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6月2日—【夜】
19、 6月2日—【夜】
上一次和暮涼“開房”,我們倆到後半夜就一直在讨論南歌的案件,所以事實上根本沒睡到什麽覺。原以為這次可以好好休息,可惜我的情況還是沒好到哪裏去。大概睡到一兩點鐘,我就被大腦深處循環播放的迷宮般的噩夢驚醒,閉上眼再想睡,卻又是重複的夢境。實在睡得難受,我只能睜開眼,盯着放在床頭的熒光手表發呆。
夜色濃濃,加上之前拉死的窗簾,所以房間裏的能見度幾乎為零。盡管我經常自诩夜視力很好,但現在這樣的情況,我當然看不見隔壁床上的人,所以也就沒去在意他的情況。
我在床上翻了幾個身,還是沒什麽睡意,卻不期然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南歌說過的話。
她說盛夏是個不睡覺的人。
尚小晴問她原因,她回答,我睡覺之前她醒着,我睡醒了她還醒着,每天晚上誰什麽時候下來做了什麽她都知道。她這樣,不就是個不睡覺的人嗎?
這番話讓室友們感到驚奇,她們來向我求證,我懶得解釋,一揚眉毛,默認了。然後一屋子姑娘就開始嘲笑我像個更年期婦女,我也跟着樂,說那我很快就不用來大姨媽了,能省好大一筆姨媽巾的錢,想想還真幸福。
結果又被嘲笑一頓。
現在回憶起那段最初的、沒有矛盾和糾紛的時光,覺得仿佛已經是一個世紀之前的事了,然後我心裏便漫上了一絲一絲細微的、連綿不絕的疼痛。
說起來,那是南歌少有的關心,很多事情,她即使看見了,也不說,不管,就任由它們自生自滅。
但這也不能怪她。
一個從小輾轉在親戚之間的孤兒,是懷着怎麽樣的心情,一天一天活下來的,我們都不知道。
當她看見我們從家裏帶來的零食和特産時,會不會覺得難過?
當她被自己唯一穩固的依靠用水果刀一下一下刺死時、在她還剩下一口氣垂死掙紮時,她又在想些什麽?
我一點一點重構着她的世界,然後心裏就堵堵的,很難受。
我期待着知道真相的那天,不過,我又寧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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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時至今日,大約也永遠都無法知曉了。
*——*——*
我亂成一團破麻的、越滾越遠的思緒被暮涼的一個翻身給拉了回來。
這一秒前,我甚至都已經忘了他也在這房間裏了,看不見還真是要命。
他這翻身的頻率和我的有着數量級的差別,估計是睡着了,但我沒打算去求證這個猜想,只是繼續躺在床上模仿一只被搗毀了脊髓的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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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六月,天很早就開始變亮,所以我屍挺的時間并沒有持續很久,不過一個小時的功夫,就勉強能看見房間內的擺設了。
這樣我就可以不開燈去上廁所。
從衛生間出來,我往暮涼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就确認了“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果然是颠簸不破的真理,不管他醒着的時候有多優秀,可這睡相還真是讓人不敢恭維。
我走過去,撿起被他踢到地上的薄被,然後拍拍他的胳膊,把他叫醒。
約摸重啓了三分鐘,暮涼終于緩緩睜開眼來,他目光呆滞地看了看四周,才注意到我站在他床邊。
“怎麽了?”他的聲音又低又軟,輕輕的,非常模糊,卻沒有帶着多少不悅的情緒。
原本我還帶着一點玩笑的意思,但是看見這樣毫無危機感的、大型呆犬一樣的陳暮涼,心裏卻毫無理由地變得柔軟了起來,于是我彎下腰,輕聲在他耳邊說:“頭放到枕頭上去,身子正過來……”
說完,我幫他把枕頭放到了正确的位置上,拍了拍,說:“過來。”
他咕哝了一聲,照做了。
然後我又把被子攤開到了他身上,他自己閉着眼整理了一下,裹了個囫囵,又睡過去了。
天又亮了一點,我怔怔地看着他,最後忍不住,于是湊過去,和他漂亮的睡顏拍了一張合照。
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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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涼一直睡到八點多才又醒過來,他自己睜開眼,看到對面床上百無聊賴的我,又看了看自己手機上的時間,立刻翻身起來,隔着一條走道的距離,滿臉愧疚地跟我認錯:“對不起……”
我溫吞吞地說:“沒關系,十二點才退房,你可以多睡一會兒。”
他被我的态度吓得一個激靈,忙搖頭,從床上爬下來,進了廁所開始洗漱:“你生氣就好好說,別這樣……我怕。”
“我沒生氣。我說你……”我只得放柔了語氣,下床走到廁所邊上,倚着門框問他,“又幾天沒好好睡了?”
他含着牙膏說不出話來,模糊不清地說了幾個詞語,我沒聽清,也沒再問。
“今天星期天,你什麽安排?”
他吐掉牙膏沫子:“實驗室。”
“哦。”我點了一下頭,“一會兒我回寝室了,這幾天要趕報告,可能不去圖書館。”
他“恩”了一聲,又說:“你什麽時候去了,跟我說一聲,一層層找太折騰了。”
“我還以為你不打算提這要求呢……”我笑,“不過還是換成你什麽時候來圖書館,先問我在不在吧,怎麽樣?”
“都好。”他也笑了一下,微微露出剛刷完的大白牙,“晚上找你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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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室,只有尚小晴在,她的手指受了傷,雖然不嚴重,但被吳雙包了層層疊疊的紗布,她嫌醜,不肯出門,就借故賴在寝室裏。
不過即使在寝室,她也是在認真看書的,因為用她自己的話說,考研太折騰人,只有吳雙這種女金剛才受得了,還不如保研來得痛快,本校也沒關系,有書念就好。
她聽見開門聲,轉頭看見是我回來,那表情就像吃進了一只大蝙蝠:“盛夏!你真打算變成第二個南歌嗎?”
“什麽話?”我皺眉,徑直走向最裏端的我的位置,“你這是在咒我死?”
她偏過頭去:“我不是這個意思。不過你現在,三天兩頭的不回來住,白天也跑不見人,又好端端多了個男朋友,你還是以前的盛夏嗎?”
“當然是。”我一聳肩,“我和南歌不一樣,只有一個男人。再說,你看他長得那麽好看,我要是不積極争取,這不就被別人拐跑了嘛,我也沒有辦法啊……”
“這倒是,那你……”尚小晴賊兮兮地笑,“第一次?”
“還在。”我搖頭晃腦地,心說我和暮涼要真發生些什麽,那估計也是下個世紀的事情了。
“沒勁!”
“瞧你這看戲的勁兒……對了,吳雙呢?”我向後伸手,推開廁所門,瞅了瞅,“不在寝室啊?”
“別提了,你要是南歌第二,吳雙就是南歌第三。”
“什麽意思?”
“昨天你大半夜跑出去,吳雙可根本沒回來……”
“沒回來?實驗室?”
“韓昱啦……”尚小晴嘆氣,“不知道她有多想不開,韓昱都那麽抛棄她了,她還要倒貼過去。哎,你說咱吳雙好歹也是一個冰山美人……”
“你要知道,大多數超凡脫俗的女人身邊,總是跟着一個讓人無法理解的男朋友。畢竟是初戀,而且第三者也不在了……也許韓昱會回心轉意也不一定……”
“行……我們留着命慢慢看。”
“說的這麽恐怖?”我笑了一下,就幹脆換了個話題,“對了,上次你們整理南歌的東西,都清空了嗎?”
“怎麽可能……”尚小晴撇撇嘴,“她的東西也不少,我們只把被子和衣服丢出去了,但是書什麽的都還留着,在她衣櫃裏。那些書搬出去賣太耗體力了,所以還沒決定要怎麽辦。你問這個是要做什麽?”
“哦,我只是在想,南歌那裏很可能有整理好的課程筆記,我想看看能不能借來用用,也好省點複習時間……”
“對哦!”她一樂,又皺眉,“我手痛得要死,要不你來找吧?找出來了複印幾份?”
“可以。”我欣然答應下來,然後打開了南歌的衣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