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怪

第11章 廢話

“美人？”明夏又驚又喜，“你咋才回來？”

美人壓根不理他，目光緊緊追着過馬路的喬赫，看到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跳上臺階，美人的眼瞳也跟着上下跳了跳。

明夏莫名的覺得後背有些發涼。順着美人的視線看過去，廣場的方向除了喬赫的身影再沒有別的人了。喬赫在這裏住了半年多，美人肯定是見過他的，明夏不明白它幹嘛用這樣冷森森的目光目送一個熟人離開？

這種目光該怎麽形容呢，就好像這貓看到一頭兇猛的怪獸從自己的領地上經過，它自知實力不如對方，因而謹慎的、戒備的等着它自己離開。在怪獸和它之間拉開足夠遠的距離之前，它的每一個細胞都被調整到了高度警戒的戰鬥模式，随時可以跳起來迎接突發狀況。

明夏試探的伸出手在美人的背上摸了一把。他想美人這兩天肯定是被吓壞了，所以就算看見熟人了也炸着毛。別看這小東西平時兇巴巴的，一副“爾等凡人都是老子的奴才”的德行，實際上團吧團吧還不如一只沙發坐墊大，這麽小的一只，在那麽多喪心病狂的羅羅的圍追堵截之下倉皇逃生，想想就覺得可憐得很。

明夏決定給它做點兒好吃的。其實不光是它，籠子裏那幾只也都需要補一補。這一次它們受的驚吓太大，明夏擔心它們會不會就此抑郁了。

“行啦，別看了。”明夏在它腦袋上輕輕拍了一下，“回去吧，我給你檢查檢查身上有沒有傷口。沒傷口的話就能洗個香香澡啦，你看你這一身髒的喲……”

美人趴着不動，直到喬赫的背影穿過廣場，拐進了西街的巷口，才懶洋洋的癱軟下來，伸了個舒服的懶腰。

明夏見它眼睛都眯縫了起來，這明擺着就是不想動彈了，只能好聲好氣的跟它商量，“不餓嗎？美人，咱們回去泡個澡呀。”

美人甩甩尾巴，一點搭理他的意思都沒有。

明夏進屋端了半盆熱水出來，小心翼翼扭幹毛巾給它擦擦毛。晌午的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美人舒服的甩着尾巴，默許了這奴才對自己的騷擾。它身上沒有傷口，但有幾處掉了毛，也不知是自己逃跑的時候蹭掉的，還是遇到了羅羅的襲擊，被啄了。

明夏心疼得不行，給美人擦完毛毛就揣着錢包上超市買肉去了。他沒養過寵物，但是跟塗慶混久了，也知道一些常識，比如貓貓狗狗都不能吃油膩有調料的東西，但水煮的雞胸肉是沒問題的，包括小倉鼠也可以吃一點兒。

超市最近幾天雖然暫停供貨，但冷凍肉還是有儲備的，明夏想到家裏那一屋子嗷嗷待哺的吃貨，一咬牙把冷凍櫃裏四十多斤雞胸肉都給包圓了。付賬的時候心疼了一下，往外拎的時候就傻眼了。還好都是鄰裏鄰居的，超市的老板娘幹脆把店裏的小推車借給他一輛，囑咐他天黑之前給送回來就行。

明夏拖着一車肉招搖過市，在路口買奶茶的時候還被奶茶店的帥哥老板笑了一通，說這麽些肉一看就知道是給誰買的，看在他這麽有愛心的份兒上，奶茶給他打七折，還多送了一份仙草。

明夏，“……”

明夏挺無語的付了賬，覺得這個地方真有點兒邪門，怎麽好像所有人互相都認識？而且還知根知底的？

從街口拐過來，遠遠就看見寵物店門口有人蹲在那裏撸貓。黑色短袖t恤，黑色的長褲短靴，身形也很熟悉。

“南江？”明夏意外了，這人不是進山搞什麽實地勘察去了嗎？

南江擡頭，看到他身後的拖車詫異的挑眉，“你這是……其實老城區不會隔離很久，而且每天都有物資送進來，不必囤貨。”

明夏撓撓臉，有些不好意思，他都被人笑了一路了，“不是故意要囤貨，這不是家裏吃貨太多麽。”至于想給它們做點兒好吃的補一補的話還是不要說了吧，聽起來更傻。

南江了然。

明夏有些嫉妒的看着他手底下的美人。也不知什麽緣故，每次對上南江，美人就像變了個貓似的，又軟又嗲，腆着一身肥肉拼命賣萌。它是怎麽看出這男人不好惹的？看他長得結實？或者聞出他身上有彈藥的味兒？

不對呀，明夏突然有些糊塗了，南江以前見過美人嗎？

南江起身，直截了當的問道：“塗慶是不是進山了？”

明夏，“……”

南江看着明夏瞪大眼睛，一副“你怎麽能問的這麽直接”的表情，想笑又忍住了。他從這小孩兒身上能看出他家世不錯，是那種從小到大沒吃過苦，也從不缺愛的類型，所以即便他已經長成了一米八幾的大小夥子，雙眼之中仍然帶着明朗直白的孩子氣。

“說吧，”南江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看他變臉，“西山看着不大，但是往深處走的話，會遇到什麽危險就不好說了。想想羅羅，誰知道西山的地震還驚動了多少咱們不了解的生物。”

明夏糾結了。他要是告訴南江，算不算出賣朋友？

“杜指揮安排了兩個小隊執行現場勘查任務，我帶第二隊，一個小時之後出發。”南江覺得跟他談判簡直沒難度，他還什麽條件都沒列出來，這小孩兒已經開始動搖了。

“這裏不是隔離了嗎？他們偷偷出去……會被追責嗎？”這是明夏第二關心的問題。

南江思索了一下，要不要在這個問題上吓唬吓唬他。遲疑間對上他滿含期待的視線，南江心裏一軟，搖了搖頭。

“那……西山裏頭真的很危險嗎？”明夏放下一半兒的心，吭哧吭哧問出了最為關心的問題，“除了羅羅，還有沒有別的特別兇惡的野獸？”

“你說呢？”南江忍笑，“西山總面積将近兩百平方公裏，已開發地區不足二十平方公裏。除了植物園所在的蓮花灣景區，大部分都是無人區。裏面到底藏着什麽，胡老也說不好。就拿前兩天的事來說吧，之前誰能想到西山還藏着羅羅呢？幾百年都沒有這方面的記載了。”

明夏不着邊際的想，他居然知道是幾百年沒出現過羅羅，這個時間間隔到底是誰在記錄呢？昨天畢老頭給他和塗慶科普，說《山海經》成書年代是在秦代以前，秦代到現在是兩千多年……那是不是表示上一次出現羅羅是在元代？或者明代？

明夏越想越懵圈，“那你打算怎麽辦？”

“最好的結果是把他們完完整整的帶回來。”南江別有深意的看着他，“而在這之前，我需要了解他的情況。”

明夏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幹脆丢下南江一個人站在門口，自己推着超市的推車進了廚房。他把雞肉一塊一塊搬進冰箱的冷凍櫃，還有一小部分放不下，就放在外面的大盆子裏，準備等下煮了給小動物們加餐。

南江跟了進來，靠在廚房的門框上看他幹活。從明夏的表情上，他看出了這個大男孩在糾結什麽。

“我來舉個例子吧，明夏。”南江說：“如果塗慶喝了很多酒，你是放任他開車出門，還是打電話給交警，請他們攔下他？”

明夏愕然，“這叫什麽例子？”

南江示意他回答。

明夏沉默了，他想他明白南江的意思。

“還不肯說？”

明夏煩躁地抓抓頭發，“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昨晚書店的畢老板來找塗慶，說他們有個俱樂部要進山，問塗慶去不去。還說，這裏是他們的家。”

“沒別的了？”

“沒了。”

南江頗無語，這幾句話連個證據都算不上，這人到底在糾結個什麽勁兒？

“知不知道是什麽俱樂部？去了多少人？”

明夏搖頭。他以前只知道塗慶有這麽一位鄰居，見了面頂多笑一笑打個招呼，并沒有深入的接觸。俱樂部這個詞兒也是頭一次從他嘴裏聽到。

“塗慶走的時候什麽也沒拿，就揣着煙盒和手機。”這也是讓明夏最不放心的地方。

南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塗慶不帶裝備說明不了什麽，不是還有畢老頭跟俱樂部？他沉默的看着明夏，在心裏掂掇這個一臉純良的小年輕故意涮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大。

明夏與他面面相觑，終于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一堆廢話。

“這個……我确實知道的不多。”明夏羞愧地抓抓臉頰，猶猶豫豫的問南江，“有一個跟塗慶無關的情況，能彙報嗎？”

南江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你說。”

“是這樣，我剛才遇見一個熟人，就是樓上跟塗慶合租的室友。”明夏微微有些不安的打量南江的反應，生怕這人會覺得自己就是個傻瓜。

“他讓我幫忙給塗慶帶話，說下個月起不租這邊的房子了。”明夏覺得有點兒跑題，趕緊把話題再拉回來，“我要說的是，他走的時候美人看見他了，當時美人的反應很不對勁，盯着他就像盯着天敵似的，毛毛都炸起來了。我覺得它那個反應吧，很像那天晚上我遇見羅羅之後，它看着我的樣子。”

南江的神情一下變了，“你懷疑他跟你一樣，身上留下羅羅的标記了？”

“主要是美人的反應奇怪，”明夏老老實實的說：“其實我并沒聞出什麽味兒。而且喬赫自己說，羅羅最開始出現的時候，他跟同學在酒吧，後來就被同學關進地窖裏了，直到昨天早上才出來。”

羅羅殺傷力太大，南江不敢掉以輕心，問清楚喬赫的去向就趕緊告辭，他等下要帶隊去山裏，必須趕在出發之前安排人去查一查這個喬赫。

明夏把他送到門口，試探的跟他商量，“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去？我以前是籃球隊的，體力還不錯，還有，我參加過單位的爬山比賽，還拿了第二名呢。”

南江啞然失笑，“抱歉，不行。”

明夏的臉耷拉下來。

南江搖搖頭，真是小孩子，哭笑都寫在臉上，“不過，如果我有塗慶的消息，我會第一時間跟你聯系。”

明夏的眼睛一下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