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梧桐大道這幾日熱鬧的緊,原因是妖管局突然進行地毯式訪問,局裏的工作人員全都外出上門去重新進行确認妖口,按照以往登記的時間段登門拜訪。就連街角的那家咖啡店良民老板娘都被請到局裏喝了茶,吃瓜妖怪們有些恐慌,懷疑是有什麽沒安好心的妖怪潛入了他們的小天地。
葉森與虎子負責比較不好說話的妖怪,例如蒼禾之類,也忙的腳不沾地。剛從隔壁巷回來,葉森就見白澤蹲在門口巴巴的瞅着自己,他把手裏的東西放好走過去問道,“怎麽了?”
白澤指着身後的屋子,“誰都不在。”
“這幾天忙,過陣子就會好了。”
“哦……”
葉森有些驚奇,這個小瑞獸一般都愛黏着葉追這會兒怎麽突然在意起別人了?
“追呢?”
“在水裏。”
“水裏?”葉森不解。
“嗯,他在水裏煉藥,快要成了。”
那天後葉追就抱着個滾燙的小藥爐到處走,上哪兒都揣懷裏帶着,也不怕燙,就連睡覺都要擺在腦袋邊。夜裏冷不丁身上還會冒火花,好幾次都吓得葉森擔心燒着床單。葉森還好奇摸過冒出來的火苗,溫溫熱熱的,并不會灼傷人。
葉森找到葉追所在的冷泉,發現這家夥光着膀子在逗那本“百科全書”,自己的腦袋上頂着藥爐,黑色的發絲如同火焰正缭着藥爐底部。仔細一看,藥爐蓋上還升起了一縷細細的白煙。旁邊的小夫諸安安靜靜的在水裏沉浮,時不時擡起蹄子戳一戳那棵樹玩,腦袋上的角抖的歡。
“追。”
“阿森?”葉追聽見葉森的聲音立刻把手裏的家夥一甩,游到了岸邊仰起頭問道,“你忙完了?”
“暫時,梧桐大道裏的沒什麽問題,接下來要查外面的。”葉森伸手抹掉他臉上的水珠,指着他腦袋上的藥爐問,“還沒好?”
“快了,加大火力所以有點頭暈,我在水裏泡泡。”
“你注意點,老大這幾天一直在睡,鳶姐也忙,我看陣法不是很穩定有點擔心。”
葉追擺擺手,正想說什麽時突然感覺到輕微震動,水池的水都起了波瀾。他身旁的小夫諸轉了轉腦袋潛入水底,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朝他們搖了搖頭。因為震感不大沒有大礙,陣法完好,局裏并沒有出現慌亂,唯有那本“百科全書”瑟瑟發抖的鑽進了土裏。
葉森不放心,交代了兩句後走了。
日暮時分,葉追終于把藥煉好,他降下身體裏的火氣爬上岸搖了搖有點暈乎乎的腦袋。小夫諸早在他升起身體裏的火靈時跑了,此時只有他一個,身體上殘留的水還帶着溫熱,冷泉算是被煮過了,不知裏頭那幾尾紅鯉還在不在。
換了身衣服後拐過長廊走到前院,迎面就見站在金桂下的小白澤,小家夥踮着腳尖伸長了脖子在嗅香味,察覺到來人才扭過臉,大大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
“追追!”
葉追把藥爐塞在白澤手裏,順手把孩子撈起來抱着,“阿森呢?”
“下午有人撞了陣,白虎哥哥帶着人出去查了還沒有回來哦。”白澤邊低頭看着藥爐邊念叨,“小鳶和遙遙也出去了,小鳳凰在睡覺,沒有人陪我玩。”
“嗯。”葉追應了一聲,緩步走到前廳,裏邊漆黑一片,連燈都沒人開。
白澤皺了小眉毛,朝葉追皺起臉。
葉追掐了一把白澤的臉,漫不經心地進去按開燈,把白澤放到沙發上,接着十分自然走到裝飾牆邊,猛地伸手把瓷盆擺件旁的某個東西攥住。由于動作過猛把架子上的藍瓷瓶撞倒摔得粉碎,也惹得他手裏的東西一頓大叫,叫聲簡直震耳發聩。
“行了閉嘴。”葉追嫌吵,手一甩把手裏的東西扔出去。
那玩意“啪叽”一下摔在白澤坐的沙發下,仰起頭就能看見晃動的腳丫。妖管局裏什麽最多?那自然是妖怪。大妖小妖應有盡有,不過不在妖管局編制內的妖怪們都不敢到這兒來,趁着空城時來訪還躲起來,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白澤捧着下巴瞧着眼前開始變化的妖怪有些不解,看起來是條蛇,但是這尾巴少了半截,上半身是人樣但長了藤蔓,趴在那兒略顯柔弱,這麽看是挺誘惑人的。
蛇妖趴在那還在尖叫,被葉追不客氣的勒令後有些委屈,“掐着人家脖子還那麽兇。”
葉追沒見過這種款式的妖怪,看見她半截蛇尾後饒有興味的挑起了眉頭。
“你怎麽這麽短?”白澤一向是有話直說。
“哎呀,還不是那群臭道士……”蛇妖掩面開始低泣起來,面容娟秀頗為我見猶憐,她緩緩靠近白澤,被嫌棄也不氣餒,“白澤大人,我們妖怪就圖個栖身之處,如今人類當道,連在山洞裏睡個覺都不得安生。不過一個打盹的功夫,醒來天都變了,你說……啊!”
蛇妖正說得起勁,尾巴卻被戳了一下,她慌忙轉身看,見是冷面的那個拽住了自己蛇身,修長的食指還在蛇鱗上慢慢往下滑。她羞澀的紅了臉,“這位,這位……”
“你有蛟的血脈。”
蛇妖頓時僵了僵,眼神淩厲起來。
葉追擡頭看她手下卻開始用力,“是從哪個封印裏跑出來的?”
蛇妖二話不說開始反抗,擡手就要去抓白澤手裏的藥爐,白澤沒料到這個妖怪打的是這個主意,想藏起來也來不及了。這蛇妖兇狠,尾巴被葉追抓着撸下許多蛇鱗也沒管,搶了藥爐斷尾一掃,一下竄到了天花板黏在上邊。
白澤見蛇妖打開藥爐着急的眼睛都紅了,他手裏忽然捏出一道白光,破天荒正要攻擊時被葉追攔住了,小家夥跳起來不滿的道:“追追!那個藥被她吃了就壞了!藥效很快的,你們算是近親……”
葉追搖搖頭,指了指心口。
白澤眨眨眼,松了口氣。
蛇妖不曉得他們打得什麽啞謎,她趁着最近妖神陣動蕩不穩,耗盡妖力沖破封印。因為身上還帶着妖封所以其他妖怪感知不到她,正打算逃跑卻發現葉追在煉藥,她能嗅到那裏頭滿是鳳凰之力的味道,只要吃下去必能恢複大半妖力。正好妖管局出了亂子,給了她這個機會。
“喂,勸你別吃。”
“晚了!”蛇妖吐着猩紅的舌頭,打開藥爐也不管裏頭是什麽直接卷進了嘴裏咽下去。這股鳳凰之力與溫熱的感覺不是假的,她扔了藥爐大笑起來,“哈哈哈!被困了許久,總算有報仇的一天了!”
“……剛才也許還有點機會,現在怕是沒了。”
“你說什麽?”蛇妖用斷尾黏着天花板,上半身向下探,“你是兩只破鳥的小輩?正好,吃了你和這只萬事不知的白澤加餐!”
“瞎了你的狗眼!”白澤跳起來罵道,話還是從電視劇裏學來的,他挽起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模樣,“一條混了黑蛟血脈的小破蛇還敢和追追叫板,連人家是什麽妖身都看不出來,難怪被砍了尾巴!”
“……你有點白澤不過問世事的作風好嗎?”葉追抽了抽眼角說道,“而且她是蛇,沒有狗眼。”
白澤撅嘴扭頭,一臉“我不管我好氣”的表情。
蛇妖嬌笑道,“妖身?不過是個犧牲了火種煉藥的鳥罷了。”
“瞎了你的狗……蛇眼!”白澤悶了半天還是只會這句。旁邊的葉追則是抱着雙臂微微仰頭說話,看起來打算唠嗑,“你果然是從封印裏逃出來,被誰抓的?”
蛇妖眯起眼正要說話卻被忽如其來的一道聲音打斷了,“啧,我說怎麽大老遠聞到一股味,原來是跑出來一個老朋友。”
“遙遙!”
楚遙嘴裏咬着東西嚼了幾下吹起了泡泡,他吊兒郎當說話也不客氣,“沖破封印不容易吧,尾巴沒了一半還吃不到教訓?”
“楚遙!”蛇妖張大了眼,那表情恨不得立馬吃了他。
楚遙沒理會她轉而問葉追,“藥煉好了?”
葉追一臉天真的道,“被她搶走吃了。”
“……我艹?”楚遙冒了句粗口,不可置信的指着蛇妖,“你倆鬥不過一個沒了半條尾巴的蛇妖?”
蛇妖被這三兩句不離半截尾巴的話被刺激到了,她感應到體內的妖丹恢複了大半後裂開嘴笑了,笑到一半卻被白澤下一句話給氣的汗毛倒立。
“追追不讓我打她!好氣哦!明明就只是個有半條尾巴的廢蛇!”
楚遙瞧了白澤一眼,“你是個祥瑞寶寶,別動不動打來打去,很容易妖設崩塌。”
蛇妖被奚落的受不住了,運氣就從天花板上沖了下來。
葉追雙手捏了個訣,學楚遙的模樣在地上落了印,受了蛇妖一擊後擡腿毫不客氣的踹了過去,硬生生把蛇妖踹了出去,裂了前廳西面半堵牆。這外面是花叢,蛇妖恢複的挺快,她變回原形卷着碩大的半截尾巴又沖了上來,張開血盆大口咬住葉追。
楚遙吓了一跳,這蛇毒的很。白澤卻沒擔心,趴在楚遙懷裏卷着小拳頭氣呼呼的嚷嚷。
“追追,打她!”
葉追對上那雙憤恨的蛇眼忽然露出一抹邪氣的笑來,他漆黑的瞳孔染上細碎的金光,鎏金一般溢滿了雙眼。嘴角勾起的弧度并不大,卻莫名讓人不寒而栗。蛇妖驚訝的瞪大了眼,她看見了面前這個渾身冒着鳳凰之力的妖怪眼裏有細長的身影游動,是如今誰都不敢想的那抹威嚴,壓迫的她氣短,胸腔裏湧起四處亂竄的熱流與恐懼。
“嘭”的一下,葉追把蛇妖一掌推開,不顧小臂上斷掉的毒牙,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她道,“把藥吐出來。”
“呵呵……”蛇妖變作人首蛇身低聲笑了,“沒想到啊,這世間竟然還有……還有龍。”
“就算沒有龍,蛟也成不了氣候。”
蛇妖冷笑一聲,“就是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龍族都這樣,惹人生厭!”
楚遙忍不住插嘴,“那你還為了化龍作天作地,害了多少妖怪多少人。”
“你還敢提!”
楚遙挑眉,“我有啥不敢的?你要是能有自知自明也不會沒了半截尾巴。喏,正兒八經的龍族在這,死之前我允許你問一下關于化龍的問題。”
“沒用的。”葉追眼裏帶了點陰狠,他拔掉手臂上的毒牙扔掉,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欺身上前,一手掐住蛇妖的脖子一手刺進了她的七寸之處,血水濺到了臉上猶不自知。他捏碎了剛聚成的破敗不堪的妖丹,眼神深邃低聲說道,“入了魔的妖怪,都該死。”
葉追的聲音不大,語氣卻相當陰狠。白澤耳朵好,聽見這話後驚了一下,愣愣的道:“戍……?”
葉追把蛇妖的屍體甩到地上,回頭去看白澤,滿眼不解臉色不渝。
“怎麽了這是?”
“追!”
葉森是收到了楚遙的消息與凰鳶一道趕回來的,他看着站在血泊裏的葉追有點陌生不敢接近,那抹高大的身影把自己隔離開來,似是誤入了一場遙遠的夢境。
葉追看着葉森又看了自己沾滿血的手,他有一瞬間的怔愣,腦袋裏空白一片,接着劇烈的疼痛起來。
“阿森,我有點頭疼……”葉追朝葉森走了兩步,然後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