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無邊的黑暗,怎麽也無法自拔。
終于被疼醒了。鼻子裏是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睜眼看,是潔白的牆壁,單人病房,手上插着輸液管。
小爹地眼睛腫着,他這些天氣色也不好,老公住院,兒子受傷,全家指望着他着百十斤的小身體,氣色沒辦法好了:“醒了?”
“小爹地。”虛弱的叫一聲。
擡手,要抱。
他俯身摟着我:“我的孩子,可憐的孩子。我該怎麽辦?
我心裏滿滿的全是恨,我該怎麽辦?”
“我怎麽了?”
“你說怎麽了?你們兩個人好的時候,你就不知道要采取安全措施嗎?
你自己的身體不知道嗎?
好的時候,兩個人,受罪的時候,怎麽就剩你一個了”
我不言語,只是抱着他消瘦的身子,他的身體悲傷的顫抖着,用力的抱着我。
“你以後都不能有自己的寶寶了。我拿你怎麽辦?
你不知道這是在往我心上紮刀子嗎?”
“對不起啊,小爹地。”眼淚再也忍不住,兩個人抱着哭成一團。
春天來了,一年中最美的季節,窗外的迎春花,杏花,依次開放。
而我,最美的年華剛剛來到,心卻蒼老荒涼,再也開不出鮮花。
我不再關心任何事情,極度厭煩生活。
什麽東子,什麽鐘衡,什麽方卓的未婚妻,一切都遠離我的生活。
身體空空洞洞的,心裏空空洞洞的。
小爹地沒有告訴老爸我失去自己孩子的事情,因為,老爸腦溢血後遺症,留下了手抖的毛病。
精細的腕表再也修不了了,這對他來說是個極大的打擊。
正在恢複期,不想再給他心裏添堵。
小爹地讓他從拆鬧鐘開始,慢慢鍛煉。
也因為這樣,鐘家不能沒有繼承人,老爸給沈秘書說,要送我去歐洲學習鐘表制造和珠寶設計,商業管理。
“晏如在我身邊太依賴我了,什麽時候能長大?
鐘家的繼承人要有鐘家的氣度,像個小孩似得,下面的人也難服他。
趁着現在年紀小,學東西快,早出去,早成才,我還能在國內多幹幾年。
真到我老了,他還沒接過我這一套,那時候着急也晚了。”
正好,我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呆了,每天不是想起東子,就是想起鐘衡。
到處都是回憶,到處都是疼痛。
難怪有人說,地獄的十九層是愛與被愛。
傷口撒鹽怎麽能比喻那種千瘡百孔沒有一個好地方的疼痛?
那苦又只能獨吞。
愛就是地獄,就是絕境。
沈冰的效率那是不言而喻的,執行力高,很快就給我安排了意大利米蘭設計學院的課程。
他擔心我自己在外面住,就是請個保姆,也不是能給你說話的伴兒。
于是就找了一個當地家庭,房東家一日管兩餐,接待過十幾位國外留學生了,很有經驗。
而且家裏也有三個孩子,這樣我也比較容易能融入當地的生活。
在這個春天,小爹地給我煲了一鍋木棉花湯,趙小龍陪着我飛往米蘭。
時間會改變一切,等我回來的時候,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
東子和白光住在一起後,發現,他真不是個正常人。
本來東子工作就不規律,有時很晚才回來,白光在客廳裏用他的小本在寫作,電視裏開着。
屋裏如仙境般煙霧缭繞,彌漫着薄荷的味道,還有電視劇裏狗血的對白。
東子問;“你寫作的時候,電視開着不打擾你思路嗎?”
白光頭也不擡:“我靈感來的時候,就是坐在墳堆上,也不會打擾我的。”
東子過去,把電視關了。
白光被突如其來的安靜,打斷了。“東子,你得賠償我。我的思路被你打斷了。”
東子說:“你歇會兒吧,今天早晨我走的時候,你就在寫,說寫了個通宵,回來你還在寫。
你眼睛不要了?歇歇吧。”
茶幾上的煙灰缸裏,煙頭都堆滿了,散落四周,地上扔着幾個金色飛鷹标志的壽百年的空煙盒。已經被捏皺了,可見白光抽煙多兇。
“你抽這麽多煙,不怕得肺癌?”
白光妩媚一笑:“我這種人注定不會活的太平,就是我不折騰,上天也會折騰我的。
所以,還不如自己按喜好的樣式折騰呢。這樣還覺得自己沾了命運的便宜。”
東子說:“你真是白光這個名字叫對了,連老天的光,你都敢沾。”
白光伸腿想要下來;“哎呀,坐的時間太久了,腿麻了,抽筋了,你快過來。”
東子過去扶他,白光一把摟住脖子,盤在他身上“抱我去洗澡吧,我真累了。”
東子已經習慣了白光像孩子似的脾氣,抱着他進了他卧室的小衛生間:“情人節我的電影上映,你去看嗎?”
“看當然去看,我編劇的呢,他們已經送了我門票了。”
“我也去站臺,完了,咱倆一起看吧。”
“好啊,再送我一朵玫瑰花吧。”
“那今天晚上就放過我了?”
“哈哈,你幫我洗澡,我就放過你。
白光賴着他,東子把他當胡蘿蔔一樣的洗,小心翼翼,恐怕把他弄起來,事實是他多慮了,白光還沒洗完,就在溫熱的水裏睡的如同小死狗。
東子無奈的笑一下,給他包好,送上床。
情人節,白光早早的到了影院,買了爆米花,熱咖啡,閃光棒,一切小年輕喜歡的東西。
雖然他自己也是個小年輕,可是看別人總覺得比自己小好多。
他的包裏還藏着,巧克力
情人節的小心思。
等待也是約會的一部分,這種感覺很久都沒有了,這種愛一個人,心裏滿滿的甜蜜的感覺,很久沒有了。
他早慧,早戀,早早的經歷了別人一輩子才會經歷的一切,看透了世俗,等明白了一切的時候,又覺得無聊,空虛。
才發現,愛啊,是自己的事情,不管對方愛不愛你,只要你在愛的時候,哪怕只是在付出,這種感覺也是美好的。
因為他已經很難對某個人動心,愛了。
看着東子穿着自己在米蘭給他買的名牌西服,高挑的身材,硬朗的面容,好帥。
白光心裏好滿足,虛榮心好得意。尤其是粉絲在叫:東子,我愛你的時候。
他知道那是Aaron雇來的粉絲,拿牌子的每人五十,喊話的每人一百。
還是高興。
白光也跟着大喊:“東子,我愛你。”反正大家都在喊,也沒人覺得奇怪。
韓東早早的就在後臺等候,透過簾幕可以看到還沒關燈的大廳,亂哄哄的,都在找座位,
走來走去的都是拿爆米花的年輕人。
恍惚間,看到一個熟悉的如同自己身體的人,晏如。
他身邊還有一個精幹敏捷的年輕人,小心周到的照顧他。
很快就消失在人群裏。
韓東心跳如鼓,手足無措,
Aaron安排好了粉絲過來找他,看他這個樣;“怎麽了?這麽緊張?”
東子又不想告訴他,晏如來了。“後臺控制室能看觀衆席嗎?”
Aaron笑:“當然,每個影院都安裝了紅外線攝像頭,這可是公共場所,萬一有人不軌,搞個恐怖襲擊之類的,那不麻煩?”
東子要過去,Aaron拉住他:“馬上上臺,等會去。”
大廳的燈都黑了,前生今世的劇組人員都上場,東子也陪在末,他面帶微笑,往臺下不動聲色的觀察,
可是臺下一片漆黑,對面的燈又全部照着他們,什麽也看不見。
東子掩飾着心裏的焦急,他能感覺到晏如在看着他,晏如在流着眼淚看他,這種感覺,如坐針氈。
好不容易熬到采訪結束,東子拉着Aaron就奔向控制室。
在漆黑的電影院裏,尋找,很快,他就看到了晏如,他果然又哭了,是那種控制不住的流淚。
東子狠狠的錘在牆上。
他旁邊的人,遞給他手絹,他捂着眼睛,埋頭在他肩膀,他擡手輕拍安慰他。
以前的時候,他身邊的那個人是自己,現在,你又能怪誰?
Aaron也認出是晏如來了,看到東子這樣;“有件事你聽說沒?”
“關于你發小的。”
“當初那個年輕的鐘總,據傳言說不是正牌嫡孫,原配夫人和董事長正在打官司,上演撕逼大戰。”
“有傳言說,董事長的小三養的兒子才是名牌正品,而且鐘總的身份就是那個正品揭穿的。”
“好一出豪門私生子逆襲的大戲啊。”
“據見過的人說,那個私生子,長得驚豔絕倫,雌雄莫辯。”
東子猶疑不定;“你是說那個人,是晏如?”
“都這麽傳,我也不确定。見過那個人的,我也沒見過,不能對證一下。
只是,晏如和鐘總接觸過吧,據傳有一段時間玩的挺好。
再說,長得能用驚豔絕倫,和雌雄莫辯形容的,全城能有幾個?”
東子猶疑着。
“再說,你發小挺機靈的一個小孩,跟那個鐘衡在一起,時間長了,也許會發現端倪,如果真是反轉逆襲人生,也不是不可能。”
東子想起晏如的老爸,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工程師,高大魁梧,帝王之氣,不是一件工程師的工作服能掩蓋的。
所以說,一件事傳來傳去就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了,所謂歷史沒有真相。
如果晏如真的是傳說中的那樣,那自己和他之間的距離就更遠了,時間如同離線的箭,從分手的那天起,就逐漸把兩個人之間的差距拉開了,然後分別多年的人,再見面,不同的生活環境,不同的閱歷,不同的理念造成了彼此的陌生感。
破鏡即使重圓,那也有一道裂紋。
東子沉默着去了二樓的VIp卡座,白光一眼就看出他神色不對來了。
“不舒服了?”
“沒有。”
“別在我眼前撒謊。”
“。。。。。晏如來了。”
“在哪兒?”
“在下面中間的位置。”
“我去看看。”
“求你別去。”
“為什麽?”
“。。。。他在哭。”
東子仰頭,試圖讓眼淚咽回去。
白光看到他的樣子,拉起他:“我們回家。”
一路上,白光忍耐着,東子沉默着,下了車,進門,白光瘋了一樣狂吻東子
“東子,跟着我吧。我能讓你忘了他。
我不能看着你這樣折磨自己。
我們相愛吧,來吧。
我們來愛吧。東子,東子。。。。。。”
東子看着他“這對你不公平。”
“我願意,我喜歡,我不介意你把我當成他。我會讓你愛上我的!”
“白光,白光,我是不是特別愛他?
我是不是特別傻?
我都沒明白自己的心的時候就拒絕了他。
我就是個大傻瓜。”東子絕望的哭了。
白光混亂的吻着他:“東子,我就喜歡你這個傻樣。”
“你是個神經病,知道我心裏有別人,你還喜歡我?”
“因為我比你更傻!”
東子定定的看着白光,白光熱烈的回應着他,兩個人激烈的接吻,從客廳到卧室,
。。。。。。。。。。
白光揉着腰給Aaron打電話,罵道:“他媽的,處男就是可怕,什麽技術都沒有,硬上啊。”
“要不是,小爺我技術高超,一晚上都被弄菊花殘滿地傷,血染的風采了。”
嘴裏抱怨着,心裏卻甜蜜的無法言語,看着躺在枕頭上的小鮮肉。
得意:“呵呵,這個家夥是個負責任的,昨晚領了證,他想甩了我,就別想了!
你有空也得給他弄點這方面的書看看。”
“那如您親自指導啊。”Aaron回敬道。
“我這不是給他量身寫劇本呢嗎?我告訴你,這次走小清新,青梅竹馬範兒的回憶青春路線。
就讓東子上。
你先給他多接些活兒,不管什麽,只要露臉,混個眼熟,到時候,我這個重磅劇本出來,
直接把他發到億元俱樂部裏去。”
Aaron笑。“替東子謝謝您了。您老辛苦了,早點歇着吧。”
不久,電視上一個年輕帥氣陽光的男生:用素潔牙膏,像我一樣有一口健康的牙齒吧。
一口整齊的大白牙閃着光,“你看到是真的,沒有用特效。”
東子招牌式的溫暖的微笑,霸屏。
這一年,東子接拍了11部戲,無論是主角,配角,打醬油,都賣力的演出。
出賣了朋友,出賣了自己,出賣了靈魂,出賣了肉體的自己,被導演咔十幾次,被周圍的人輕聲嗤笑,被噴子-噴,被黑,算什麽?
最終,東子的大熒幕作品《從開始到現在》,白光為了東子專門打造的這部清春片,替他拿下最佳新人獎!
。。。。。。
方卓的記憶永遠停留在那個情人節的晚上,清瘦的只剩下一縷靈魂的晏如,冷冷的話。
他不要自己的解釋,再解釋有什麽用?造成的傷害已經無法彌合。
解釋清楚了,兩個人還能在一起嗎?
他親眼看着呰又又在背後狠推了他一把,他滾下高高的樓梯,他暴怒,一個巴掌過去把她掼在地上,“你怎麽敢動他?”
看晏如掙紮着卻起不來,他追下去,趙小龍和小林抱起他,急匆匆的離開了,他看到地上的血跡,一路滴答着。
他受傷了,哪裏受傷了?他追去醫院,遭到強力的阻止。
沈冰出現:“方先生,請自重。”冷冷的眼神,怨恨如刀,恨不能殺了他。
“你所做的所有,都會報應在你身上。”沈冰猶如先知冷冷的詛咒。
“你再不離開,我們會報警。”沈冰為什麽這樣恨他?他不過是個秘書!
方卓沒空想,他哀求:“請告訴我,晏如怎麽樣了?”
“沒有你,他會生活的更好,所以,方先生,你如果還有一絲良知的話,請遠離我們。”
沈冰不再跟他說話,轉身上樓去了。
方卓呆在那裏,慢慢的離開,如同沒了靈魂的僵屍。
方素雲的離婚案結束了,以一億元的賠償終結。多一分,鐘家都不給。
帶着方卓回了米國,和呰又又領了結婚證,那張賦予男女雙方各種權利和義務的紙。
他變成了呰家的女婿,他又恢複了以前的模樣,混跡在各種聚會酒吧,越發浪蕩,放縱,和前前情人搞在一起。
呰又又懷孕在家孕吐,失眠,情緒不穩定,叫他回來,威脅他,你不回來,我就不要這個孩子了。
方卓說:我回來幹嘛?就在家看着你?呰家一點我的地位都沒有。我是個男人!
呰又又粘着爸爸給他安排了一個總裁的位置,以此拴住他,方卓從此進入呰家管理層。
。。。。。。
第一次吃房東太太做的飯,我和趙小龍都瞪眼,這是給人吃的?
一盆子土豆,腌肉,莫名的香料炖在一起的糊糊,豬食嗎?
我本來就心情不好,人生地不熟,語言也不習慣,再吃不好,生無可戀。
我也沒心情做飯吃。
趙小龍給總部打報告:夥食太差,少主暴瘦,請求換房。
沈冰讓他自己去找房子,你們兩個自己做飯吃吧,總部這邊給你們支款。
我去上課的時候,趙小龍在學校附近找了一個獨立小公寓,家具齊全,兩個卧室,客廳廚房衛生間都還幹淨。
去市場買了鍋碗瓢盆和生活用具,兩個人開始留學生的生活。
沈冰想讓我盡快融入當地生活的期望落空,還是自己做飯好些,就是趙小龍做的也比房東做的好吃些。
不管怎麽樣,磕磕絆絆的日子也一天一天的過去了。
天氣越來越暖和了,只是站在陽光下,覺不到溫暖,心裏寒的如玄冰。
大傷大痛因為痛的無以言表,反而說不出,說不出,也就不說了。終于沉默。
沉默是一種僞裝,掩藏內心的絕望。
受過傷後,終于明白: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人心,最可怕的居然是人心。
人性的陰險和兇惡,遠遠超過我的想象和承受。
生活永遠比戲劇更有戲劇性。
心裏的傷口,不曾愈合,每夜每夜都在流血,發酵,腐爛,那顆曾經鮮活跳動的心,被爛出一個大洞來,乎乎的刮着冷風。
我想,疼痛習慣了,總有一天會麻木吧。
只能向前走,就這樣向前走,被日子一天一天拖着向前走。
趙小龍每天給總部彙報我的生活情況。
少主,今天去市場買了菜,吃了一點。
少主,今天學的三D立體繪圖。
少主,今天上了經濟管理課 。
沈秘書,少主今天從書包裏掉出來一盒煙,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買的。
韓先生說他可以适量的抽?哦,知道了,我會監督他的。
沈秘書,少主今天要去紋身,我給擋住了,你趕緊問問他家長。
韓先生說他可以紋身?不要紋在明顯的地方、哦,注意衛生,不要感染。好的。
沈秘書,少主今天沒去上課,在腳踝上方,紋了一個梅花鹿頭的圖案,還有幾個字母。
沈秘書,少主今天染了粉絲紅色的頭發,還看着挺髒的。
韓先生說,沒關系,那是最時尚的髒粉色?
少主今天在耳朵上穿了三個耳洞,都戴上耳釘了!
沈秘書,有點不好,少主今天在課上暈倒了。他同學送他回來的。
沈秘書,少主今天又沒去上課。
沈秘書,你能讓韓先生過來一趟嗎?
沈秘書,少主精神看着很不好,我擔心他出事。
。。。。。。
夏天的時候,小爹地的飛機終于落地了,我看着随着人流過來的小爹地,他臉色也不如以前健康了,有點浮腫,那麽愛美的他,被老公和孩子折騰的也沒時間照顧自己了吧。
穿着白色長款,寬松的衛衣,薄牛仔褲,背着大包,拉着行李箱。
趙小龍過去,接過來。
我伸手,抱住他,兩個同樣消瘦的身體,緊緊的擁在一起。
血脈相連的骨肉,親情的力量,溫暖,有力,安全,踏實。
這世界上,誰都會傷害我,我要防備所有的人,唯獨他,生我,養我的人,不會。
“你怎麽瘦成這樣子?”
“這裏的飯不好吃。”
“吃飯也要有開放包容的心态,才能适應欣賞全球的美食。”小爹地又要開始他的人生指南。
“小爹地,給我做好吃的吧。我想死你做的飯了。”我自己也奇怪,為什麽十幾天都不吃東西,也不餓,就那樣躺在沙發上。
“好,這個行李箱裏全是你在國內吃慣了的調料,筍幹,豆油皮,火腿,知道國外的香料和國內的不一樣,味道也不一樣,所以,過來給你做飯。把大兒子養的肥肥的。”
嗯。
兩個人上車,我才發現他剛才說的話有bug。“大兒子?你有小兒子了?”
驚訝的問。
小爹地噓了一聲;“這事,等晚上說。先吃飯才是最重要的。”
父子兩先去市場買菜,買肉,買魚。
一起洗刷,處理,兩個人一起幹活,仿佛又回到國內西湖路中段的小家裏。
終于吃了一頓出國後的唯一的飽飯。
胃裏填滿了,精神也覺得放松了。
洗漱完畢,兩個人躺在我的床上,小爹地把我的手放他微凸的肚子上。
溫暖,飽滿,突然動了一下,我一下子坐起來:“小爹地、”
他苦澀的笑:“你弟弟。”
驚喜,趴下耳朵貼他肚子上,心跳普通普通有力的宣告着他的存在。
“啊,真的。真的。” 我的心通通的跳着,多少天都沒有笑了,臉上的肌肉群都不習慣笑了。
小爹地的手扶着我的肩膀,抱着自己的兩個孩子。
“他多大了?”我貼着小爹地光滑的肚皮,聽着肚子裏的聲音。
“六個月了。還有三個月就出生了。”
“六個月,肚子才這麽大啊?”貌似很小啊。
“我也沒想留他,誰讓他來的不是時候。”小爹地無奈的說。
六個月。我們家出事就是六個月前。
“你老爸住院的時候,我才發現又懷了。可是當時,你老爸哪個樣子,需要人照顧。
你又出事,我心裏又挂着你,自己也想,這麽大年紀了,高領産婦,很危險的。
也許就保不住他了,就沒說。
萬一給你老爸說了,孩子又沒保住,他又空喜歡一場,他哪個樣子,還是別告訴他了。
再後來,你沒了自己的孩子,我更不能說了,害怕刺激到你。
就想,這個孩子要是命大呢,就生下來,要是沒哪個福氣,就順其自然吧。
就留到現在了。”
“老爸現在知道了嗎?”
“沒告訴他。”
“為什麽不告訴他,這是多麽高興的事情了。”
“因為我覺得不好。就是個正常的女人生孩子都是到鬼門關裏走一趟,別說我了。
年紀又大,和當年懷你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覺得好累,好累,人也變醜了。
我預感不太好,就怕到時候,一命換一命。”
小爹地的話,讓人感到恐懼;“小爹地,都是我不好。最應該被照顧的人是你,可是我和老爸都讓你操心。
如果沒出這些事的話,我們家再添一口人,多開心的事情啊。
都是我不好。沒聽你的話。對不起。”
小爹地,你不要出事,我真不能再承受什麽命運的挫折之類的了,我就想一家人過平平安安的小日子。
最近才明白,那樣平凡,庸碌的日子,才是最平實的幸福。
“你阿公阿婆每年過春節都會買新碗,寓意添丁進口,多一副碗筷呢。
現在可好。哎,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小爹地長出一口氣。
“小爹地,你把他生下來吧。我想要個弟弟,陪着我。”摟着他,兩個人在枕頭上說話。
我太孤單了,太寂寞了,太寒冷了,因為我不再信任任何血緣關系以外的人了。
“其實,我在醫院陪你老爸的時候,就已經在想了。
如果我能挺過這一關,就像當年,生你的時候,一樣,自己在外面生,生下來再抱着老二回到你老爸身邊,告訴他這是老二。
如果我挺不過去,。。。。。。”
“小爹地,你不要說,你一定會闖過這一關的,我在陪着你。現在的醫療條件這麽好。”
“不說了,反正這三個月我都在這邊,一邊照顧大兒子,一邊等着生小兒子。
你老爸那邊,他也出院了,我也不管了。讓沈冰照顧他吧。”
“嗯,好。”滿意的摟着他,睡去。
“但是,說好了,我在這裏,你可不能吸煙了,把這頭發也染回去。”
“嗯,好好。”我迷迷糊糊的答應。
小爹地每天按時給我做各種飯菜調劑胃口,身體被這些充滿愛的食物喂養,慢慢的恢複了元氣。
他的肚子在後三個月裏明顯的增大了,這才像個懷孕的樣子。
而且,因為他長的年輕漂亮,身體骨骼又小,即使穿着中性的服裝走在大街上,歪果仁也沒覺得他特別,這讓他覺得很輕松。
我們兩個經常一起去菜市場買菜,我們最喜歡逛各地的菜市場了,哪裏是最有本地特色的地方。
有很多食材都是外地沒有的,很多不認識,很有生活氣息,很有意思。
可是這樣的好日子,沒多久,小爹地孕期後期很累,走路沒幾步就腳痛,浮腫。
他嫌太難看,不出門了,讓我給他買回去,他做。
沒多久,他連久站也沒有力氣了。
我就按他說的菜譜做飯,他再坐起來吃。
看他全身浮腫,膝蓋疼,高血壓,疲憊不堪,“去醫院吧。”
他搖頭,微笑:“我自己就是學中醫的,所謂醫者不能自醫。我自己的身體,我明白着呢。”
小爹地看上去很溫柔很好說話的樣子,其實骨子裏硬着呢,他認定的事情就非得依着他自己才行,別人說什麽都白費。
“你要吃什麽,我給你做。”
“青菜粥。好消化吸收。”
我去做收拾青菜,洗幹淨米,入鍋熬制,再回來,他已經睡着了。
眼睛腫着,手腫着,貌美如花的小爹地為了孕育下一代,犧牲了他最在意的相貌。
面膜有時讓我給他敷個蜂蜜加鹽的,消炎止痛美白的作用。
最後一個月,我時刻懸心,正放了暑假,在家學習,時刻盯着小爹地。
雖然他身體日漸消瘦,衰老,但是肚子裏的寶貝兒,卻歡實的很。
胎動明顯,有時這邊鼓個包,那個蹬個小腳丫。
兩個人在夕陽下的陽臺上,歪在美人卧的沙發上,聊天。
“你和我老爸怎麽認識的?現在能告訴我真相了嗎、”
小爹地微笑,用了很多天。斷斷續續的講述了當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