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伊甸園的少女們（五）
虛無。
一個什麽也沒有的世界裏，他孤獨地前行。
前方的亮光，吸引住他的目光。
亮光出現的門，誘惑着他打開。
執起利斧，砍翻那些惱人的聲音。
鮮血飛濺上他的臉頰。
“你做得很好，繼續，去殺死他們。”
殺殺殺！他的腦海裏只有這麽一個字，殺死所有出現在他眼前的人。
——蘭童！住手！
煩躁，太吵了，閉嘴！只有死人會閉嘴。
血霧稍稍散去，他似乎認出了這個人形。
“蘭…瑟。”他想張口卻說不出完整的語句，于是他推了一把，将他這個表弟推了下去。
“撲通”落水的響聲，四周游來的人魚，船體晃動得讓人站不住。
他也跌了下去，不是跌進海裏，而是跌進地獄……
伯格市是建立在冰川之上的工業都市。
鱗次栉比的金屬建築在陽光的照耀下，恢弘卻顯冷硬。
Advertisement
剛下飛艇，黑龍科技的人就在出口處等候。歐蘿挽着希斯的胳膊，腰身款款地走下臺階。他們的身後跟着傑森、曼尼和愛麗思。
“歐蘿小姐，歡迎您來伯格市。我是黑龍科技的業務部負責人貝塔。”為首的一名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朝歐蘿伸出手。
歐蘿高傲地看了一眼貝塔，并沒有伸手。反倒是她身邊的希斯，微笑着回握住負責人的手，介紹道：“你好，我是歐蘿小姐的經紀人希斯。”
“希斯先生，你好，很高興認識你。”貝塔從善如流地與希斯寒暄起來，“沒想到歐蘿小姐的經紀人這麽年輕英俊，一表人才啊。”
“哪裏哪裏，貝塔先生真是說笑了。”希斯彬彬有禮地回應道，“能參加貴公司舉辦的這次展覽，才是我們的榮幸。”
“呵呵，希斯先生太客氣了。不知道這裏的氣候你們是否還習慣？我們已經為你們準備了酒店，請随在下前往。”貝塔笑容滿面地為他們引路。
挽着希斯的歐蘿皮笑肉不笑地悄聲說：“你那神态和我的經紀人如出一轍。”
“哦，是嗎？承蒙誇獎。”希斯笑着說。
“哼。”歐蘿輕哼了一聲，注意力便轉移到了走在他們身後的傑森。傑森和曼尼扮作她的貼身保镖，愛麗思是她的化妝師。她那可憐的正牌經紀人則被這夥強盜捆了個五花大綁，塞進飛艇的行李廂裏。這是傑森同意她留在他身邊的條件——幫助他們正大光明混進這次的香水展覽。
正想着他們已經走到了車前，希斯紳士地為歐蘿拉開車門。
“謝謝。”這個笑盈盈的金發男人比她的經紀人還懂得顧及她。雖然談不上喜歡，但也不至于無法相處。歐蘿注視着希斯從另一側上車，他的皮膚很白，容貌俊逸，說話的語氣也很溫柔，不像久經風霜的強盜，反而像出身高貴有着非常體面工作的人。難怪剛剛黑龍科技的負責人會毫不懷疑。
“你在當強盜之前是做什麽的？”歐蘿起了絲好奇，她小聲問希斯。
希斯微微驚訝地轉向歐蘿，注視了她一會兒才回道：“殺手。”
“殺手？？？”歐蘿捂住自己的驚呼聲，糟糕，差點就喊出聲來了。
“是的。”希斯臉上的笑容未變，“我殺過很多人。”
“那你…你為什麽跑來當強盜？”這個男人明明完全讓人感覺不到危險。
“因為沒人雇用我了呀。”希斯聳聳肩，說得一派輕松。
“這又是為什麽，你任務失敗了？”
希斯搖搖頭，雲淡風輕道：“不是，我殺了我的雇主。”
“……”他居然能這樣面不改色地說。雖然他仍然帶着笑，但總讓人感到這笑是假的，就像戴了層面具一般。歐蘿識趣地沒有再追問下去。
一行人剛到下榻的酒店，歐蘿就被一群歌迷包圍住了。狂熱的人群将酒店入口堵得水洩不通，幸好有傑森還有其他護衛們擋着不至于太過狼狽。
等到終于走進酒店，他們沒有太多停留便乘電梯直達位于87樓的豪華套房。
以歐蘿需要休息為由，希斯謝絕了貝塔先生的晚餐邀請。
“明天我們會準時抵達展覽現場的，還請放心。”希斯笑着送走了黑龍科技的人後，轉過身反手關上了門。
愛麗思從随身的化妝箱裏拿出計算機，和幾把槍。
“露西把會場的地圖傳過來了，不過有些具體細節需要我們當天去即時拍攝。”愛麗思表情嚴肅地說道，“我會把這些共享到我們的信息鏈裏。”她舉了舉手腕上的金屬環。
“明天白天我們就好好逛逛會場。晚上是歐蘿的演唱會，就趁那個時候我們行動。”希斯說完，看了看沉默不語的傑森，“傑森你和我一起行動。秘之香水是重頭戲，明天我們得确定它展出的确切位置。露西屆時會侵入這裏的警報系統，愛麗思就負責跟着歐蘿監視這些社會名流，特別是黑龍科技的主要負責人。”
希斯又望向正在擺弄槍的曼尼說：“曼尼你在會場外開車接應傑森和我。初步計劃就是這樣。沒問題吧？”
“沒什麽問題。”其他人都點頭表示無異議，只有傑森仍然一動不動地站着。正當希斯要開口問他時，歐蘿搶先站起來說：“我反對，我要傑森來看我的演唱會。”
“這可不行。”未等傑森表态，希斯就不留情面地回絕道，“傑森來這裏是為了任務。”
“我會幫你們，但是傑森必須要來看我的演唱會。”歐蘿堅持道，“不然我這就告訴他們，你們是強盜！”
話音剛落，一把槍已抵住她的腦門。
“歐蘿小姐，這你可得謹慎一點。”愛麗思舉着槍對準歐蘿，“我們也不希望合作不愉快。”
“如果我死也要堅持呢？”歐蘿不甘示弱地回嘴道，就在愛麗思要扣動扳機時，傑森出聲适時阻止了她。
“慢着，愛麗思，我答應。”傑森的回答，引來衆人的側目。
“你沒在開玩笑吧，傑森？”曼尼難以置信地看向傑森。
傑森走到歐蘿和愛麗思身邊，握住愛麗思的槍身：“把槍放下，愛麗思。這次行動，你和希斯一起，我來監視黑龍科技的負責人。”
愛麗思為難地轉向一旁的希斯，在得到他的首肯後，聽命地将槍收了回去。
“好吧。”希斯攤攤手，“就按照傑森說的，我們現在各自去做準備吧！”
其他人都走了出去，留下傑森和歐蘿同處一室。
“傑森。”歐蘿抱住傑森，“我就知道你會同意的。”
傑森輕嘆了一聲，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傑森？”歐蘿疑惑地擡起臉。
傑森拉開歐蘿的手，“我會去聽你的演唱會，你好好休息吧。”說完，傑森便丢下歐蘿離開了。
她愛的人，每一次都走得毫不猶豫。
“你什麽時候才會回頭看我？”歐蘿苦笑地跌坐在沙發上，風華絕代的歌姬，讓人癡狂，也為人癡狂。
另一間豪華套房裏，麗雅站在窗邊，俯視着伯格市。
和血腥玫瑰市比起來，伯格市更顯冷峻，不同于別處的金屬質感，給人一種幻想與現實的錯亂感。
“阿風，你覺得櫻會把‘秘之香水’藏在什麽地方？”
“一定是離他最近的地方。”紅發少年的視線望向伯格市最高的大廈，那是黑龍科技集團的總部。大廈其中一部分深埋在冰川之下，所以裏面的空間比外面看來還要大得多。
“呵呵。”麗雅輕笑道，“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到那個令我父親瘋狂的‘原液’了。”
“夫人，請交給我。”
麗雅媚眼如絲地斜睨向少年：“當然這件事只有你能去做。替我找到她，我要她。”
“是的，夫人。”紅發少年深深地低下頭，應道。
麗雅再度望向那座宛如一面尖盾矗立在伯格市正中央的大廈。大廈的最上方是一條兇猛的黑龍金屬雕塑，那是黑龍科技的标志。
而櫻就站在龍眼後面，半透明玻璃罩扣着的平臺上。他的眼前顯示着許多人物信息，全部都是這次來伯格市參加香水展覽的社會名流們。
當目光落在一張美豔的臉上時，櫻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麗雅，Niceya的現任管理者。母親大人，這就是你選中的棋子嗎？”櫻喃喃自語，臉上的表情令人難以捉摸。
“櫻大人，儀式準備好了。”身後的侍女們恭敬地禀報道。
“是嗎？”櫻癡迷地望着眼前緩緩升起的靈柩，情不自禁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母親大人，你的身體真是美麗動人。如果我要一直獨占你，就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了嗎？呵呵，麻雅，代替我的母親醒來吧……”
“糟糕。”遠在血腥玫瑰市的她環抱住雙肩跪坐了下去。
“洛麗塔小姐，你沒事吧？”女仆焦急地跑到她身邊，卻被走進來的蘭瑟拉開。
“你們都下去。”蘭瑟命令道。
女仆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依命退下。畢竟麗雅夫人不在家蘭瑟先生最大。
“還能堅持嗎？”蘭瑟走到她身旁，扶起她。
她有些吃力地回道：“櫻他動用儀式了。不知道麗雅他們能不能順利找到我的身體。”
“我現在還能壓制住另一個自己。”蘭瑟語氣認真道，不似平常的邪肆狂浪，“我應該和麗雅一起去的，但她卻對另一個‘我’恨之入骨。”
“這是我的錯。”她虛弱地靠向蘭瑟，“當初是我為了…為了逃避櫻，才利用了你。”
從靈柩中出來的少女，救起在海水中險遭人魚啃食的少年。
那一個悠長的吻，少女咬破少年的唇角，将記載了自己部分記憶的芯片嵌入。
“你救了我。”蘭瑟靜靜地敘述，“我無以回報。”
盡管對于少女來說，這只是一場交易。
“可是，你也失去了自己最愛的人。”她勉強支撐着厚重的眼皮，好使自己不至于陷入昏迷。她是自私的，直到她也體會到失去愛人的滋味。
“麗雅恨我是應該的。”蘭瑟露出苦笑，“我傷害了她。”
“傷害她的是另一個‘你’。這不是你的錯，蘭瑟……”
“是我的錯，那個‘我’也是我，我知道的。”蘭瑟抱起她，“我現在帶你趕往伯格市。”
“蘭瑟？！”他的動作令她渙散的神智漸漸回歸，“放下我，你阻止不了櫻的。”
“趁我還有行動力的時候，請讓我保護……是的，你說得對，普通人是阻止不了。”蘭瑟的表情忽然變了，他輕輕捏住她的下巴，邪魅地笑道，“我的女神大人，現在是你有求于我的時候了吧？”
迷離的陽光直射在紅發少年的身上，沒有一丁點的暖意。
在他一步一腳印走過的這片雪川之下，漆黑的深海裏，被冰封在靈柩之中的少女微啓雙唇。
“阿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