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part.53
龐大巨獸此刻已濃縮成一團巨大黑煙,維多利亞顯然已經被它吃進肚子裏,但既然還有光芒閃爍,證明她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再過一會兒就很難說了。
“放我下去。”騎士咬牙說。
“毫無計劃地丢你下去送死嗎?”堕天使回絕了這個要求,“冷靜點,騎士大人,別看維多利亞了,看看這只怪物的頭頂。”
加納很快發現巨獸頭頂隐約閃爍着的藍色光輝。
“那是……”
“那是它的弱點,一顆漂亮的藍寶石。”翅羽扇動,男人放啞了嗓音,“準備好了嗎,我要……送您下去了!”
加納已經做好從高空墜落的準備,卻發覺雖然周圍景象急速上升,扶着他腰部的雙手卻并未撤走,堕天使爽朗大笑着從巨獸頭頂掠過。
就在怪物警惕擡頭的瞬間,腳尖幾乎貼着“藍寶石”的騎士忽然被放下,甚至連用來緩沖的翻滾動作都不用做,他擡臂便幻化出烏黑重劍,狠狠紮進散發着湛藍光芒的“寶石”之中!
震得人耳膜發痛的尖利嘶吼從腳下傳出,崩裂的樹木碎石瘋狂湧起,劇烈震動中,騎士緊緊抓住劍柄,旋擰着往下深入,更加尖銳的聲波像針一樣刺來——就在這時,一雙手穩穩捂住他的雙耳,巨大羽翼将周圍飛濺而來的雜物擋住。
萬籁俱寂。
令人眼前發暈的耳鳴仿佛從未存在過,縱使腥臭血液飙濺至臉側,也不曾讓他動搖片刻,這樣滿懷溫情的殺戮,讓人産生不真實的錯覺。
騎士試着扭頭确定對方的存在,與那雙開滿黑薔薇的眼瞳近距離對視,劇烈晃動從腳下傳來,卻像做夢一樣,他在這個人的幫助下輕盈飛起,乍然感受到一種無微不至的體貼與溫柔。
巨獸沉重倒下,泥土飛射間,濃烈黑煙以更快速度擴散并消亡在森林之中,所謂寶石不過是它的第三只眼。
加納粗喘着落在地面,收回羽翼的堕天使含笑看他一刻,随即走向巨獸裸露出來的柔軟腹部,紫色光束從他指尖甩出,利落剖開屍體鼓鼓脹脹的肥厚胃袋。
帶着濃烈腐臭氣息的黃色液體與散發着金光的少女一起湧出,尚未消化的動物與人類屍骸依稀可見,但路易斯顯然并未關注這些,他專注地看着被裹在光明球體中的人,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
這是加納第一次看到路易斯的變化過程。
當男人的指尖觸碰到維多利亞的肌膚,一叢細小的光霧從少女身上傳遞過來,最先改變的,是他近似魔魅的瞳,藍色一點點擴散,形成深邃藍洞,最終逐步淨化成通透的蔚藍;一如墨洗的長發也從發根蛻變為燦爛金色,像月光絲絲縷縷融進發梢。
直視元素的能力逐漸減弱,加納看着對方周身缭繞的黑氣被白芒占據,就像看着某個人的消亡,心中竟然湧起起讓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不舍情緒。
“……路易斯?”
把劍收起的他,最終還是試探着呼喚了一句。
抱起沉睡過去的少女,使者只是用蔚藍眼眸平靜地看了騎士一眼,微微點頭,随後帶着懷裏的公主匆匆往森林邊緣趕去。
黑騎士連忙提劍追上,只是這次,除卻對公主的擔憂以外,還多了點……別的東西。
……
到達沃索倫城的那天,天氣晴朗。
這幾天騎士團裏的氣氛很怪,原本與使者大人争鋒相對的騎士長突然收斂了鋒芒,經常坐在離使者不遠的地方默默觀察對方,而維多利亞殿下則明顯疏遠騎士長,開始跟使者大人形影不離——他們這些局外人總有種旁邊埋着炸藥的感覺,整日心驚膽戰。
獸潮突襲已經讓這支隊伍很是疲憊,三個領頭人之間詭秘的關系也很令人心累,在看到沃索倫城主出來迎接的時候,聖殿騎士們終于感覺自己找到了歸屬,恨不得立刻前往禱告室靜心告慰一番,然後好好睡覺。
沃索倫城主的接待非常用心,騎士們被安排在距離禱告室最近的地方,維多利亞與使者住往城堡高層,更在城主的房間之上,而騎士長為貼身保護尊貴殿下,恰巧住在維多利亞與使者之間,完美地将兩人隔開。
他們将在沃索倫度過獸潮最兇猛的季節,大概三周以後,第一波獸潮範圍将逐步縮小,不會像他們之前經歷的那樣密集,而是分散開來,一小群一小群地在森林裏游蕩,他們會趁這個時候繼續前往帝國,中途将不再停下。
使者在當地聖殿中教導維多利亞以及其它魔法師,他的傾囊相授令衆人震撼非常,因為出色的相貌和“品德”,許多女學生都願意向他請教問題,維多利亞雖然對此頗有微詞,但依舊維持着屬于貴族的穩重與修養,只是在使者被叫走時,她總會用那雙會說話的蔚藍眼眸,又柔又軟地看着他。
使者偶爾會縱容她。
獸潮伴随着沃索倫的雨季一齊降臨在這片大地上,陰雲沉沉壓下,明亮玻璃內卻傳出治愈人心的聖歌合唱,彈奏管風琴的少女閉眼沉浸在音樂之中,空蕩蕩的禮堂裏只有唱詩班成員在認真吟唱,白袍使者坐在最後也是最高一排,溫和地凝視着面前景象。
雷電驟然閃過,發出轟隆巨響,歌聲并未受到影響,下一個瞬間,禮堂內燃燒的火燭驟然熄滅,整齊的歌聲亂了起來,幾個心智不堅的孩子已經開始慌張地左右張望,管風琴聲音未停,金發少女卻已張開雙眼,視線搜尋到坐在禮堂最後的男人,她看到一蓬金色火焰從對方手中燃起,漂浮着替代了原本熄滅的火燭。
禮堂重新明亮,使者起身遙遙行禮,金發少女微微點頭,獲得應允之後,男人踩着管風琴的強音拍點,轉身出去查看情況。
他穿過長而安靜的走廊,通過精致镂雕的耳室,發覺禱告室的門大大敞開,昏暗光線從彩色玻璃中透入,照亮淅淅瀝瀝的水跡。
這痕跡一直從門口蔓延至神像面前,那裏伫立着一個披有黑色雨具的高瘦人影,似乎是察覺到動靜,人影轉過頭來。
凄厲閃電劃過夜空,将鬥篷下琥珀色瞳孔照得慘白。
“……騎士長。”
使者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個看上去與往日有些不同的人,發出詢問:
“您在這裏做什麽?”
“禱告。”簡短回答以後,對方頓了一下,“我獵殺了一只大型動物,它死去的樣子讓人無法平靜,所以我來這裏,想尋求寧靜。”
雨具間的确能看到尚未洗去的血,隐約可以窺見幾分戰鬥的慘烈。
“……是嗎。”使者攏起衣袖,微微低頭,“那麽,就不打擾了。”
“路易斯。”
與以往不同,騎士這次很快叫住了他,甚至單手摘下兜帽,用琥珀色眼眸沉沉望着他。
閃電掠過漆黑窗外,帶來白紙般的冷光。
視線順着發梢尖聚集的水珠一齊跌落在騎士被利刃撕開的肩上,使者停下腳步,雖然面無表情,身體卻微微後側,形成一個用于表達疑問的姿态。
“你能讓我寧靜嗎?”騎士問。
驚訝是顯而易見的,使者大概從未想過能從騎士嘴裏聽到這種話,以至于當場愣在那裏,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平靜答道:
“我不是能帶給您安慰的人。”
“你可以。”黑甲輕響,踩着鐵靴的青年上前幾步,“你只是不願意。”
“您誤會了。”使者說,“我并沒有那樣的想法。”
“那麽,請不要動。”騎士始終凝視着對方,“不需要太遠,也不用太近,你可以坐下,但不要走出這裏……只要這樣,我就能安靜下來。”
“如果您願意的話。”使者回答說,“我能陪您去雨中散步。”
騎士愣了幾秒,意識到對方話語中隐藏的不信任,些微抿唇,他很快把頭側到一旁,收斂住神情,低聲說:
“可以。”
于是兩人走出聖殿,銀白雨幕懸挂屋檐,騎士戴上他的鬥篷,使者用聖光籠住自己,白袍被狂風倒掀起來,路易斯擡步走在前方,騎士如影子般不遠不近地在後跟随。
終于,使者在狂湧的河堤旁找到大理石雕的椅子,他慢慢坐下,騎士也在他不遠的椅子上落座,周圍電閃雷鳴,狂風大作,他們卻巍然不動,鎮定自若。
吳謝對加納現在的狀态,有了一點隐隐約約的判斷。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很多事情都挺莫名其妙,首先是路易斯這個名字,聽都沒聽過的英文名,系統強行說這是他工作時用過的英文代稱;其次,他以為暴露堕天使身份以後加納肯定會告發他,結果對方完全沒提,系統解釋說加納是怕他死不認賬所以才沒有揭發——這大概率是受到了補丁模式的影響。
而現在,明明跟加納處于相見兩相厭的狀态,這個人卻出人意料地到他這裏尋求寧靜,雖然尚且能摸得清其中的一點情感邏輯,但他也想聽聽系統到底會有什麽說法。
“叮,獲得關鍵線索,【未解鎖】事件進度值1/3”
“?”
吳謝懵逼。
“我被他看兩眼就獲得了關鍵線索?”
“因為關鍵線索之前一直沒死,所以沒法下判定——剛剛才斷氣,這算延遲提示,請宿主安心。”
“……”他有點相信加納是來真心祈禱的了。
“他變得跟之前不太一樣。”吳謝說,“看上去陰沉很多。”
光明使者模式有個缺點,那就是只能看到周圍人光明之力的強弱狀态,其它東西完全無法解讀,但堕天使模式就清楚得多,對方是什麽人光看一眼氣息顏色和濃度就能辨認,在雨霧森林時,他看到加納的強盛金光中,還燃燒着黑色的半透明火焰,但那火焰顏色過淡,以至于他好幾次差點看漏眼。
雖然不太明白那到底代表着什麽,但怎麽想都不是好東西。
“這可能就是屬于男主的成長吧。”系統說,“宿主請克制住自我,不要過于關切男主導致OOC。”
使者握緊放在膝蓋上的手,想起第一個世界的自己,不由極輕地嘆了口氣——他還是想做回堕天使,可以不受人設約束地跟對方在一起。
即使是在狂風暴雨中,騎士也還是聽到了那聲嘆息。
兩人彼此對望,在這近在咫尺遠在天涯的距離裏,一束光芒忽然從頭頂落下,暖洋洋地籠罩住全身。
“你們在聊什麽?”
收起水晶杖的少女出現在河堤旁,露出笑眯眯的表情,蔚藍眼眸之中,含着冰涼的光。
“能不能也跟我說一說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騎士團:你們別吵架啊,我們好害怕
【騎士團高清重置限定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