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正文完 (1)
#48
時光飛逝。
歷經各種挑戰, 北比比與肖淩終于大四了。
畢竟是軟件工程專業的學生，他們大四的課目并不多，大部分的同學都一心撲在找尋實習的公司和累積作品上。
在這一點上, 比比算是比較幸運的一群, 因為大三的時候得到教授推薦參與一個小企業計劃、和幾個同學得了獎，所以在找實習公司的時候，過程也比一般的同學要容易。
她很快找到能接收她的地方，自此之後日常就被實習與累積作品還有準備畢業設計所占據。
這期間她和肖淩一直無風無浪，直至某個她剛從實習公司下班的冬夜，她收到來自肖淩的訊息, 說他要回一趟老家。
這條訊息讓比比敏感的挑起眉, 因為她和肖淩交往這麽久, 就幾乎沒聽他說過家裏的事情——就知道他家裏有一個姐姐, 還有, 家裏除了爸爸媽媽，還和爺爺奶奶同住。
她是從千子陽口中聽說過肖淩的家境比較複雜, 而她也從肖淩一直避而不回家的态度上看出他對這個話題有點抵觸了，因此交往這麽久，她都沒主動提起他家裏的事情。
倒是去年夏天，她讓父母見過肖淩一遍。
[北：那你這兩天不回校了？你家在北京那邊吧]
[肖：嗯，家裏老爺子生病了，得回去幾天]
正走路回家的比比揣着手機看他發來的訊息, 雖然擔心，還是給他發去一個啵啵的表情包。
[北：那好, 你路上小心呀！這幾天你事忙，就不用回我訊息了]
[肖：嗯]
她懂事的說着，看他一個淡淡的“嗯”, 嘴角的笑意緩緩消失，雖然糾結，卻還是乖乖的将手機放回兜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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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驟起，枯黃的樹葉飄飄搖搖地随風漫飛。
……
肖淩這一回去，就花了約莫一周的時間。
期間他是有斷斷續續的給她回訊息，但或許是因為那邊的家事太忙了，二人都沒聊到什麽。
後來比比自己也不好意思，就忍着不對他說些什麽新話題了，若他問起，她就說自己忙着畢設，天天忙，各種忙，好讓肖淩能專心處理老家的事情。
“……肖淩那邊還沒從北京回來哦？”
在北钰畢業、和終于擁有名分的127一起搬走後，北钰租住的公寓就留給比比一個人用了，雖然這一年的“寬敞”在最開始是讓比比高興慘了，但在這種肖淩不在的日子，她還是會覺得寂寞。
所以，她就不得已在空虛的晚上，給陳若打電話聊聊天。
“是呀，他也沒說要在什麽時候回來。”
比比本在敲代碼的手慢了下來，一雙星眸失去了光彩，背靠着沙發……身體一歪，躺了下來。
“這個問題棘手啊……關于肖淩的家庭，我其實也只從子陽口中聽過一點點，因為是兄弟的事情嘛，子陽的嘴巴也很嚴。”
陳若電話那頭的嗓音也有點抱歉，感覺到比比的沮喪，她卻沒能幫上什麽。
“沒關系，我也不是想從別人口中知道肖淩家庭的事情……”比比望着電腦泛着光的屏幕，估計是她太久沒碰了，屏幕居然啪的一聲進入了屏保模式。
突然黑掉的屏幕上倒映着她此刻卷縮成一團躺在沙發上的頹廢姿勢，比比看着自己，突然吸了吸鼻子。
“欸！比比你是要哭嗎？傻孩子，別哭別哭，肖淩肯定會回來的呀，沒有你在身邊，他肯定也寂寞慘了！”
這四年間幾乎沒看過比比哭鼻子，她這一哽咽搞得她心都酸起來了。
憂心的陳若思前想後，又在電話那頭啊了一聲：“……好啦！要不這樣，我們出來大吃大喝一頓！喊上子陽，他這幾天也因為‘肖淩缺失症’而在我耳邊小聲逼逼了好久！”
“噗，肖淩缺失症算什麽啦！我不想他，一點也不想他！”
“對，你不想他，但你想我了！快換衣服！我們出門去！”
陳若把比比逗笑，而因為最近的低落搞得有點靈感閉塞的比比也從命的關上電腦，随意套上一件衛衣長褲，取了手機就出門了。
……
秋風蕭瑟，幽幽的月光與稀疏的星安靜的撐起一片天。
自從和肖淩交往以來就少有一個人在夜裏出門的比比，離開了社區的出口，居然覺得小區晚上的照明系統有點稀疏了，幽黑的夜路顯得有點可怕。
還有，路有點寬、風有點涼。
一個人走有點寂寞了。
“……呼。”
比比輕輕打了哆嗦，心想着自己貌似被肖淩寵得有點嬌氣了，就忙的搖搖頭，把無人認領的小手塞進衣袋，将那些思緒從腦海裏扔走，小跑着到和陳若與千子陽約定好的鴨血面線店見面。
還是老樣子，那家距離她家和C大中心店的鴨血面線店，兩年過去，店裏某些地方都翻了新——牆角滲水發黴的部分填了新漆，就連老板用的竈臺外也鋪了新的瓷磚。
餐牌不再統一寫在櫃臺的玻璃上，反而每一桌上都放了已過膠的餐牌，不論是各種面線搭配還是飲料都寫了個一清二楚。
比比拉着陳若和千子陽在店裏尋了一張圓桌坐下，因為并非繁忙時段，本坐在角落看劇的老板娘站起身來，滿臉和藹的朝比比打招呼：“哎喲，小比比今天也來啦！”
“今天怎麽不和小肖一起來呀？”
老板手上拿着一個大勺子，也笑着調侃，卻不知道自己一上來就觸碰了某個尴尬的話題，搞得陳若和千子陽一臉不好的對看了一眼。
“……肖淩這幾天回老家啦！”
比比也沒想到老板會提起，只得伸手摩擦後頸，又羞又惱的開口解釋，又搓搓手氣呼呼的坐下來跟陳若研究餐牌。
換外觀不換餡，雖然暑假期間小店裝潢過一遍，但新的餐牌上并沒多少新的菜式，頂多是多了一種面線和幾種啤酒的選擇。
比比的視線在“鴨血粉絲湯”上停留片刻，最後還是選了一盤大份的鍋貼。
而陳若是第一次來，三心兩意，就軟磨硬泡的逼着千子陽選了生煎包，自己挑了大份水餃粉絲湯。
“哇，點這麽多，你們餓着肚子來的呀？”
聽見三個年輕人的選擇，老板娘趴在竈頭上，一臉驚奇。
“不，就是想喝喝酒聊聊天嘛！阿姨，再給我們三罐啤酒！”千子陽咧嘴笑得爽朗，只是，話剛說一半，就被陳若捏了手臂，小聲責怪：“……欸，你怎麽給我點酒啦，我又不能喝。”
“你傻啊，是我兩罐，比比一罐！阿姨，給她一般茶水就足夠了。”他反手指了指陳若，而比比想起兩年前派對上陳若和千子陽喝醉的模樣，一臉不好。
千子陽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嗎？喝醉了什麽都幹得出來的他才是最可怕的啊。
但是，或許是今天月黑風高，氣氛使然，她也想喝點酒，就沒拒絕了。
……
…
面線店因為人少，老板也閑着，所以三個人點的食物很快就上桌了，還是老板娘親自端來的。
千子陽駕輕就熟的把易拉罐拉開，和比比與陳若碰杯，就暢快淋漓的開吃。
雖然說是要出來聊天，但結果，三個人對于肖淩的事情也沒了解多少，說着說着話題還是繞回畢設和實習上了。
在這方面，千子陽和比比是同一個專業的，在實習上遇到的困難也是相似，一提起就直接聊開了。
倒是陳若，因為念的是生物學專業，畢業後比起像千子陽那樣馬上入職，還是考研前景更好，于是她這段時間以來都在默默準備、雖然不用實習，但煩惱還是和比比他們一樣多。
三人的話題繞來繞去，還是無法從對未來的不安上繞開，畢竟是關鍵的大四，那一刻耽擱不得的氣氛真的讓平常再樂觀的人也感覺惆悵。
一來是即将得和同學各散東西的不舍與擔憂，再來就是不得不投身社會的不安。
不久後，三人間的氣氛也從暢快淋漓變成沉默，而比比把一罐啤酒喝光，本來想添杯，想到自己今天得一個人回家……或許還得和陳若合力将千子陽擡回去，就還是把手放下作罷了。
結果，三人在店裏待到打烊才離開。
月亮最後升到冷清清的天空，把天空照出白晃晃一片，天上的星星都被雲遮蔽了。
已然是晚上十一點，雖然大四生的門禁相當寬松，但不論是千子陽還是陳若還是得回宿舍的，看千子陽喝高了連身體都挺不直，比比一臉無奈，也只得提議和陳若一同将千子陽送回去。
“若若，這些東西我幫你提到宿舍吧？”
“這樣你豈不是得很晚回家……呃，不過我也真的沒辦法把子陽擡回去。”陳若讓千子陽靠在自己身上，随身物品都拿不穩了，只得讓比比幫忙拿着。
“沒事沒事，我把你們送回去後就跑回家，用跑的我七分鐘就能到家啦。”她笑着表示不在意，但看着那互相依偎的情侶，心中多少有點寂寞。
殊不知，她兜裏不知何時起因為沒電而自動關機的電話裏，也藏着幾條來自肖淩的，寫着“想見你”的訊息。
……
#49
晚上的C大顯得有點寧靜。
因為有那意思意思存在的門禁，所以不論是操場、各種校園通道還是宿舍周圍也是無人，路寬得有點過分。
“我貌似是第一遍在這個時候回C大。”
“因為大一到大三有門禁嘛。”比比也好奇的四處張望，她一個不住宿的學生除了會在晚上用到大運動場外，也未曾走到宿舍的範圍。
也未曾想象過，平常肖淩都得走這條路回宿舍。畢竟平常他們約會結束時，他都幾乎趕着門禁的尾巴回去，應該是和現在差不多的。
想到這，比比又從兜裏翻出手機，想看看今天肖淩回她訊息了沒有。
“啊。”
“怎麽了？”
“原來我的手機沒電了。”
“啊那怎麽辦？待會到我的宿舍，我借你一個充電寶吧，不然你回去路上也不方便啊。”
“好……”
雖然是想不再打擾陳若的休息時間了，但想到深夜回家路上沒有手機，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安。
忽然一陣秋風呼嘯而來，吹打在臉上，像針紮一樣生疼。
當比比和陳若成功把千子陽送回男子宿舍的時候，已經是快二十分鐘後的事情。
男子宿舍的夜更保安認得陳若，見到千子陽那醉醺醺的樣子，知道大概什麽情況的他也沒諸多刁難，揮揮手就讓三人上去了。
比比拾級而上，想到這還是她第一次去肖淩的宿舍，心裏多少有點不知所措。緊張的心跳聲，在這靜的詭谲的氣氛下，異常清晰。
誰知，比比偷看肖淩宿舍的計劃還是告吹了。
畢竟，就在他們拖着意識浮浮沉沉的千子陽爬到他們居住的樓層時，就在他和肖淩居住的房間外，肖淩本人也回到了。
在清冷的月色下，肖淩颀長的身影就站在宿舍的門前。
這時候的他正背着一個斜肩行李包，剛掏出鑰匙準備開門，見到比比和陳若扶着千子陽出現，一雙冷眸閃過一絲驚訝。
陳若也吓了一跳，下意識就問道：“……肖淩，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數小時前剛下的飛機。”
肖淩的視線只在陳若身上停留一秒，就轉移到比比的身上。
他難辨喜憂的眼神和她的對上，深邃的眸子裏是隐隐的冷色，比比被他看得心裏一慌，回過神來，肖淩已經走過來——把千子陽接走了。
她沒來得及和他打招呼，就見他扶着千子陽回到宿舍房間，把人擡回床上。
“啊，你剛好在真的太好了，不然我們也不知道怎麽把子陽擡進屋內。”
“沒事。”他語氣淡淡的。
有了肖淩的幫忙，事情果然變得輕易多了，就是任誰也能感覺出來，現在肖淩的心情不怎麽樣。
是故陳若也擔憂的望了一眼北比比，而同樣意識出來的比比，也只有不知所措。
……
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在C大的每一寸空間上。
把千子陽安頓好，留下陳若給他梳洗打點，肖淩就和比比一同離開宿舍了。
這也是必然的發展，因為自從二人交往，肖淩就不允許比比一個人夜歸，現在這種情況，他肯定是要親自把比比送回家的。
走在安靜的路上，肖淩沒有主動牽她，倒是比比自己把手湊上去的，二人就這樣沉默的走了一路，直至他把比比送到公寓樓下，保全笑着迎出來。
“……哎呀，小肖你找到小比比啦！”
保全笑容和藹，也是他這麽一開口，比比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剛才你來找我了？”
她拉了拉肖淩的手，但他卻沒有回答，只是對保全點點頭，帶着比比越過保全呆着的小涼亭，再把他送到她家門前。
看他還是一臉不想說話的模樣，比比急了，就晃了晃他的手臂，也沒進屋去：“肖淩，你怎麽啦？”
沉着一張臉的肖淩沒有看她，只是站在原地看她，啞着聲音，終于開口：“……你知不知道我給你發了多少訊息？跑去喝酒這就是你說的在忙畢設？”
他的嗓音透着疲憊，也像隐忍着許多情緒，低啞得讓人有點心疼。
比比心頭一顫，才知道肖淩剛才找她了，還特地跑到她家這邊——估計是被保全提醒她出門了，他才折返到C大。
結果見到她和陳若扛着千子陽出現，他才知道她“沒在忙”，反而是和千子陽和陳若跑出去喝酒了。
想到這裏，意識到肖淩心中有多委屈的比比馬上解釋：“那是因為我手機沒電了！我的手機電池老化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段時間也老自動關機……”
“你這周以來也跟我說你在忙，我平常怎麽找都找不上你……也是因為你手機沒電？”
肖淩駐足在原地，一雙總是充斥着溫柔的眸此刻顯得冷淡深沉。
被他那一雙烏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比比與他面對面的站在家門面前，她雖然想好好對他解釋，但心中很多想法和不安也是把她困擾着，她好幾遍開口都無法把話說出來。
她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委屈和傷心，眼淚迅速地湧進了眼眶裏。
她知道肖淩這一周應該也遭受許多壓力，她不想在他面前哭的，但結果還是肖淩說“心情不好先回去”的時候低頭哭了出來。
她就小聲吸了吸鼻子，本想把淚意藏着不被肖淩發現，結果，在這夜闌人靜的時分，他還是察覺到了。
本打算轉身回去冷靜冷靜的肖淩駐足在原地，看比比低着腦袋，肩膀輕輕顫抖，就忙得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去看她：“……你怎麽突然哭了？”
他彎曲指尖小心翼翼的給她擦淚，誰知道，她現在就像塊海綿一樣，他越是給她拭淚摸臉，她的淚水就流得更是洶湧。
那些溫熱的淚水撲簌簌的從她眼眶滾落，肖淩怎麽接都接不完，一邊幫她擦，他就一邊覺得她的淚水就像滾燙的刀子那樣，一刀刀刺進他的心裏。
他心底産生了許多的不忍與心痛，因為不忍看她淚眼汪汪的樣子，他只好把她摟進懷裏，一遍又一遍的撫摸她的腦袋：“別哭了，不該是我在生氣嗎？”
“嗚……嗚嗚……不是……”
她在他懷裏吸着鼻子，越發壓抑不住的哭聲讓肖淩覺得有些引人注意了，就只能從她兜裏摸出鑰匙，開了公寓的門就把她送回去。
……
抱着哭成淚人的比比回到無人的家裏，肖淩先是把她安置在沙發上，又駕輕就熟的給她倒來一杯溫水。
但比比還在哭，哭得像個迷路的三歲孩子，眼淚就像久蓄而開閘的水一樣湧出來，都讓他不知所措了。
“……是我太兇了嗎？”
肖淩無奈的蹲在她面前，在這交往的兩年半期間，他都沒見過比比哭成這樣——看小電影哭成淚人的事情是有過，但沒有一次是他弄哭的。
他才知道，原來把她弄哭的時候，他會這麽心疼。
肖淩伸手輕柔的撫摩着她的頭發，看她又傷心又怕的樣子，只好坐到沙發上，把她整個人都摟進懷裏，連聲哄着：“……對不起，我剛才的确是有點煩躁了，但仔細一想，都不是你的問題。”
“是我回了一趟老家，心情太糟了，不小心就發洩到你身上了。”
肖淩摟着懷中嬌小的女孩，感受着她的體溫，清墨般的眼眸終于多了幾分暖意。
也是，剛才他比起責怪她，其實更應該給她一個擁抱。
感受到她在，他就不至于這麽煩躁了。
而比比卷縮在他的懷裏，一手揪住他的衣服，嗅他身上的氣味，也覺得安心了好多好多。
終于，她縮在他的懷裏揉了揉眼睛，也輕輕的搖了搖頭，抽泣着說：“我…我也對不起，剛剛我其實沒想哭的……其、其實你沒有對我很兇，只是這幾天我也有點低落……”
她小聲的在他懷裏說着，肖淩第一次從比比口中聽見她會感到低落，第一時間緊張的扶起她的肩膀，蹙眉詢問：“……你怎麽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是實習那邊的事情？”
是因為他剛好不在她身邊，所以完全察覺不到她本身藏着的情緒？所以她才沒及時回複她的訊息嗎？
肖淩那深邃的眸子仔細地檢查着比比哭花了的臉，自打她說了“這幾天有點低落”開始，他整個人都敏感了起來，就生怕看漏她的什麽訊息。
“我……我只是……”
比比還親着淚花的眸有些膽怯的望着肖淩，看他整個人的神經線都豎起來了，也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說，只是在他懷裏不自在的捏着衣角：“有點不安。”
“不安？為什麽？”
肖淩緊緊的摟着她，看她差不多不哭了，又抽面紙為她擦拭眼角，心疼地吻了她的臉頰一口：“別着急，你慢慢說。”
“我……我擔心說出來會讓你為難。”
“不會。”
肖淩斬釘截鐵的回應，撩起眉毛：“所以事情是和我有關的？”
她輕輕點頭，想了想，又像只小動物那樣鑽進肖淩的懷裏，把他抱緊。
意識到她在對自己撒嬌，肖淩臉上緊繃的線條融化了一些，他把手輕輕的搭在她的腰身上，再等待她開口。
“我只是……”
比比極為苦惱地蹙了一下眉頭，再低下頭去：“就是……你之前都沒跟我說過老家的事情，雖然我一直也挺在意，但是我也不想提起讓你不高興的事情，也不想逼迫你說……”
肖淩第一次聽比比親口提起“他的老家”，劍一般地濃眉下眼光深沉。
他留意到她的手總在無意識的、焦慮地捏着自己的衣袖，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不停地眨眼思考，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
他不忍看她這麽戰戰兢兢的樣子，就伸出手去把她的手拉過來，握在手心。
他溫暖的大手包覆着她的，感受着他的體溫與氣息，意識到肖淩在聽她說，比比的膽子壯大了些，就仰起頭去。
“其實現在我也不想逼迫你跟我說，但是，我就是感覺到你回北京後很不高興，我想知道怎麽安慰你才不會觸礁，我不知道怎麽辦，就想着先給你時間處理事情……”
說到這，她又開始眼泛淚光，烏溜溜的眸子就像罩上了一層玻璃似的東西，睫毛接連地動了幾下。
估計是她今天開啓了哭泣的按鈕，淚水就容易決堤，噙着淚花的大眼睛讓他看了就心疼。
“白癡。”
他拿她沒轍，将額頭抵上她的腦殼，低沉沙啞的嗓音在安撫着她不安的情緒，又道：“我有這麽可怕嗎？”
“也……也不是這樣。”
比比抿了抿唇：“就是我自己也有點顧慮太多了，明明直接問你會更好。”
“不，确實是我沒給你機會發問。”
他也理解她的擔憂，他自己也清楚，每當提起北京老家的事情，他整個人就會神經緊繃，別說是比比，就連缺根筋的千子陽也不敢過問半句。
比比素來在乎他的感受，感覺也很敏銳，顧慮他感受不敢開口是正常。
只是她越是懂事的把疑問藏起來，他們在這個話題上的距離就越大，所以他突然因為老家的事情消失一周，就會輕易引起她的許多不安。
但凡之前，他早一點跟比比講講家裏的事情，這一次也不會搞得她像丢了魂似的。
比比窩在他懷裏，在這個二人都在思考的片刻，她想起自己這一周以來失魂落魄的狀态，有點害怕也有點委屈。
“其實，在跟你說了要去忙畢設之後……我實際上也一點東西都肝不出來，我也不知道你回去北京會幹啥，我有點寂寞……所以若若才喊我出去吃飯的，就這一天，平常我都沒自己出門。”
“真的只是剛好，小破機它自動關機了，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其實見到你回來的時候，我真的松了一口氣，因為這一個禮拜，我都有點擔心你要不回來了……”
她斷斷續續對肖淩坦白了這段時間的心路歷程，而也是直至他親口聽她說，他才知道，現在鑽在他懷中的小怪獸，原來也和他一樣，一直在想着他。
看她又乖又可憐的樣子，肖淩也只得在心裏連罵自己是混賬。
他無奈地輕笑一聲，想起自己這段日子以來一直暗自責怪比比沒像平常那樣每天栝噪的在他耳邊說很多很多話，覺得對方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時候消失不見，都是欺人太甚。
他沒有把自己的這些體會說出口，畢竟都是誤會。
于是他伸手把她摟住，把腦袋埋在她的脖頸上，像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懷裏。
“笨蛋，我怎麽可能不回來。”
他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頸窩，溫熱得灼人的氣息噴灑在她的皮膚上，帶給她騷騷癢癢的感覺。
比比有些不适應的眯上了眼睛，意識到肖淩在對她撒嬌，就擡手撫摸他的頭發。
此刻的肖淩就像一只被馴服的大獅子大老虎，安心的靠在她懷裏，随着她給他摸頭發的動作，緩緩合上了眼臉。
他感覺許多纏繞在他身上的難題被她輕輕掃走了，那些壓在他身上的重擔終于變輕了一些。
他一雙總是充斥着冰冷的幽深黑眸多了一些柔和。
良久，她聽見他清了清嗓子，啞啞地開口了：“因為對我來說，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家呀。”
……
#50
比比家。
除了那風扇轉動時發出有節奏的機器咔嚓聲、以及牆上月歷被風吹動時發出的沙沙聲，是一室安靜。
交往兩年終于說到一個比比在意許久的話題，剛好也回老家處理了一點事情，情侶間雖然依偎在一起，卻有點沉默。
但幸好，這個沉默的片刻并不讓任何人覺得緊張。
因為就在剛才，他們意識到對方都沒有離開自己的意思，二人都非常在乎彼此的關系，所以這個節骨眼上，需要思考的只是如何把複雜的問題解釋得清楚一些。
在肖淩思考期間，想到肖淩是剛從機場離開，再于她家和C大宿舍往返的，考慮到他還沒吃東西，她就自告奮勇的給他煮了一碗白菜豬肉水餃。
咔嚓的一聲扭開電磁爐的開關，鐵鍋子裏頭的水很快燒開了，比比把家裏的一袋餃子下鍋，同時又取出之前煮好凝固的雞湯塊溶解，再往白色卡通碗裏頭撒了蔥花。
在等待水餃煮熟期間，比比到浴室取毛巾擦了一把臉——多年沒哭過的她此刻雙眼紅腫得陌生，她只得用冰毛巾敷着哭得有點疼了的眼角，認真把亂得像雞窩的頭發紮起，才回到客廳。
一碗簡單的白菜豬肉水餃被他端到肖淩面前，嗅到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肉香，想起自己這周以來确實沒認真吃過飯，他就先坐下來把她做的夜宵吃抹幹淨。
溫暖的食物下肚，他覺得自己的心情又好了一些。
他望向隔壁那整理好自己的北比比，此刻她和他一樣，正坐在地板上。
她抱着膝看他把夜宵吃完，烏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又嘿嘿地傻笑：“你吃得好快。”
“你做的太少了。”看她終于笑了，他也笑了起來：“下次給我做，可以多做一點。”
“我那袋水餃本來就所剩無幾了，我這段時間沒跑超商，冰箱內食材也不多了。”
“你沒有吃的怎麽行？我明天陪你去。”
他撩起眉頭，壞心眼的調侃她，也清楚她現在一個人住，補購物資成了技術活。
聽見他說陪她出門，她自然是高興的笑起，如是和他打鬧幾句，終于話題就繞回最初的點上——
只聽，肖淩抿了口水，本來緊抿成一條線的薄唇緩緩張開喉結上下滾動。
“所以，你還記得我跟你說，我高中在哪裏讀書嗎？”
……
“你說不在北京。”
比比自然記得，她眨巴眼睛，偏頭望着他：“肖淩，你是不是和家人關系一直不好？”
“……嗯。”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裏湧動着複雜的情感，提起家人，他眼神暗了下去。
“我家是官背景的，因為家裏只有姐姐和我，我爸貌似一直希望我從政。但我對政治一直沒興趣，也因為這樣一直和爸爸爺爺吵架。”
比比專注地聽他說，看他說起這個話題時眼神很遠很遠，就像在說什麽他不願意回想起的事情一般。
比比心想，肖淩小時候的日子應該過得相當壓抑。
“所以你高中就找了北京以外的住宿學校？”
“嗯，因為初中的時候參加了物理比賽，後來獲推薦參加機械人比賽，玩着玩着開始對相關産生了興趣，就在報考高中的時候，偷偷找了一所遠離北京的強校報讀。”
說起這個有點叛逆的過去，他嘴角揚起一個輕淺的弧度，光看眼神就知道肖淩至今仍相當滿意自己當初的決定。
看他意氣風發的樣子，比比也勾起了嘴角，腦海裏仿佛出現了七年前肖淩那叛逆又倔強的模樣。
“在高中我遇到一個很好的老師，他在游戲設計上很有熱情，但作品一直不受青睐，我受到他的啓發，也想試着往這個方向拼一拼……算是為老師完夢吧。”
“所以你才從大一開始，就有那麽清晰的目标！”
“嗯，我不想等畢業後才開始，我必須在大學四年盡可能累積經驗和成績，也不想被爺爺和爸爸瞧不起……”
他說着說着，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低聲輕笑。
“怎麽了？”比比瑟瑟顫抖，眼神狐疑：“我覺得你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不……我是想起，我當時玩魔仙，也只是因為那是我目标進的的游戲開發公司制造出來的游戲……就是沒想到，我玩個游戲還會被你纏上。”
腦海裏的畫面一下子回到三年前的夏天，那個和她戲劇性的相遇，至今想起還是像個流星雨般的奇跡。
“……喵喵喵？肖先生，你把話說清楚……是你知道是我還不跑！”聽見對方污蔑她“纏着”他，比比就滿腔意難平，她瞪着肖淩，還抄起茶幾上的勺子，一臉要威脅他的樣子。
“是是是，是我自己先栽進去還不認栽。”他忙的舉手投降，帶笑的眼神中浸着濃濃的寵溺與包容。
“……這還差不多。”她奶兇奶兇的樣子實在沒半點威脅性，叫他忍俊不禁。
他眼中滿是柔情地看着比比，支着下巴，放輕語氣接着解釋：“……所以，本來的我是朝着目标筆直前進，鐵了心在有成績之前都不回去北京的，就是沒想到爺爺會突然生病。”
“對了，那你爺爺現在的狀況如何？”
“……是突然中風，但幸好搶救及時，之後估計得花很長時間複健适應。”
“啊，那你家肯定一下子亂套了！”
“對，所以這趟回去，一宅子的情緒也不怎麽樣，我在爺爺手術醒來、狀況穩定下來後就買機票回這邊了，太久沒回家，感覺不太習慣。”
比比抱着膝看他，說起家裏的事情時，肖淩清冷的眸中透着無法掩飾的疲倦，就像平常連續一周熬夜肝游戲的他，或是比那個更累。
比比也是理解的，她的家庭雖然很普通，但身邊也有的姊妹家境複雜，而當中的細節就只有那個人才懂，所以肖淩不說，她也不會評論些什麽……誰對誰錯，肖淩心中肯定有他的答案。
她能做的，只是往他身邊再靠近一點點、再靠近一點點，把腦袋靠在他肩頭上。
“那大神你短時間內還需要回去北京嗎？”
“我媽說來年我姐要結婚，到時候我肯定還得回去一趟。”
“那麽……”比比垂眸想了想，又開口提議：“那要不，下次你回北京，我也和你一起回去？這期間我們住你家附近的酒店，你就不用住在宅邸裏了。這就當是我的畢業旅游，聽起來真不錯。”
她一本正經地說着，而肖淩幻想到和她一起出游的畫面，那讓他感到壓力的事情貌似變得輕松了一些，他勾唇笑了，又伸手捏她的臉。
“你畢業旅游去北京沒毛病，但讓我的畢業旅游回自己老家，也太煎熬了吧？”
他佯裝不悅的皺起眉頭：“最少，我想和你出國到遠一點的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