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節
佩劍,便換了小刀,只是一只小手緊緊握住刀柄,一只手握住刀鞘,仿佛已有不對勁就立刻拔刀自盡。
蕭陶神色暗了暗,不再說話,一時間,諾大的山洞除了呼吸聲,竟再無人開口。
四十八
山洞內十分安靜,衆貴女貴婦都縮作一團瑟瑟發抖,周圍的侍衛都恨不得長六只耳朵去聽山洞外的聲音。
容依依豎起耳朵,卻只聽到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不知過了多久,容依依覺得腳都要站麻了,就在這時候,外頭突然傳來細碎的聲音,似乎蕭陶布置在外邊的侍衛遭受到了襲擊,而且聲音也越來越大,同時也越來越近。
來了!
容依依和蕭陶對視了一眼,都明白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
很快貴婦貴女們都聽到了聲響,開始低低地啜泣。
“公主。”蕭陶摸着腰間上的劍,“只要公主一聲令下,屬下願領兵引開他們,也許能為公主争取時間。”
容依依知道蕭陶這是起了死志,心中不禁感慨,但是卻還是搖頭。
“公主!”蕭陶抿唇,靜靜等待容依依的命令,“能為公主戰死,是屬下的榮耀!”
容依依不理他,轉身朝一個貴婦道:“方才是你說是我把你們帶出來的就要負責?”
貴婦蒼白着臉,諾諾的點頭。
容依依又轉向衆人:“聽好了,既然是本公主把你們帶出來了,便會負責你們的安危!想必你們也聽到外面的聲音了,現在我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一會,我會帶着一衆侍衛出去引開逆兵,至于你們,就好好呆在這裏,別出聲,別亂動,還有獲救的希望。”
十三歲的聲音還帶着稚嫩,但在此時卻如此地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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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聲音弱弱響起:“若,若是我們被找到了呢?”
容依依看着她:“在場的諸位都是燕雲國的子民,京城的權貴,我相信你們的心中自有決斷。”
衆人紛紛低下頭,除去一些年紀小心思不太成熟的在哭泣,其餘的眼裏都多了分決斷——當朝公主都以身引開逆兵,死志已起,她們又怎好茍活?!
容依依很滿意衆人的反應,卻見紅桃從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公主!帶上奴婢吧!奴婢願誓死追随公主!”
容依依嘆了口氣:“你留在這。”
“公主!”紅桃很快就被拉了下去,突然人群中又有人站起來:“你怎麽能這樣輕松就做下這個決定?你怎麽能以自己的性命做賭注引開逆兵?你怎能?!”
容依依擡眼望去,居然是容洛歆。
容洛歆紅着眼:“要是你死了,那我這輩子還如何趕上你?!”
容依依微怔,雖然不太明白容洛歆話裏的意思,但時間也不允許她細細琢磨,于是她只深深忘了眼容洛歆,轉身走出山洞。
很多年後,許多貴婦仍記得當初的場景,白茫茫的光幕下立着一道瘦小的身影,火紅色的騎裝就像是是纏繞在她身上的鳳凰,她的背影如此決絕,仿佛這一個背影,就是她留給衆人最後的記憶。
容依依和蕭陶來到與山洞偏反方向的叢林,蕭陶低聲道:“公主放心,屬下即便是死,也會護公主周全。”
容依依狐疑望他:“你我不過是第一次見面,何以如此對我忠心?”
“屬下的職責,就是保護公主。”
容依依仔仔細細地去看蕭陶,也沒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罷了。”
兩人說話間,逆兵毫無預兆地出現在衆人眼前,縱便蕭陶手下的侍衛訓練有素,但是比起兇狠嗜血的逆兵,不免顯得有些慌亂,很快蕭陶布置好的防線就被生生撕開了一個口子。
“保護公主!”蕭陶将容依依護在身後,劍下亡魂一個接一個。容依依第一次對上這種情況,眼睜睜地看着上一刻還活生生的一個人,一劍下去,便成了地上尚有餘溫的屍體,溫熱的鮮血濺到臉上,一陣寒顫。
“公主小心!”
突然叢林中又冒出另一隊黑衣人馬,武功竟與護在容依依周圍的精銳不相上下,就連蕭陶也被其中五人圍住無法脫身,容依依一退再退,卻不料身後有個陡坡,腳下一滑,竟直接摔了下去!
黑衣人等的就是這一刻,其中兩個黑影一閃,沖去了容依依摔下去的陡坡。
容依依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額頭被坡上的石頭磕出了鮮血,身上都沾了泥土,看起來十分狼狽,容依依還來不及站起來,兩個黑衣人就來到她的跟前。
鋒利的劍閃着寒光。
“十三公主,乖乖跟我們回去吧!”
兩道身影快如閃電,但是在容依依眼裏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耳邊沒有了風聲和厮殺聲,也聞不到血腥味,身上也感覺不到痛感,就連眼前的事物都失去了光彩。
死亡有多可怕?
其實死亡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可怕的是死亡前漫長的等待,以及自盡時如何說服自己。
容依依閉上眼睛,刷一聲拔出小刀,對準自己的心口狠狠紮下去——
就在這一瞬間,容依依的動作突然被一道強大的力道阻止了,大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腕,握出了紅痕,力道之大,竟然讓她無法再動分毫。
容依依睜開眼睛,入眸的是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臉龐,記憶中的那張溫文爾雅的面貌如今卻顯得有些狼狽——眼底淡淡的青黑,眼裏也有血絲,下巴還有沒修整過的細碎胡渣子。他身披銀色铠甲,微喘着氣,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容依依甚至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出幾分兇狠,而他的身後,兩名黑衣人已經倒地。
“陌……”容依依剛反應過來,手中的刀就被奪走仍去了一邊,緊接着被摟進懷中,铠甲微涼,卻十分溫暖,略沙啞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
“依依,我回來了。”
耳邊的厮殺聲仍然沒有停下,但是容依依一直繃緊的精神在她聽到這道聲音後終于放松了下來。
“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容陌想要查看容依依的情況,但是回應他的是容依依伸出手緊緊抱住了他。
容陌僵在原地。
容依依強忍的細碎哭聲沒有逃過他的耳朵,她身體微不可察的顫抖在他眼裏也一清二楚。容陌沒有再說話,擡手輕輕撫摸容依依的後背以示安慰,手下卻不敢用力,心中感慨即便過了五年,當初那個小小的女孩如今還是小小的一只,身體又小又軟,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傷到她。
這場危機最終以容陌的及時救援而化解,但是即便如此,京城和皇宮還是經過了一場血洗,曾經繁榮的鬧市如見屍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皇宮內随處可見侍衛和宮婢的屍身,逆兵甚至将冷宮也血洗了遍,後宮妃嫔也死了半,曹嫔和她僅剩的孩子容業雖然主動投降過,但也血濺當場。也幸好容歷年輕時在寝宮裏秘密建造了一個密室,關鍵時刻帶着容澈和容奇躲了進去,免遭劫難。至于皇後傅雨白,早在第一時間就躲進宮中暗道,也是毫發無傷。
容時的血洗皇城令人驚駭,同時也引起了公憤,但是容時十分狡猾,在容陌趕回來之前就和容玉、容亭逃走了,将在皇城中肆意殺虐的逆兵全都抛棄了。衆人抓不到容時三人,便将怒氣全部複加在來不及逃走的慧妃身上,容歷大怒,更是下令将慧妃淩遲,屍身懸挂城牆,引來百姓一陣叫好。
經此劫難,容歷的頭發一夜花白,他把自己關在房中三天,出來後便下了聖旨,将容澈立為太子,在容澈立儲大典上又突然倒下,這一倒,就再也沒有起來。
臨走前,他多次去請傅雨白,卻得不到半點回應。
“她當真如此恨我……”
容歷又喚來容澈和容依依,他看着這對兄妹,将他們臉上表情盡收眼底。
“你們……恨我嗎?”
容澈微笑:“父皇這是什麽話,兒臣和依依怎會恨父皇呢?”
容歷望向容依依,他第一次認真地看自己的這個女兒,心裏不得不承認她和她的母親瑤妃是如此地相似,不光是樣貌上的,更是性子上的,就像現在,就連傷心也不想裝了,她只是木着臉,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一個脾性殘暴嗜血的人,在臨終時沒人傷心,也沒有什麽不對。
容歷最終是在沉默中駕崩,殿內一衆人紛紛跪下哭泣,唯有床前的一對兄妹,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下。
容依依出來後,夜已過半,夜空被烏雲籠罩,沒有一點星光。
容陌站在不遠處,遠遠地看着整個皇宮,臉上神色不明。
“陌哥哥。”容依依走到他身邊,“他走了。”
“嗯,喪鐘響了三十三下。”今夜的容歷有些冷漠。
兩人立在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