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搶糧
遇到一個躲不開, 又不能打(很可能也打不過)的對手時要怎麽做?
答案只有兩個字:忍着。
明夏穿着統一配發的軍用雨衣,背包背在身後, 手上拎着寸步不離的十字弩。
青丘依然被他兜在圍巾兜裏, 挂在雨衣裏面。這小東西自己又不能穿雨衣,遇到魚婦的高壓水槍, 除了拍着翅膀到處亂飛, 根本一點兒辦法沒有。
幾次過後, 明夏就看不下去了,不由分說将它塞進了自己的雨衣裏。青丘也撲騰累了, 老老實實地窩在圍巾兜裏, 只把小腦袋從明夏的領口處探出來到處張望,一旦發現有魚婦發動攻擊, 立刻就把腦袋縮回去。
在頂着魚婦的高壓花灑趕了兩天路之後,明夏也終于發現這條河的古怪之處了。
它并不是一條真正意義上的河, 或者說不是明夏認知裏的那種大自然中浩浩蕩蕩奔流入海的大河。
這條名為洗心河的東西,它根本就是沒頭也沒尾的,或者說它處于大陣中一個極其詭異的坐标之上,利用某種空間的折疊技巧, 将大河的源頭和終點連接了起來, 形成了一個獨立封閉的循環系統。
于是, 上午的時候, 明夏看到自己跟在隊伍中逆流而上,遠處的大河中不時有一群群黑影經過他們身旁,飛快地向着下游的方向游去。
到了下午三地點鐘的時候, 他又會發現原來自己在順流行走,那些在幾個小時之前經過他們身邊的黑影,又一個追着一個從他們身邊經過,順着水流的方向歡快地游走。
行走的人一般都會習慣性的用身旁的景物做參照物,但因為這條河實在奇怪,明夏甚至于會有一種錯亂的感覺,好像自己一會兒往前走,一會兒又往後走。或者剛剛看完的一部短片,一眨眼的功夫不知被誰按下了“倒退”的按鈕。
于是這些被困在河水裏的魚婦也就沒完沒了的重複着前進、後退、再前進、再後退的過程。
他也終于明白為什麽一條河會成為封印妖獸的陣法了,因為它根本沒有入口和出口,它就是一個會流動的牢籠。
明夏心想,這可真是一個可怕的地方。
有人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鐘。
魚婦是不是魚這個不好說,但這個結論說不定是真的。因為洗心河裏的妖獸魚婦不管是往南游還是往北游,每一次經過他們身邊都要對他們發動一次進攻,就好像完全不記得這一隊穿着雨衣的人已經被他們涮了一遍又一遍。
隔着将近六十多米的距離,魚婦又是沉在水中,岸上的人看不清它們的樣子,只能根據看到的黑影來推斷,這種怪物身長接近一米六,差不多是一個成年女子的身高,身形也與成年女子相仿。背脊呈青灰色,頭部顏色更深,像長着頭發似的,遠遠看去似乎有手有腳,倒是隐約有些像娃娃魚的體态。
明夏腦補出的魚婦的樣子就是一條加肥加大版的娃娃魚。
耳畔傳來河水嘩啦啦的聲響,窩在明夏雨衣裏的青丘翻了個身,不耐煩的嘟囔,“又來了。煩。”
明夏轉頭去看,見幾分鐘之前還十分平靜的河面上起了波瀾,波濤湧動之間,河水的流向悄然改變。
明夏掃一眼腕上手表,果然是下午三點,準準的,一分不差。
也不知這個時間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講究?
南江也從隊伍的前方走了回來,一邊走一邊提醒身邊的隊友,“加快速度!注意保持距離……又要過來了。”
河水改變流向之後的十分鐘之內,會有數量最大的一群魚婦從這裏經過,這也是對他們而言最危險的時刻。因為數量多,攻擊的水花也大,一不小心會被擊倒。河邊的地形又複雜,一天前李悠然就被水箭沖倒,險些一頭撞到岩石上。
前兩天經過的地形都是礁石叢生的河灘,雖然滿地石頭不好走路,但優點是可以找大一點兒的礁石躲一躲。今天好不容易出了那片石頭灘,卻發現地形的改變讓他們變得更麻煩了。
布滿礁石的河灘像是被一把巨大的掃帚重新掃了一遍。礁石被掃成了一堆,随着起伏向上的地勢漸漸連綿成了讓人無處下腳的險峻的山地。而朝向河岸的一側卻變成了一馬平川的平緩沙地。
沒有遮擋物,從洗心河的方向看過來,他們的存在簡直再顯眼不過。
從石灘出來之後,因為環境變得開闊了許多,南江就把前進的隊形也做了相應的調整,由原來的一路隊形變成了後三角隊形。
明夏挂着青丘走在中間偏後的位置,身後是唐勳和白英。他們手裏也都提着十字弩。在補給站那一場惡鬥中,親眼見到槍彈令黑蛇不斷分裂的恐怖場景,隊裏的人都養成了弩不離手的新習慣。
明夏聽到河水的聲音似乎比剛才響亮,正想轉頭看看,就覺得身後一雙手猛地推了他一把。
明夏沒有防備,腳下踉跄幾步,險些一頭栽倒。但緊接着就有一條水做的鞭子啪的一聲抽打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水花飛濺開來,把明夏腳邊的沙地都打濕了。
緊接着便有無數條水箭從河裏騰空而起,朝着他們站立的方向抽打過來。澎湃的水聲轟然響起,一時間将他們彼此間的呼喊聲都壓了下去。
明夏彎下腰護住胸前的青丘,一溜小跑地追趕前面的隊友。
南江說了,被魚婦攻擊的時候,唯一的辦法就是抱頭鼠竄,等跑出魚婦能夠攻擊到的範圍,它們就會放棄追趕,轉而去尋找更加容易對付的目标。
但這一批魚婦的數量好像比之前遇到的都要多,而且它們之間好像會相互影響,一個開始朝着岸上發動攻擊,其餘的也紛紛加入了攻擊的行列,像商量好了似的,密集的水箭沖上岸,沖的人站都站不穩。
明夏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他一只手摟住胸前雨衣裏的的青丘,另一只手緊緊握着弓弩。他并不是南江這種身經百戰的戰鬥人員,遇到襲擊的時候他會緊張,會慌亂,唯有握緊兵器,心裏才會覺得有底氣。
正彎着腰全力向前跑,就聽身後有人“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緊接着便是撲通一聲響,像是有人摔倒了。
明夏回頭,見剛才還在身後推他的白英摔倒在地,正用手撐地爬起來。見明夏要回身來拉他,還擺擺手示意他別過來,繼續往前跑。
明夏知道自己行動力不如這些人,也從來不逞強,便按照他的指示繼續跑,沒想到跑了兩步之後并沒聽到白英跟上來的聲音。一回頭,見白英還躺在地上掙紮——不是自己摔狠了爬不起來,而是他的腿腳和雙臂都被緊緊地纏住了。
明夏頓時汗毛直豎,他一直以為這些河水做的觸手只有高壓水槍的作用,沒想到還真的能當成觸手來用。
這個奇異的功能再一次刷新了他的三觀——妖怪們的能力真他娘的不可思議。
明夏也顧不上害怕了,三步兩步沖上去,抓住白英的肩膀開始往回拽。
觸手的主人似乎沒防備還有人來跟它搶奪獵物,一個大意被明夏拖回去兩米遠。繼而大怒,重新舒展觸手,将白英死死纏住。
明夏沒想到這東西力氣這麽大,腳下的沙地又有些打滑。他抱着白英的肩膀不太使得上勁兒,而向河邊拖動的速度卻明顯加快了。
白英被觸手勒得直翻白眼,明夏這時候也顧不上遵守南江說的不能主動攻擊的話了,摸出靴筒裏的匕首一刀紮進了觸手裏。
觸手啪的一聲炸開,水花濺了他滿臉。
但緊接着又有幾條觸手從河裏伸了出來,其中兩條還沖着明夏蠢蠢欲動。
或許明夏跟它搶奪獵物的舉動讓它有些迷惑,也有些忌憚,一時間它并沒有把明夏也劃歸獵物的範疇,反而将他當成了跟它搶奪獵物的對手,暗暗戒備了起來。
幾條觸手一起使勁,白英幾乎是以滑冰的速度被拽向河邊。
明夏不肯放手,也被拖得坐在地上往前滑,覺得自己的褲子都要磨破了。眼看河邊越來越近,明夏知道再不想辦法,用不了兩分鐘兩個人都會被拖進河裏去。
明夏一咬牙松開緊抓着白英的雙手,也不去管頭頂上那兩對蠢蠢欲動的觸手,直接返身往回跑。他記得他的弓弩被扔在白英摔倒的地方了。
明夏趟着滿地的水花往回跑。青丘察覺了外面有危險,正要往外鑽,被明夏一巴掌又按了回去。
“別亂動。”
青丘乖乖窩着不動了。
明夏一把抓起地上的弓弩時,心裏着實松了口氣。他抹一把臉上的水花,朝着白英的方向把弩架了起來。就這麽一會兒工夫,白英距離河邊已經不足二十米遠了。
目标太大,明夏幾乎不用刻意去瞄準,一箭射斷了纏在白英腿上的觸手。
漫天水花中,又是一箭射出,從明夏的視角看去幾乎重疊的兩條觸手同時斷開。白英掙紮着松開自己的手腳,連滾帶爬地朝着明夏這邊竄了回來。
明夏站着沒動,手底下卻一箭接着一箭,将白英身後激射而出的觸手統統打回去。
觸手的主人像是終于意識到了跟它搶食的是個不好對付的家夥,十分迅速的将所有的觸手都收了回去。
白英氣喘籲籲地跑到明夏身邊,幾乎貼着他的耳朵喊:“趕緊走,它們還會出來!”
明夏極快地換了新箭匣,雙眼緊盯着他身後,無聲的回了他一句,“已經走不了了。”
白英回頭,驚駭得張大嘴。
河水分開兩邊,一個龐然大物正揮舞着透明的觸手緩緩爬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