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黑.天使與白惡魔（八）
永恒, 伊甸園。
由遠向近，急促的腳步聲。
亢長的暗巷, 好似沒有盡頭。
潛藏的魔鬼們在追逐。
重重地摔倒在雨後泥濘的路面, 污穢的水花四處飛濺。
她恐懼地想要尖叫, 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頭頂上方的陰影，慢慢慢慢地越聚越多, 籠罩下來——…
追上了！
衆人的嬉笑怒罵聲。
被扯開的裙擺, 撕裂，被捆住的手腳，束縛。
無知無覺的她, 任他們為所欲為。
霧氣迷漫, 眼前是什麽在浮動？明明沒有感覺，為什麽會流淚。
她是沒有感覺的人, 不是嗎？
如水的夜色如一層迷霧般籠罩着校園。
一位嬌小柔弱的女孩，站在高高的樓頂俯身遠望。
暗藍近乎于黑黑的世界，混濁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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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咪。”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飄進她的耳畔。
昂首，撞進他那雙散發着幽幽焰光的紫色美眸，心微微抽痛。不, 她明明應該不會有這種感覺才對。
“洛大人。”她恭敬地彎腰，對他行禮道, “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在學校四周放上信标了。”
“嗯，辛苦你了。”洛走到她身旁，同她一起望向遠處。那是五彩斑斓的另一個世界, 人類的大都市，繁華而喧鬧。
他微微皺眉，轉向她：“你想回到那裏嗎？”
“不。”她輕輕搖了搖頭，“我只想追随您和尤金大人。”
“你可以忘記之前的的事嗎？”嘴角噙着深深的笑意，語氣卻是淡淡的，他問她，好像并不在意她的答案。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回道：“忘掉又如何，忘不掉又如何？咪咪只是一個被廢棄的瑕疵品。您和尤金大人收留了咪咪，咪咪的命就是你們的。”
“你能這麽忠誠，我很滿意。”洛的笑容消失，他冷淡地轉過身，“而你說的恩情，倒不需要在意，我只是随手撿回了你。”
咪咪怔怔地望着洛離去的背影，不明白自己哪裏說錯話惹他不悅了。
“洛大人……”她默念着他的名字，直到夜幕将他從她的視線裏完全抹殺……
巨大的爆炸聲讓狄倫愣在原處。
剛從另一場爆炸中逃出來的他，渾身傷痕累累地走回他們住的汽車旅館。然而等待他的卻是——
“莉莉絲！”他大喊着沖進大火裏，試圖尋找伊人的芳蹤，“莉莉絲！！！！！”
火，熊熊燃燒的火焰，不斷升起的濃煙，令他一陣窒息。
到處，到處都沒有莉莉絲，只有碎了一地的殘渣，以及被燒成炭黑的屍體們……
“莉莉絲……”他呆呆地走到那幾具屍體前，跪了下去。火焰灼燒着他的雙膝，開始往上蔓延，他卻不覺得疼痛。在這一刻，他仿佛失去了知覺。
火焰中一個好似金屬材質的手環，閃耀着刺人的光。這是……他撿起手環。上面清楚地刻着一行符文。
他認得這段文字，也認出這種不怕火焰和爆炸的手環只有神族人身上才會有。
“可惡！！！可惡的神族！！！！！”他悲憤地攥緊手環，朝天怒吼道，“老子我一定要宰了你們！！！！！！！”
達摩望着自己剛剛被包紮好的斷臂，緊抿着嘴，一聲不吭。
“達摩大人，到底是誰将你傷成這樣？”侍女們十分焦急地圍在他的身邊，“我們需要禀告神使大人嗎？”
“不用。”達摩揮了揮完好的另一只手，遣退了她們，“都下去，我想一個人靜會兒。”
“是的，達摩大人。”侍女們紛紛退下。
斷臂傳來的痛楚，令他感到些許恍惚。他不是沒有想過那個女人會以這種方式回報他。嘴角流瀉出苦笑和冷笑揉合的笑意，他早該了解的那個女人是多麽倔強。也許早在十幾年前他就應該殺了她。
這樣，那個孽種就不會活下來，他也不會失去一條手臂，更不會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女人微笑着死去。
那個該死的女人！達摩煩躁地踹開面前的桌子。只有那個女人會讓他如此煩躁，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不，他不會再讓她影響他的未來。
這次任務，他必須完成，殺了那個孽種，讓他去地獄裏陪那個女人！
但為什麽他的心裏仍然充滿着憤怒，不是因為失去手臂而感到憤怒，而是因為失去……
相擁過後，他等着她的質問。
“你為什麽要對我做這種事？”
然後眼前這個名叫“莉莉絲.伊芙”的人類少女，卻沒有說出他想要的臺詞。
而只是羞紅着臉不敢看他。
“你……”倒是他忍不住動了動嘴唇。
可她還是只紅着臉，撇過頭，十分害羞地不敢看他。這不該是她的反應，她應該讨厭他的所作所為才對啊。為什麽？還是她很習慣這種事？
這個認識讓他的眸色更加轉深。
“為什麽不抵抗我。”他似乎忘了是誰強迫她，反而緊捉住她的手臂，問，“還是你随便誰都可以嗎？”
因為他惡意的侮辱，她霎時刷白了臉。
他等待着她推開他，或者扇他一巴掌。可是她什麽也沒做，只是呆在他的懷裏。他握住她的下巴，擡高她的臉，兩行清淚就這麽滴落在他的指尖。她的淚水，仿佛火焰，燙得他不由地收回手。
“你不恨我奪走你的……”他探究的目光停留在她姣好的臉蛋上，她是一個可愛的少女，他一直都知道。
“我…我不知道。”她胡亂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低下頭，小小聲道，“不要問我這個。我…我……不知道怎麽說。”
“……”
“也許我是喜歡你嗎。”她自言自語地說，“大概是喜歡吧。”
可她的話，卻惹得他發出冷笑。
“在餐廳裏你不是這麽說的。”他面無表情地提醒。
她吃驚地轉向他：“原來那時候你聽到了啊。”
他的沉默等于默認了。
“那個時候我是這麽想的，但是現在。唉。”她嘆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反抗你。”
“呵呵，是誰都可以，不是嗎？”他殘忍地說，又讓她的雙眼蒙上一層水霧。
因為她的眼淚，他深深蹙起眉。
“不是的，不是誰都可以！”她流着眼淚捶打着他的胸膛，“我才不是那種女人！笨蛋！”
她居然罵他笨蛋？！
在他還未作出回應之際，她就哭着跑開了。留他一人在原地，和這滿室甘甜的芳香，屬于她的香氣……
進行完一天的訓練後，他走在回休息區的通道裏。
遠遠地，他感覺到身後似乎有人在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他不動聲色地繼續往前走，然後拐彎，靠在牆上，等着那個跟蹤者自動現身。
“是你？”他一把捉住對方的手，反扣到身後制住。但看到那張因為疼痛而微微扭曲的小臉後，他有些驚訝地放開她。
“好痛。”莉莉絲揉揉被他抓疼的手臂。
“為什麽跟蹤我。”他冷冷地發問。而她卻委屈地嘟起嘴，争辯道：“我才沒有跟蹤你呢！只不過，剛好我也走這條路……”
“是嗎？”他擺明了不相信她。
她不滿地抗議：“是啊！你少誣賴人了！再說了，我為什麽要跟蹤你！”
被她反問，他先是一愣，随即漾開一抹不同于以往的邪佞的微笑：“也許，你想繼續那天……”說着，他一手繞過她的腰際，将她摟向自己。
“放開我！”她羞赧地推開他，“才不是！我只是覺得……”她低下頭，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
“你覺得什麽？”他不肯作罷地追問。
“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啊！”她索性豁出去地大聲道，“我真的沒有跟蹤你，我剛好走這裏，看到你在前面。可我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和你打招呼！我好尴尬，那天我……”她的後半句又吞回了肚子裏，因為他忽然一把抱住了她。
“你！”她羞憤地在他懷裏掙紮，“我說了不要！我不是那種随便的女人！”
“我知道。”他按住她的頭，貼近她的唇，只是重複地低喃：“我知道，我知道……”不知是她的香氣蠱惑了他，還是她的身體誘惑了他，讓他現在只想這麽靜靜地抱住她，感受她的溫暖。而她似乎也放棄了抵抗，溫順地呆在他的懷抱裏，任由他對她……
待他放開她後，她仍然頭枕着他的肩，紅着臉貼向他道：“我…喜歡你。不是誰都可以的…我……達摩，我。我喜歡你。”她的告白，讓他常年冷硬的臉部線條不自覺地放柔。
“相信我，我喜歡你。”甜美的嗓音如此在他耳邊訴說……
然而誰又知道，一切不過是一個謊言？
“布萊恩長官！你怎麽了？”少女匆匆扶住搖搖欲墜的男人，“放棄那個女人吧！她是神族的人啊！神族是我們的敵人啊！”
“不！我要去找她！她是我的！”男人推開少女，“別阻止我，莉莉絲，我一定要去找她！”
“為什麽！布萊恩長官！為什麽你的眼裏只有她！”少女淚流滿面地從身後抱住男人，“難道在你眼裏，我們什麽也不是嗎！”
“莉莉絲……”
“以前，在看到您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長官你啊！所以一直以來，我都努力想要成為能幫助到你的人，我……”
少女接下來對男人說了什麽，他一句也沒有再聽進去。
原來她喜歡的人還是那個叫布萊恩的男人，那他在她心底又算什麽呢？
背過身，他冷笑着從回憶裏走出。抹去那不切實際的绮念，仿若從前的甜蜜回憶都從未存在過。
他和她沒有心交心過，又何來信任一說，不是嗎。所以，他只是按照命令，執行了任務而已。
她憎惡的神族，就是他。
血從紗布裏慢慢滲透出來，那種鑽心的疼痛，卻讓達摩臉上的笑意愈發擴散。他不會再去想那個女人，有關那個女人的一切。過去的每一天每一刻，他無法不讓自己去想她，恨她，但現在終于可以結束了。
莉莉絲死了。
他的恨也消失了。
對，都消失了，他的恨，他的……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