連忙拉住他的手不讓他的筷子再亂來:“你幹嘛?”
李實理所當然:“這幾個在軍營裏呆慣了,吃飯跟餓死鬼投胎似的,你動作慢,搶不過他們,我給你先夾出來些。”
衆人:……
那也不用全給他夾雞中翅啊!一大盤雞統共就沒幾塊雞中翅,現在估計大半都到了他碗裏了。
“別介意,這家夥有時候就是腦子缺根弦。”駱華帶着歉意看看大家,扶着碗抓起筷子,接連夾了兩塊雞中翅送到在場唯一的長輩張柏青碗裏,“張叔,這雞中翅特別嫩,您也吃幾塊。”
張柏青眼神往李實臉上一溜,微笑着點頭:“那老朽就不客氣了。”
李實自然不會攔着駱華,只是手下筷子一轉,又給他補上好幾塊紅亮的、肥瘦相間的五花肉。
衆人:……
駱華面上傻笑,暗地裏擡腳一踩,還用腳後跟定住這家夥的大腳丫子使勁碾了碾。
李實唇角勾起,擡手拍拍他腦袋。
駱華一把打開他的爪子。
秦峥簡直無力吐槽,他扔下筷子捂住眼睛,一副眼不見為淨的樣子:“我說你們兩個,不要整日裏黏黏糊糊的秀恩愛行嗎?我快要瞎了。”
駱華尴尬極了。
李實挑眉:“你這是羨慕妒忌恨。”媳婦兒教的這句話實在太好用了。
秦峥翻了個白眼,重新撿起筷子:“得得,說不過厚臉皮的人,我還是吃飯吧。”完了他還招呼忍笑不已的張柏青幾人,“趕緊吃趕緊吃,光看熱鬧不會飽肚子的,等會全給他們倆吃光了。”
大夥兒這才開動起來。
雞肉白切,沾上蔥油醬料,嫩滑鮮香。
當季蔬菜用豬油渣坐鍋,再加蒜末爆香,吃起來絲毫不寡淡。
熬了一下午的骨頭湯噴香。
最受歡迎的,是那一大盆油亮的紅燒肉。
這是駱華在這邊第一次做紅燒肉。
剛剛熬制了一大鍋的饴糖,駱華特地跑過去挖了一大碗過來。
放了些糖的紅燒肉,一口咬下去,滿滿的肉香帶着幾不可察的微甜,香、糯、軟!吃得幾人頭也不擡。
“媳、小花,”又被踩了一腳,李實連忙改口,“這紅燒肉好吃,以後教教宏信。”這樣,就能常常吃上這個菜還不需要勞煩媳婦兒。“他做肉,來來去去就是炖炖炖。”
尚宏信縮了縮脖子,有幾分氣弱:“你們不是說我做的好吃嗎?”
左振輝難得跟着吐槽:“那是跟咱幾個比的。”
尚宏信汗顏。
何景奕拍拍他的手臂。
駱華被逗笑了,忙跟着安慰尚宏信:“沒事兒,我的手藝也一般,回頭咱倆慢慢讨論。”
尚宏信憨笑點頭。
一頓飯下來,駱華發現大夥吃飯,其實并沒有李實所說的那麽兇殘,甚至張柏青和何景奕還頗為斯文。
這麽看的話,李實飯前那番舉動所為如何?這個問題一閃而過,他也沒放在心上。
秦峥卻是明白李實的意思。
不說張柏青,左振輝他們都離開軍營大半年了,在京城住了這麽久,吃飯再快還能快到哪裏去?
李實這是特地做給他們看的。
就是為了防止再有人跟自己似的,面上笑嘻嘻背地裏看不起。
李實這是告訴他們,駱華這媳婦兒他李實疼惜着呢,別不長眼找事兒。
哼,重色輕友!想明白的秦峥憤憤不平。誰還沒個媳婦兒怎麽滴?等他也找個媳婦兒秀他們一臉。
遠在半個村子外的方浩澤打了個噴嚏。
第二天,駱華起來,發現大夥兒都已經在後院裏練武完畢,連張柏青也在外頭溜達了一圈。
尚宏信已經準備好早飯。他蒸了一大鍋的窩窩頭,用的是他們帶在路上、沒吃完的面粉——駱華已經很久沒買過面粉了。
駱華尴尬極了:“你們平日裏都起這麽早啊?”
何景奕微笑安撫他:“郎君別在意。我們這是以前在軍營習慣了,一時半會改不過來。”
駱華連忙擺手:“昨晚不是說好了以後別叫郎君嗎?我年紀比你們小,你們叫我名字就好。”
何景奕點點頭:“現下沒外人呢,會注意的。”完了他提醒道,“大哥帶着振輝、宏信去收玉米稭稈了,他讓我跟你說一聲,你就不需要再過去了。”
“哦哦,那我一會去新宅子那邊看看。”頓了頓,駱華招呼他,“一會兒你一起去啊,回頭你挑個屋子,有哪兒不順眼的地方趁現在趕緊改了。指不定要住多少年呢。”
何景奕笑眯眯點頭,眼底帶着對未來的期盼。
駱華吃過早飯走出門,迎面就遇上躊躇不前的二狗子。
這會兒不是應該在新宅子那邊忙着嗎?
“松遠哥,是不是有事?”他提高聲音問道。
二狗子的本名就是叫李松遠。不過駱華向來不這麽叫他,都是規規矩矩叫名字。
聽到聲音,李松遠轉過來:“那個,小花啊。”他搓了搓手,“聽說你們家種的玉米能吃,稭稈還能制糖?”
駱華點點頭:“恩,新宅子那邊擺着的糖,就是前兒剛制的。你不是看見了嗎?”
那确實。李松遠撓頭:“那啥,我聽李叔說可以跟你們買玉米種子。我、我,我能買嗎?”他眼帶忐忑。
“當然啊。回頭你去李叔那裏登記,跟着大夥兒一塊兒買就行。”
李松遠大喜:“真的嗎?你不計較……”之前的事兒了?
“嘿嘿,”駱華擺手,“說過了啊,這事忘了吧。種子的事我一視同仁,誰買都行。”
李松遠激動不已地點頭,完了他有些遲疑:“這種子什麽時候賣?貴嗎?我、我手上沒那麽多錢,回頭等工錢結了再給你行嗎?”
駱華點頭:“放心,大體跟水稻種子沒啥差別,不會貴的。銀錢不就手的話,你晚些也沒關系。”
都蓋了大半個月房子了,誰的品行如何大體也能看出來。
李建中找的這批人,別的不說,還真的不是那等偷奸耍滑頭的人,幹活都是賣力的。
這個時候看到李松遠他還覺着奇怪呢。
李松遠聽了他回答松了口氣,然後不好意思地跑回去幹活。
駱華轉頭就把這事給忘了。
一上午忙忙碌碌,田裏的稭稈收了幾車。
何景奕上午已經去新宅子那邊看過、也選好了要住的屋子,尚宏信就不急着去看,況且,這會兒已近午,該準備午飯了。
何景奕、駱華也跟着一塊兒去了廚房。一個燒火,一個剝蒜。駱華順帶還跟尚宏信交流了一些菜色的做法。
左振輝倒是閑下來。
劈劈柴、挑挑水,已經過了己時,還要等一會兒才能吃飯,他想了想,大跨步走出去,打算去新宅子看看。
還沒進門,就聽到裏頭傳來動靜。
這時候不是應該沒人嗎?
現在天亮的早、黑的慢,中午又太熱。駱華給這邊安排的上工時間是上午由辰時到己時,下午己時末到酉時初,上午下午各兩個時辰,中午各自歸家用飯午歇。
這個時候已經過了己時,怎麽還有人在?
繞過初具規模的門牆,已經蓋了三尺高的倒座房圍牆裏邊露出一個黑黝黝的發頂。
左振輝悄無聲息走過去。
一名黑瘦的小夥子蹲在那裏利索地砌着牆磚。
“你在幹什麽?”
“啊 !”小夥子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手上的磚也滑了出去。
左振輝順手一探一抓,把那塊即将砸到他腳上的磚塊攔截下來,擡眼就對上一雙驚慌的眼睛。
濃眉大眼,高鼻厚唇,皮膚黝黑。看着還挺有精神氣的。
此人正是二狗子李松遠。
“你、你是誰?”他戰戰兢兢仰視着這突然冒出來的大塊頭。
左振輝昨天到了一直在村子裏轉悠,今早又去地裏幹活,還沒到過這邊,李松遠自然不認識他。
左振輝沒有回答他,反而再問了一次:“你在幹什麽?”
李松遠見他雖沒回答,卻不像有惡意的樣子,遂拍拍屁股站起來:“在砌牆啊。”站起來他發現還算高大的自己,竟然只到眼前這家夥的鼻端——這也太高大了吧?跟李實都不相上下了。
左振輝皺眉:“這個點?”
李松遠有些不好意思:“我上午離開了一會兒找小花來着,反正不餓,我現在補上,再多幹一會兒。”
左振輝眼神奇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叫什麽名字?”
“我嗎?”很少人會這般正式問他性命,李松遠有幾分雀躍,“我叫李松遠,松樹的松,遠近的遠。你可以叫我松遠,小花也是叫我松遠哥呢。”完了他還再接連加了好幾句,“你識字嗎?會寫嗎?要不要我教你?我會寫我的名字呢!”一定要讓這人也跟小花幾個一樣叫自己名字而不是叫二狗子!
左振輝:……這小子挺自來熟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