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禁色之囚愛黑夢(中)
俏麗的少女掉隊了,
嘴裏靈巧地磕着葵花籽,
她說, 心裏像紮着一根針,
因為劇毒是她帶走。
——選自《蒲寧抒情詩集》
疲倦。
明明很困, 意識卻仍然徘徊着不肯輕易歇息。
她躺在黑色的床單上,雪白的肌膚被襯得更加白皙晶瑩。
“闵柔小姐, 主人已經走了。請您好好休息吧。”拉斐爾總是這麽面不改色地說, 然後替她阖上門。而她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會兒,才會反應過來似的坐起身。
“什麽時候……”她使勁抓住自己的頭發,借着痛覺來證明她還活着, “……才可以結束?”
為什麽不放過她!
“這是闵柔小姐第二次出逃了。”拉斐爾站在花蜜兒的身後, 靜靜地敘述。
銀發,如月光般皎潔的銀發被束在背後, 絕美的容顏,帶着一絲玩味的笑。花蜜兒無疑是動人的,也因為這幅美麗的皮囊,讓很多人都忘記了危險。像飛蛾撲火般,投向死亡的誘惑裏。
“只有她一直想從我身邊逃走。”花蜜兒緩緩轉過臉, 喃喃自語,“為什麽?我對她還不夠好嗎?”
“也許闵柔小姐需要的不是這些。”作為仆人, 拉斐爾是忠誠的。花蜜兒信得過他,卻不代表每次都把他的話聽進去。
只要是關于闵柔的事,花蜜兒就會變得獨斷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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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比拉斐爾更清楚,“BlackDream”對花蜜兒來說, 意味着什麽。
失去理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拉斐爾并不希望看到自幼服侍到現在的主人,因為一個香水玩偶而失控。
“我給她的還不夠多嗎?”銀色的長發在空氣中劃開波紋。花蜜兒很生氣,惹怒他的人卻毫不自知,“她想要什麽是我不能給她的?”
“愛。”當拉斐爾煞有介事地吐出這一個字時,花蜜兒愣了片刻,而後捂住肚子發笑道:“哈哈哈哈哈!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一件事了。她希望我愛她?以男人的身份還是以女人的身份?”
花蜜兒的反問令拉斐爾陷入沉默。
“我給了她最華麗舒适的鳥籠,她卻總想着外面污濁肮髒的世界……”花蜜兒攥緊提着裙擺的雙手,“她到底想怎麽樣?她難道忘了當初是我将她從……”
“我沒有忘記!”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花蜜兒和拉斐爾同時回頭,望向聲音的來源——扶着門框站在那裏,一瞬不瞬注視着他們的少女。
闵柔抓着門框,勉強支撐着困乏的身體,她望向花蜜兒,微喘氣息道:“我知道是你救了我。這些年…你對我也很好。但是…我知道對你來說這一定是…很無理的請求。為什麽…你不能把我當作人來看?”
她不是玩偶!她是人!一個活生生會哭會笑會難過也會開心的人!
可是這麽些年來,她只是像商品一樣,任人宰割。她不要!她不要這樣的生活!
“你……”望着身形不穩,仍然要走過來的闵柔,花蜜兒的眼裏閃過複雜的情愫,“小心!”
“闵柔小姐!”拉斐爾搶先一步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闵柔,“果然是發燒了。”
“這個白癡女人……”
不要,不要再對她惡語相向了!
不要,不要再粗魯地将她弄疼!
不要,不要再去囚禁她傷害她!
眼前漸漸變得模糊,意識也像跟着飄走了一般。
修長的手溫柔地擱在她的額頭上。昏迷前,她只記得這個人手心的溫度……
好冰!
她猛地睜開眼,差點撞上一張淺笑盈盈的臉。
“終于醒過來了。”對方笑了笑,“我這就去叫醫生過來!”
醫生?她四下掃了一圈,白色,觸目驚心的白色,像夢魇般包圍住她。為什麽……她會在醫院裏?
正當她迷惑不已的時候,門被人從外面推了進來。一個身穿白袍,模樣斯文的男人走到她的床邊。
“你覺得哪裏不舒服嗎?”男人的聲音低沉柔和,讓她不知不覺地放下了警戒心
她搖搖頭。除了腦袋昏沉外,她并沒有覺得哪裏不适。
“那就好。花蜜兒小姐你可以進來了。”男人轉過身,對門外喊道。
一聽到這個名字,她渾身都僵硬了起來。當花蜜兒走到床前,俯視着她時,她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盡管是細微的動作,但花蜜兒還是察覺到了。
“別想假裝失憶逃避我。”
還是那麽冷漠的語氣。她搖了搖頭。她沒想假裝忘記他。因為有時候她自己都會懷疑,哪怕真的失去記憶,她是不是真有可能徹底忘記他?
“闵柔……”他坐在床畔,伸手整理她淩亂了的額發,“為什麽你總是一次又一次逃離我。”
“……”她怔怔地望着竟然像孩子一樣無助的他。
為什麽?為什麽他能在傷害了她那麽多次以後,卻還是用這種比她還痛苦的表情面對她?
“這次……我還以為真的要失去你了。”花蜜兒似乎沒有發覺闵柔的心情,他只是自顧自地沉溺在那份思緒裏,連他自己也理不清的思緒裏。
“好狡猾……”豆大的淚珠從她的面頰上淌落。
“什麽?”他擡起臉,似未聽見她的話。
“我說你太狡猾了!”再也顧不得害怕,或者矜持,或者別的什麽,她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假扮成女人活下去又怎麽樣?那是我害你的嗎?為什麽以前你總要把過錯推到我頭上!對,你是買下了我,可是我的香水也幫你贏得了香水皇後大賽!你還要我怎麽樣!你到底怎麽樣才肯放過我啊!”
她掄起拳頭,哭嚷着捶打着他的肩膀、胸膛和臂膀。
“……”
“你告訴我!我怎麽才能逃開你……”
“我說過,你永遠也別想逃開我。”他捉住她的手,“你是我的。這次你出走的事,我可以一筆勾銷。但你別想再離開我的視線。就算你要上洗手間,我也會派機器人盯着你。”
“變态!”她眼含淚光地怒瞪着他。
“這是你逼我的!”他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緊,“如果你乖乖呆在我身邊,就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呆在你身邊,我情願去死!”她不甘示弱地直視着他的眼睛,“我恨你!我恨你!”她的話像錘子一樣,重重地砸向他的心口。
悶痛。
他的臉上卻依舊挂着傾倒衆生的微笑:“恨吧,你恨我多久都沒關系。但你別妄想能逃離我。我的小闵柔,我不會放開你的……”
強迫。
待他走出她的病房,終于還是忍不住地狠狠朝牆捶了一拳。
“您這又是何苦?”始終站在門外的拉斐爾輕嘆道。
“她只是我買回來的玩偶。除此之外……”他看向拉斐爾一字一頓道,“什.麽.也.不.是。”
目送自己追随的主人離開後,拉斐爾走進了闵柔的病房。
“闵柔小姐。”
“拉斐爾先生……”雖然以前花蜜兒總是單方面限制她的行動,但拉斐爾對她卻一直都是那麽客氣有禮。
“闵柔小姐,能再度見到你,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盡管這樣說,但拉斐爾的臉上沒有可以稱之為“高興”的表情。
“我……”
“主人他找了你四年。”
“……”聽到拉斐爾這麽說,她非但沒有一丁點的感動,反而變得更加惶恐乃至絕望。
“他為什麽不肯放棄我。”明明有很多比她優質的香水原液,而且“BlackDream”已經是香水皇後了。他對她的利用也該從四年前就停止了才對!
“我也想知道。”拉斐爾的嘴角竟流瀉出苦笑與冷笑結合的笑意,“為什麽非你不可。”
“拉斐爾先生,我昏迷多久了?”她身上似乎已沒有什麽外傷了。奇怪的是□□,仍然有一點點隐隐作痛。
“你昏迷了半年多。”拉斐爾意味深長的目光停在闵柔的臉上,“那裏不舒服,對嗎?因為太害羞了,所以剛剛沒告訴紮克利醫生對嗎?”
“拉斐爾先生你怎麽……”她吃驚地掩住嘴。
“你的尿.道口上還連着排尿管,可是我那主人卻不懂得憐香惜玉。這半年來,他每天……”
“住口!別再說了!”她羞惱地打斷拉斐爾的話。比起滾燙的臉,她的心卻冷了半截。
居然在她昏迷不醒的時候,他也不忘記傷害她。她對他來說,真的只是一個用壞了也毫不在乎的玩偶嗎?
依她所言,拉斐爾不再開口。直到她冷靜下來,主動打破了這沉默。
“拉斐爾先生,再幫我一次……”
“……”
“幫我逃離他!”
引人注目的風,嘆息般溫和地擁抱而來。
圍繞着削瘦的肩膀,銀色的綢緞般香軟的長發也因這風飛揚起來。
花蜜兒獨自站在露臺上,仰望着深藍近乎于漆黑的星空。每一顆星星都不說話,只是像他注視着它們般,回視着他。
ZERO星球上的月亮和地球上的并不同,它永遠都停在滿月。
“為什麽你要離開我?闵柔……”
為了繼承花家,他已經放棄了所有。不管是原來的名字,性別,過去,還是将來。他都已經認命了。可為什麽只有她,他不想松手?為什麽只有她,他始終也無法真正得到?
她是他買來的玩偶,所以他可以對她為所欲為,可以不顧她的想法和感情……
“如果真可以不管不顧就好了。”他閉上眼,低聲呢喃,“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只是玩偶……”
四年前——
“拉斐爾先生?”
狹長的走道,昏暗的光線,扭曲的人影。
“沿着這條下水道,就可以避開Niceya的線人順利離開。”拉斐爾指着前方說,“闵柔小姐,我只能帶你到這裏,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
“謝謝你拉斐爾先生!”闵柔感激地向拉斐爾躬身致謝。
“但我不能保證主人不會來找你。”
“沒關系,我不會讓他找到我的!而且,香水皇後大賽已經結束了,他……”點點陰霾從闵柔的眼底轉瞬即逝,“他不需要我了。可我卻必須為自己活一次!”
“希望吧!”拉斐爾凝望着闵柔遠去的背影,手裏提着的燈也因為電力不足,拼盡最後一口氣閃爍了幾下,便熄滅了。
黑暗裏沒人看得清拉斐爾臉上的神情,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他在笑,愉悅的笑。
離開他吧,還他自由。別再出現,不然的話……
“我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