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妖怪對陣有時候并不需要很長時間,他們本身就是動物,有獸性,天生帶了撕扯獵物的本能。碼頭附近的“硝煙”氣味濃郁,導致葉追剛說完那兩個字就皺着眉不再動彈。地上散落的毛發明顯是撕咬下來的,不遠處還有人的鞋印。這些鞋印瞧着并不淩亂,只在周圍兩米左右附近徘徊。
“是花貍,不過氣味突然消失了。”葉森說道。
楚遙眼神好的驚人,在枯草裏找到了散落的金粉,他深吸了口氣站起身舉着沾了金粉的食指說道,“看來花貍受的傷不輕,已經維持不了人形。這金粉是我特質保命符裏的藥粉,局裏每個妖怪都有配備,不是生死關頭符紙不碎。”
接下來的話楚遙不說他們也明白,至于為啥他倆沒有,大概是龍族的震懾性太強,導致楚遙直接忘了給他們配。葉森閉着眼感應了四周,一點花貍的蹤跡都無。他扭過頭打算問問葉追,卻發現葉追金色的眸子底下蔓延出深淵般的墨色,潮水一般湧上來,就像要把人吞噬一樣。
“追!”
葉追愣了愣,緩緩回過神來,雖然目光還有點呆滞但神智是清楚的。他忽然捧住葉森的臉,湊過去鼻尖抵着鼻尖,輕聲問道:“疼不疼?”
“嗯?”葉森被問的滿臉莫名其妙,不過鑒于面前這只龍對于記憶的特殊性,他只好擡手拍了拍葉追的手背安撫,“不疼。”
葉追神色猶疑,确定了葉森沒隐瞞後才放開他,沒幾秒又去把葉森的手握住。把人拉着走出了碼頭倉庫後頓了頓,繞回去時就見楚遙甩着手上的血滿臉“我是個燈泡”的表情跟在他們身後。
“……終于想起我了?”
葉追捏了捏葉森的手心阻止他說話,用下巴示意停放在路邊的車子,語氣十分倨傲:“開車。”
楚遙聳聳肩,絲毫沒有把葉追不友好的态度放在心上。長大後的葉追經常換性子,這陣子更是,也不知想起什麽沒有。他從兜裏掏出紗布纏在手上朝車走,見葉森比自己還疼的表情不由得笑了,“事出緊急,葉追又是個使性子的,只好拿血追蹤了,花貍兇多吉少,做好準備吧。”
說道最後一句時,臉上表情無悲無喜。
葉森抿抿嘴,心下一沉。
楚遙從後視鏡裏看了幾眼後座的兩人,邊啓動車子邊問,“去哪兒?”
“明知故問。”葉追道。
楚遙讪笑,“哎呀,看來我血白流了。”
“楚哥?”
楚遙雙眼直視前方,車外的景色在不停的倒退,他難得說話時帶了點消極情緒,“我用血測了生死,花貍還活着。但作為妖怪,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控的生不如死。”
楚遙與妖怪打交道那麽多年,見多了人與妖怪之間各種各樣的關系。大多數情況下,說白了就是相互利用。不論是人或妖,在危及自身時,心都是涼的。在非我族類的前提下,其中戰火不言而喻。
破舊的小樓一如深海的巨獸大張着嘴,靜靜地等待獵物的到來。
葉追下了車沒有跟着楚遙他們上樓,而是走到小花壇前,抓了一把土。掌心上的土壤是黑土,摻雜了新鮮的草木灰,想來是有人施過肥。這花壇裏的植物幾乎全枯死,葉片黑的好似被潑了墨,唯有中心一點綠意攀附着枯枝蜿蜒而上。
葉森與楚遙裏裏外外又搜了一遍,這裏的妖怪氣味已經消散的所剩無幾。楚遙鎖着眉頭開始懷疑人生,他的血術追蹤不管用了?明明卦象顯示這個方位有異,花貍在異象中心……
葉森不敢打擾沉思中的楚遙便走出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樓下花壇邊上發呆的葉追,他移開目光時愣了愣,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葉森,這地方肯定被改了格……嗯?”楚遙拍了拍葉森的肩膀湊上來說話,見人沒反應便斷了話頭,順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樓下的葉追不是重點,重點是葉追身後不遠處的人,這樓裏唯一的住戶,那位老婆婆。
老婆婆拄着拐杖,側對着葉森他們的方向,一動不動地看着花壇邊的葉追,像一座雕像。
“有問題。”
楚遙聽見葉森這麽說,他詫異的問道:“誰有問題?”
“這裏,都有問題。”葉森猛地按住橫欄從陽臺跳了下去,六樓對以前的葉森來說是刺激,對現在的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楚遙沒探頭去看,而是快速的轉身下樓。
葉森落地時老婆婆已經到了葉追邊上,兩人不動聲色地打了起來,他知道這個婆婆肯定不是人,至少目前不是。可對一個老人家動手,葉森還是有點下不去手,只能邊在地上畫個困獸陣邊看葉追應對。
婆婆弓着身子表情猙獰,拐杖揮舞的飛快,活脫脫一個惡鬼模樣。她怒吼道:“滾開!”
葉追打響指召出火苗,直接點燃了那座小花壇。老人家滿是褶子的臉上寫滿了震驚與心疼,眼神逐漸變得複雜起來,她喘着氣瞪着葉追,扭過身子打算撲進火堆裏。
誰知葉追一腳把她給踢開,朝葉森喊道:“困住她。”
葉森看着摔倒在腳邊的人有點傻眼,他畫的是困獸陣,對付人……
婆婆呲着牙一咕嚕站起身靠近葉森,葉森滿頭大汗的後退抖着手捏了個訣,用楚遙的方法啓動了陣法。他咬着下唇瞧着眼前愈來愈近的人想是不是要喊一聲,白虎族的吼聲似乎可以震退妖邪。
沒等葉森想好辦法,陣法中的老婆婆突然扔了手裏的拐杖,痛苦的匍匐在地,哀求他放過自己。
“你放過我吧……放過我……放過我,求求你……”
“這是我的家,你們滾出去!滾啊!”
“走啊,快走啊……”
“疼,好疼啊……讓我死了吧……”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葉森看着地上那個瘦小的老人家一會兒尖叫一會兒求饒,瘋言瘋語的,心裏像壓了塊大石般難受。他想起白虎族駐地的四爺爺,在他們離開族裏的那天,站在村口一遍遍的說,“走啊,走吧,別再回來。”
“葉森。”
葉森猛地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楚哥你下個樓這麽慢。”
“正好拿個東西。”楚遙把玩着手裏的盒子,看向陣法中的人,“喲,聰明啊畫個困獸陣。我也是大意了,竟然沒察覺出這裏還有其他妖怪,被耍的團團轉。”
“她真是妖怪啊?”
楚遙搖頭,“只能說,曾經是人。”
“啊!你別動它!”
陣法裏的老婆婆忽然瘋狂的往前沖,被反彈後又撞上去,撞的滿身狼狽都不放棄,哭喊的聲音凄厲又悲涼。
葉森與楚遙回頭看,是葉追把火焰分開走到花壇中心,把一顆火燒不掉的纖細植物連根拔起。葉追看了一眼陣法中的老人,垂下眼把手中植物斷了根,又催出另一道赤橙火焰卷上去。
“啊……”老婆婆喊得聲嘶力竭,滿眼血淚。
葉追沒有一點心軟,他把燒成零星的火苗捏在手心,衆目睽睽之下吃進了嘴裏。
“我殺了你殺了你!”
有大風襲來,老婆婆臉上的皮膚與陣法同時皲裂,風把地上維持陣法的藥粉吹亂陣眼吹倒。一股攜着惡臭的風刮到他們身上,終于,老婆婆脫離了樊籠。那氣勢與表情太過震撼,楚遙和葉森都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兩步。
葉追收了火,閃身站在葉森面前,擡起頭看着盛怒中的老婆婆,說了句話:“我留你到現在,為的就是催熟它。”
這句話點燃了火藥桶,黑風似乎帶了鋒利的刀刃,能把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切下來。
奇怪的是,老婆婆沒動,葉追先動了。
葉追一步一步緩緩朝前走去,每走一步仿佛就像在宣告什麽,他踩在平穩的地上,金色的瞳孔亮如星辰。以前葉追的眼睛雖然有神但卻蒙了一層薄霧,如今,霧已散去。
“你不該動他。”
葉追話落,那股敵對的黑風忽然反轉,把老婆婆覆蓋起來,一點一點蠶食殆盡。
楚遙站在葉追身後,他十分清楚對方為何沒有反抗,那是因為葉追沒給她機會,出手就是鎮壓,使得對方動彈不得連話都說不出口。葉追甚至連龍族的半分優勢都沒用上,這種讓人喘不過氣“你別說話我不聽”的雷霆之勢,恐怕只有龍族做得到了。
老婆婆消失之後,葉森能聽見周圍的聲音了。準确的說,他們進入這裏後什麽動靜都沒有,可以解釋為人氣不足或是被封閉了外界,所以什麽都聽不到。葉森之所以能發現不對還得歸功于楚遙,一直以來的陣法培訓和自身的直覺立了功,使得他一走進這座破樓就察覺出入了陷阱。
楚遙籲了口氣,舉着手裏的盒子道:“也不知道這人從哪裏搞來花貍的毛發,引我們上鈎又幹不過,現在線索又斷了,我的血對妖怪不能追蹤第二次……”
也就是說,之前為救援所做的事情全都白費。
就在幾人陷入沉默中,楚遙的手機乍響。
“鳶妹?”
電話那頭的凰鳶是前所未有的慌亂,她哭着道:“老楚,你快回來,妖神陣破了三處陣眼,哥哥撐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年底真的忙到爆炸,至于感情進展,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