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
季淩衍來到時季淩寒已經睡着了，舒顏獨自坐在醫院過道旁的椅子上等着他。
從季淩寒醒來到現在，他爸媽都沒再在醫院出現，就連之前幾天季家安排一直守在病房外攔她的兩個保镖也不見了。
聽到輕微的腳步聲走近直至停下，舒顏才擡起頭看已經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他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溫文爾雅。
現在他身上隐約還有一股與醫院的消毒水味不一樣的味兒。
“淩衍哥，你自己開車來的？”
西裝革履的季淩衍是她從沒見過的，算起來他好像也是剛大學畢業，幾個月沒見而已，突然就覺得有點不認識了。
聽說現在季淩衍已經接手了阮家的公司，阮清宴的父親對他這個準女婿很看重，不僅培養他當繼承人，還打算把最寶貝的女兒也嫁給他，對他寄予厚望。
如今的季淩衍給人的感覺是溫潤如初，卻又多了幾分生意人的淩厲，比以前更加穩重成熟了。
果然，沒有什麽東西是始終一成不變的，更何況是人呢。
季淩衍微笑說：“今晚有應酬，帶了司機的。”
舒顏這才記起他現在是什麽身份，無奈笑了笑，拍拍昏沉沉的腦袋。
除去季家大少爺的身份，人家現在已經是季總了。
季家兩兄弟，年長幾歲的季淩衍對身邊的人親和友善，季淩寒則是高傲的大少爺脾氣，論人緣，季淩衍略勝一籌。
舒顏被帶進舒家後，季淩衍是除了舒老爺子外第一個向她表達善意的大哥哥。
在季淩寒嘲笑她是土包子欺負她的時候也是季淩衍站出來維護她，為此兄弟倆還打了一架。
Advertisement
當然，那時候的季淩寒不可能打得過比他大幾歲的季淩衍的，而季淩衍也只是稍微教訓了一下目中無人的弟弟，并沒有真的下狠手。
從那時候起，寡言少語的舒顏就願意與季家這個大哥哥多說幾句話。
後來她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兄弟，脾氣性格差距卻如此之大。
“既然淩衍哥你來了，那我就先走了。”
季淩衍點頭，“時間不早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這幾天辛苦了。”
舒顏不喜歡麻煩別人，擺手拒絕，“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從小到大，大部分時間她都是一個人，也習慣了這種無拘無束的自由。
這一次季淩衍沒有妥協，故意板着臉訓她，“這麽晚了我怎麽放心你一個人走，司機就在樓下等着，我送你下去。”
舒顏沒辦法拒絕，只能接受他的好意。
她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半了，如果不是季淩衍的司機送她，可能會更晚才能到。
這裏的環境雖然沒有到髒亂差的地步，但也算不上好，是那種巷子裏的老式住宅樓，勝在治安不錯且房租便宜，她租了好幾年了，但她大部分時間住學校，假期學校不提供住宿她就來這裏。
像小旅店的那種一個單間，這些年卻相當于她的一個家。
一口氣爬上五樓，舒顏有些氣喘，看見房門打開屋裏的燈光照亮了過道，她停下調整了一下呼吸才進去。
有人在等她。
她的親生母親胡靈與她的親弟弟姜尋已經在這裏等她兩個多小時了。
衛生間的門燈亮着，門是關着的，胡靈刻意壓低的聲音時不時從裏面傳出來，應該是在講電話。
姜尋已經躺在床上睡着了，十四歲的少年已經長開，長手長腳的，大概是睡不慣這裏老舊的硬床板，表情看起來不是很舒服。
舒顏沒出聲，輕輕把房門關上，然後給姜尋拉上被子，她就在床邊坐下。
胡靈聽到動靜結束通話，急忙從衛生間裏出來，“媛媛，你回來了？”
笑容裏藏有幾分顯而易見的急切與擔憂。
“嗯。”舒顏點頭應了一聲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很多人都說舒顏與胡靈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母女倆長得很像，這一點舒顏不否認。
胡靈的年紀與季淩寒的媽媽差不多，但歲月似乎很眷顧她，沒再她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不用像季夫人那樣需要靠化妝撐着。
胡靈從小開始學舞蹈，氣質上就已經勝了，看起來要比季夫人年輕漂亮很多。
舒顏也沒想到過，富家千金流落民間這種狗血的劇情會在她身上上演，她從一個草根灰姑娘搖身一變成了真正的公主，有人寵有人疼。
她的親生父親是地産大鱷姜雲庭，親生母親是著名的舞蹈演員。
灰姑娘一夜之間成了高貴的公主，她感覺像做夢不真實。
雖然已經快一個月了，她還是沒能徹底适應這個新身份。
但親子鑒定證明了她就是是姜家十幾年前被人拐走的大小姐姜媛。
她三歲的時候被人拐走，而拐走她的人正是她的養母舒涵，也就是季夫人口中的禍害狐貍精，那個女人現在在監獄服刑。
舒顏這個名字是她被舒老爺子帶回舒家後才給取的。
胡靈對待女兒的态度，慈愛裏包含幾分小心翼翼，不敢逼太緊，又想時刻将女兒留在身邊。
她試探地說：“媛媛，你爸在來的路上了，他來接我們回去，我的意思是說你爸爸要接你和我們一起回家。”
怕她不高興，胡靈解釋道：“你爸爸是覺得你一個人住在外面不安全，他是怕前幾天的事情再發生，并不是要逼你。”
打傷季淩寒的那些人明顯是沖着她來的，如果不是季淩寒及時出現救了她還替她擋了下那幾記棍棒，現在躺在醫院的人就是她了。
舒顏知道輕重，這種時候她很理智地作決定，點頭答應了。
“好，但是你們不能限制我的自由，也不許插手我的私事。”
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的姜尋把話接了過去。
“現在躺在醫院裏的那個人是你男朋友？”
姜尋很是不高興的樣子，但又假裝不在意，多種情緒夾雜，表情別扭，“你這叫早戀，沒有好結果的。”
舒顏好氣又好笑，“你一個小屁孩還知道早戀啊，但我已經成年了，就算談戀愛也不是早戀，你忘了嗎，我十八歲生日，你還送我新手機了。”
說完，她還故意拿出手機在他眼前晃了晃。
她生日已經是兩個月以前了，那時候準備迎戰高考，她哪裏顧得上什麽生日，而且她從記事起就沒有過過生日，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她不僅名字是假的，連生日也是假的，也沒人想給她過生日。
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但親生父母記得，早早就開始準備。
所以今年她的生日是父母親和弟弟陪她一起過，給她準備了很多驚喜，一個很大的蛋糕，爸爸送她一輛限量款新車作為生日禮物，媽媽送她漂亮的裙子，弟弟送她一部新手機……
那個生日只有他們一家四口，沒有別人，也沒有姜家的其他人參與。
一開始姜尋很抵觸她，不願認她這個姐姐，後來大概是被爸媽全服，不抵觸她了，雖然對她的态度還是別別扭扭的，送她手機時他看起來夜色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但又怕她不肯收下，很別扭的解釋說他自己多買了一部，看她還用老人機覺得丢人，施舍給她的。
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她給姜尋做過大半年的家教，那時候叛逆的姜尋與她關系還算不錯，後來知道她就是他爸媽找了十多年的女兒，是他親姐姐，他一時難以接受也是正常的。
她知道這孩子口是心非，其實就是想讓她收下禮物而已。
新手機她是昨天才拿出來用的，因為她之前用的那部老人機徹底罷工了。
姜尋見她已經用上他送的手機了，撇了撇嘴後還是忍不住笑了。
“真幼稚。”
舒顏把手機放回外套口袋裏，簡單收拾了一下還用得上的東西，随便找了個手提袋裝好。
季淩寒問起手機的事她只說是別人送的，沒說是誰送的，她的身世，目前也只有姜家的人知道。
所以她有理由懷疑前幾天那些找她麻煩的人是姜家的人安排的。
有人不希望她活着回姜家。
她已經連累了季淩寒，經過這次的事情後她很多想法都改變了。
并不是你不主動招惹別人就能相安無事。
舒顏願意跟他們回家，不僅胡靈和姜雲庭高興，連姜尋也話多起來。
上車後，姐弟倆坐在後座，姜尋裝作不經意地問她，“什麽時候去把名字改了？”
車上三個人都很驚訝，前方姜雲庭和胡靈對視一眼後沒說話，姜雲庭看似一臉平靜，但微揚的嘴角還是出賣了他的情緒，胡靈胡女士則豎起耳朵聽，耐心等着女兒的回答。
舒顏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姜尋側頭看她，一臉嫌棄的表情，“我說你不是吧，舒家的人對你又不好，還一直欺負你，你竟然還舍不得，你是受虐狂還是腦子不好使？”
“……”
姜雲庭低斥：“怎麽跟你姐姐說話呢，皮癢了是不是！”
這時候姜尋不敢直接與老父親頂嘴，小聲嘟囔道：“本來就是，名字早該改回來了……”
車裏頓時安靜下來。
沉默了一會兒，姜尋用手肘碰了碰舒顏，靠眼神交流，大概是問她想好了沒有。
舒顏嘆了一口氣，“爸沒告訴你們嗎，給我過完生日的第二天他就帶我去把名字改回來了，咱們家新換了一本戶口本了。”
不知情的胡女士：“……”
同樣不知情的姜尋：“……”
不知情的母子倆錯愕神情出奇一致，回神後高興不已，但兩人還有點生氣。
這麽大事情，他們母子倆竟一直被瞞在鼓裏！
當然，姜尋是不能拿老奸巨猾的老父親怎麽樣的，但胡女士可以收拾他。
所以當天晚上回到家後，姜先生不被允許進屋了，直接被胡女士關在門外，站在院子裏吹了好一會兒冷風，抽了大半包煙後又開着車出門去了公司。
姜先生抽的不是煙，是喜悅，剛才他好像聽到女兒叫他一聲爸了，從相認到現在已經兩個多月了，這是第一次聽到女兒這麽叫他。
他太激動了，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