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管理員

第9章

楚遙所謂的“時間到了”，到的是一條古董街“開市”的時間，正午十二點。至于為什麽會是這個時辰，葉森問了，得到的回答是：古董街，古董古董，帶點年代的東西多多少少都有藏污納垢的部分。正午開市有鴻運當頭的寓意，當然，也順帶着趨吉避兇。

“找一找實驗對象。”

葉森像個迷惘的小鴨子一樣跟在楚遙身後，稍微有點慌張。楚遙讓他在這條街的古董裏找附身在死物上的妖怪，可在他的印象裏，藏身或是被封印在古物字畫裏的基本都是沒有實體的邪祟一類。當然也有小部分妖怪，比如影妖這種。其他妖怪的實體塞進普通器皿裏還是非常有難度的，除非有特殊的裝備做輔助。

轉了半天，葉森嘴都幹了依舊沒半點發現。楚遙沒着急，領着人在街尾沒什麽人的地方找了間飯館打算吃飯。老板娘似乎和楚遙認識，熟稔地打了招呼，也沒讓他們點菜，接着以很快的速度上了四菜一湯，一壺茶。

葉森沒心思吃飯，右眼皮跳得厲害，“楚哥……”

“嗯？別急，說不定就有自己送上門的。”

這種時候領導說了算，葉森沒說話默默地夾了幾筷子菜塞嘴裏。楚遙也罕見的安靜吃飯，他挑挑揀揀地吃了幾口，突然“啧”了一聲，聲音懶洋洋地道：“真麻煩啊。”

“怎麽了？”

“我身上鳳凰氣息太重了，這幫子慫貨估計不敢出來。”

所以說，你一個人類身上為什麽會有鳳凰的氣息？就算每天接觸也不會蔓延到身體裏吧？而且每次在鳳逐面前就快開屏了！人家兩兄妹是正兒八經的上古神獸，你嘚瑟個什麽勁兒啊？葉森在心裏瘋狂吐槽道。

“哦。”

老板娘在收銀臺站着，見兩人面前的菜沒減少，便讓人上了兩道涼菜。服務員上菜回去時和個冒冒失失跑進店裏的人撞成一團，服務員小妹個子小小的，托盤被撞飛，身子倒在收銀臺邊上，臺子上做裝飾用的白瓷花瓶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店裏的客人就葉森與楚遙，這麽大的動靜必然驚動他們。瓷瓶墜地裂開的聲音吸引了葉森的注意力，他猛地擡頭看去，有一道細小的光一閃而過。

“追！”

“诶？什麽？”葉森反應慢了半拍，眼見楚遙跑出店門越跑越遠，才明白過來那個铿锵有力的“追”不是名詞而是動詞，于是趕緊跟了上去。跑了半天發現那一桌菜沒給錢，才猶豫了幾秒楚遙的身影又要消失，沒法兒，只能繼續跑。

古董街後面臨河，再往上是一座觀賞的山頂公園。這一路飯後消食散步聊天倒是個好去處，正好能順便到山頂看夜景。可惜葉森此時跑的快要斷氣了，他追着楚遙馬不停蹄跑了二十分鐘，速度不慢。

山頂的風景葉森沒心情看，幸好這個時間周圍也沒什麽人，他見楚遙停下來了急忙過去喘着氣問：“楚哥，什麽妖怪跑那麽快？”

楚遙氣急敗壞地咬住下唇道：“一只蟲子，叫什麽好呢？饞惡蟲吧，通體透明，它習慣附在瓷器上，會随着宿主變色。”

“這種妖怪屬于小型妖怪吧，很兇惡？”

“它喜歡吃廚房的油煙和飯菜的香氣，兇惡倒是不至于，就是愛惡作劇，嚴重了會出人命的那種。”

“啊……剛才那個事故是這個蟲子搞的鬼？為什麽？明明有菜香了啊？”

楚遙蹙眉，“都敢在有雙神獸氣息的人面前搗鬼了，還會在乎菜香？跑得倒快！”

“那怎麽辦？”

楚遙拍了拍葉森的肩膀，變了張嚴肅臉道：“這個就是你的培訓項目了，把它找出來帶回局裏。給，這是伏蟲袋，一般的小型蟲妖都能裝，裏頭放了蟲子吸了會醉的藥香。”

說着給了葉森一個錢袋一樣的布袋。

“哈？不不不，不是啊楚哥，你說這蟲子會變色的吧？”

楚遙點頭：“嗯。”

“……這是公園哦，都是樹！它要是随便躲在一片葉子上我怎麽找？”葉森滿心的卧槽，心想這不是玩我呢嘛？

“小夥子，要利用自身優勢呀，你是個半妖，感應妖怪是家常便飯吧？”

葉森張了張嘴，咽了口唾沫道：“我知道了。”

楚遙笑眯眯的擺手，“這是管理員外勤比較特殊的任務，收妖。這妖等級很低，一個人足夠。葉森，妖怪的世界與人類世界一樣并不簡單，我想你應該明白，也必須明白，山頂等你。”

楚遙離開後，握緊手中布袋的葉森深吸了口氣，氣息沖的他胸腔裏感覺到了一點疼痛。不管哪個世界都不會簡單，他明白。既然是自己的選擇，就應該堅定的走下去。葉森緩了口氣，走到一棵樹下，閉上眼。

春日午後的風并不算溫柔，也不似風刀，它只是靜靜地吹起了發絲，樹葉晃動摩擦的聲音帶了星星點點的沉重。葉森睜開眼，空氣似乎凝固了幾秒。下一刻，他猛地朝一顆樹奔去，一道微光閃過，葉森皺眉，饞惡蟲又不見了。

葉森追了兩個多小時，耐心耗盡。他忽然想起某次遇到的不知名妖怪，特別會跑會藏會竄，葉追小小一只就站在那朝着妖怪的方向說了一句“過來”，那妖怪就屁颠屁颠出來了。當時葉追做了一個動作，是什麽呢？

這只饞惡蟲似乎特別喜歡捉弄人，它被追了那麽久都不緊不慢的，逃跑的距離都不遠，像是故意在等你追上來。葉森左手晃着手裏的伏蟲袋，默念自己是白虎、是白虎、是白虎，然後擡起頭，右手在半空中畫了個圈，瞳孔有一瞬放大又還原。

像是被震懾一般，林間驚走許多飛鳥，饞惡蟲如同喝醉一樣也從樹上掉了下來。葉森拉開伏蟲袋，把任務目标收進了袋裏。他的心跳還是很快，仿佛手裏捧着的是千斤巨石，走路都艱難，有點頭暈眼花。

抓完饞惡蟲，葉森還高興終于能休息或者回局裏了，楚遙則是一臉“你說什麽呢這才是開始”的表情，接着帶人繼續滿世界尋找“例子”。葉森算是開了眼界，見識了許許多多平時就能遇見卻忽略的各種妖怪，偶有無害的小妖怪他們就當沒看到，畢竟人家跟小蜜蜂一樣在勤勤懇懇地指路。

下午五點多的時候，他們發現了楚遙通緝名單上的一個妖怪，楚遙聯系了人，又是一通忙活，主要是體力活兒，跑路、跑路、跑路！追到了晚上七點，被一起交通事故影響，讓對方跑了。聯系的人裏有二十八局的工作人員，葉森都不認識，其中一個約莫五十歲左右的大叔還因為丢了通緝妖怪罵了楚遙幾句。

楚遙的态度自然也沒好到哪兒去，渾然一副叛逆期不聽話孩子的表現，聽了兩句就不耐煩的讓人閉嘴，甩鍋甩的十分順嘴，對方氣地直哆嗦。

回管理局的路上葉森俨然如同一具死屍，一進公交車就坐在尾座不想動彈了，正好車上沒幾個人。

好累，要死了。

以上是此時葉森的全部想法，腦子裏充斥着“讓我休息”四個大字。

葉森本來以為培訓是循序漸進的，分批進行的，慢慢消化的，可現實無情的甩了他一臉。楚遙嫌麻煩，說內容不多幹脆一次性教授完，這導致的結果就是葉森累的能站着睡過去。回憶起這一天的經歷，葉森覺得，管理員工資開那麽高是有原因的。

這真是個體力活兒啊！

不過講道理，楚遙是人葉森是半妖，論體力應該是擁有妖怪體質的葉森占優勢。怎麽一天下來，反而是葉森累成這蠢樣楚遙連個氣都沒喘，平時什麽臉色現在還什麽臉色，絲毫不見疲态。

楚遙從兜裏掏出一小罐子糖，撿一顆塞嘴裏，問葉森要不要。

“謝謝。楚哥，你……不累麽？”葉森吃了一顆，被酸地皺起臉。

楚遙笑得一臉純良：“有點。不過啊，你這個體質太差了吧？”

是你太恐怖好嗎？葉森無力吐槽。

“我那天看小葉追玩了一天水，要不是睡覺時間到了他都不想上岸，跟條魚似得。鳳逐還讓弄吃的放池子邊，他邊看書邊喂小孩兒，結果他吃撐了小家夥還覺得餓。”

“游一天？！”

“是啊。嘛，不過也是，畢竟人家是龍。可是你白虎也不差吧？！”

“嗯？”葉森掏了掏耳朵，“你剛說龍？我是不是聽錯了？”

楚遙眨了眨眼，“啊？你不知道？小葉追原型是龍啊，你看他額頭上的角。而且是鳳逐說的，應該不會錯。”

葉森幹笑了幾聲，“龍？”

“嗯。”楚遙滿臉莫名其妙，“鳳凰認證，童叟無欺。怎麽你好像不太相信，葉追是龍很奇怪嗎？”

“我！我沒想過啊！”

楚遙失笑：“沒想過他也是龍啊。”

之前沒說還好，一說龍葉森就心悸，而且越來越嚴重。楚遙也發現了，連突然響起的手機都沒空看，扶着人問：“怎麽了？太累了？”

“沒事，就、就突然喘不過氣……”

楚遙見葉森臉色沒怎麽變才接起響個不停的手機，這回變臉的成了他。

“葉追怎麽了？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