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跨越時間的重逢
拂曉的陽光終于照射進小小的掩體,陳美美忙将錢敏頭盔上的太陽能接收設備放在直射角方向。連接線不長,她只好小幅托起錢敏的頭,希望得以借此得到更強的能量轉化,降低手術室照明線路的負擔。
而手術室線路的能量來源,一個效能很差、電壓不穩的柴油發電機,還是剛剛才發現的,恰好在兩人的醫用外骨骼微弱的儲能耗盡之前頂了上來。要是早點發現它,沒準還能延長廣播的時間。可惜現在,腦電波發射器被改裝成了“思維深潛”的頭盔。
好在,現在兩人的外骨骼又可以充電了。只不過這時候離錢敏深潛活死人思維,已經過去了将近一個小時。
隊內廣播傳出梁斌的聲音:“趁着太陽出來了,繼續!他們怕光!”
又過了沒有多久,大本營傳來捷報:“圍攻實驗體基本驅散!你們那邊怎麽樣?”
“即将結束戰鬥!”
“傷亡呢”
陳美美回頭看了一眼依然沉浸在思維海洋中的錢敏,回答:“準備三個擔架。”
“三個都是感染嗎?要不要準備血清——“
“——不,兩個感染,一個……”
錢敏在思維深潛中無法自拔,而現在,誰都不敢确認,那個腦殼裏的大腦正在哪裏神游,以及,那到底還是不是一個人類的大腦。
錢敏順着熟悉的沙灘踏上東瀾島,清爽的海風海邊崖壁上的草木。它們順着柔風搖擺,蒼翠的莖葉映着碧藍的天,自成一番勝景。
錢敏感慨了一番舊時不再,卻不知怎麽,受人驅使般,着急忙荒地跑到了山崖另一側的一處縫隙中。錢敏的身體宿主熟練地撥開崖壁上的根須,找到一個海風吹鏽的按鈕,用力按下。
崖壁中開出一扇鑲着和四周同色調、同質感岩石的大鐵門,它角度詭異地一旋,轟隆隆地縮進崖壁裏,露出足夠一臺卡車開過的寬闊空間。錢敏的宿主走近大門,海灘的氣息頓時被一股濃烈的消毒水味道所掩蓋。
這人熟練地來到消毒室裏消毒、更衣,又來到值班室換崗。錢敏發現這是名男性,估計還是個戰士。她很想捏一下自己沒有的某個部位,可惜現在的身體不受他控制。值班室裏,宿主照常浏覽着監視錄像,還對着研究室裏的畫面研究了一陣。
欸……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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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年輕時候的自己和陳美美。這個實驗室不好進,陳美美當時為了和她在一起,求了她父親很久,找了無數的借口,才登上東瀾島;錢敏倒是腰杆直直的:她那時候,意氣風發、風華正茂,正是搞研究的大好年華,恨不得廢寝忘食,全身心撲在陳教授的課題裏,争取早日在柳葉刀上發文章、奪得諾貝爾獎。
這麽說有點誇張,但當錢敏重新看到年輕時的自己時,那種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的确席卷而來。哪怕在低像素的監視畫面裏,自己也曾是那麽光耀奪目,曾有那麽多絕妙的主意和充沛的精力,而不是現在這般茍延殘喘。
宿主突然切換掉了監視畫面,兩秒鐘後,此人的領導來巡視了。他照常彙報了工作,卻在領導走了之後繼續盯着研究室。錢敏納罕:此人莫非是陳美美的追求者?又或者,他喜歡過自己?
“要不要錄下來?”“行,我這就……”渺遠的聲音傳來,是兩個女聲,其中一個是陳美美,另一個她想不起來了。錢敏企圖操作戰士四周看看,那人卻完全不受控制。奇怪的對話聲不再出現,錢敏也就放棄了反抗。
戰士終于有了動作。他拿出自己的通訊器,找到一個标着“L”的號碼,發了一條文字簡訊。內容似乎是家裏的麥子熟了之類的。對方很快回消息:給你留三成,快回來。
莫非是個農村兵?但農忙也不能請假回家吧?錢敏對此不甚了解,但她已經做好了等會随這人回家的準備。
但這個戰士似乎并不急着家裏的活。他去巡邏了兩趟,然後繼續安靜地盯着實驗室,并在筆記上記錄着什麽。但用的都是些奇怪的符號,錢敏發覺自己看不懂。
也不知過了多久,戰士起身。錢敏以為他要換崗了,沒想到他只是不知怎的動了一下監視器,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巡邏。戰士離開時看了一眼鐘,下午兩點四十五。錢敏驚訝地發現,所有監視畫面都停了下來。
他偏離了剛才的巡邏路線,從去往實驗室的路拐到了門口,靜靜地等着。過了一刻鐘,幾個研究員從實驗室裏出來,一起歡送當時的李副總參。錢敏依稀記着,他這回替楊先武書記帶了話,給他們又撥了經費。全組上下歡欣鼓舞,卻不知道為什麽陳教授不是特別高興。錢敏特意看了兩遍,沒見到自己。她想起來了,自己當時應該正在做腦電波控制實驗……
最後的實驗。
所以,這就是災難發生前的東瀾島嗎?錢敏有點緊張。
戰士護送李副總參出了實驗室的門,兩人在黑暗空曠的走廊裏無聲地走着。突然,戰士的手裏接過一副耳機似的物品,擡頭一看,李副總參意味深長地看着戰士,拍了拍他的肩膀。
後面實驗室裏,一個研究員跑過:“我們缺了副腦電波發射器!去隔壁借嗎?”
戰士留在原地,目送李副總參離去;門外,已經全副武裝的特殊作戰部隊嚴陣以待……
戰士戴上腦電波發射器,錢敏的思維再次潛入新的海洋。戰士引導錢敏找到一個強大的思維光帶,沖進去,默念着:
“殺光他們!”
“還在昏迷嗎?”
梁斌從此次作戰的彙報裏擡起頭來。衆人深知他是最最厭煩文書工作的,都不清楚他這次為何一回來就提筆打草稿。
“隊長,剛才柚子發來聯絡,說要再陪一會錢敏。看來……”戰士撓撓頭,“要把她叫回來嗎?”
“先不了吧……其他人,五分鐘後集合訓練!”
梁斌把手上的材料往桌上一摔。旁邊的戰士摸不清楚他的脾氣,只好戰戰兢兢照做。梁斌沒去訓練,而是讓副隊帶了隊。戰士們私下嘀咕他是怎麽了,為何火氣如此之大。
為什麽呢?梁斌在辦公桌前幾乎要撓破腦袋。為什麽自己随便出個小任務,就有那麽多意外呢?重傷員多少都搶救回來了,這屬于特種部隊的正常損失,暫且不表;可錢敏這個聖瑪利亞借調來的醫生,剛剛在他們這兒發揮了不可取代的作用,就重傷昏迷……他搖搖頭。這不論對于軍隊和聖瑪利亞的合作,還是對于以後的活動,都只會帶來強烈的打擊。
在部隊裏,出了什麽事,肯定是要拿出處理結果的;處理誰、保護誰,都很難說,全憑主管領導一張嘴。而他梁斌,父親是個醫生,母親在訓練裏走了,無論怎麽看,都不是能在領導面前說得上話的條件。而他們會怎麽處理他……實話說,梁斌心裏沒有底。更不要說那位李總參謀整天陰陽怪氣地怼他——
梁斌把草稿揉成一個紙團,而他的身邊已經堆滿了類似的廢稿。不然就讓柚子破格上吧,梁斌想。李總參謀整天捧她,自己也能在旁提攜她,這支隊伍起碼不會垮。他重新提筆,正想把過錯全部推到自己身上,他的通訊器就響了。
是陳美美。
“梁隊,你可能需要來一下。”視頻裏的她似乎在醫院走廊裏,強忍着情緒,“錢敏醒了。”
錢敏醒來已經三個小時了。
她剛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頭上連着無數儀器,旁邊陳美美和一個陌生的年輕女孩守着她。她喘着粗氣,想要張口大叫,卻只能呢喃地發出沙啞的聲音:“美美,是他們!是他們害的——東瀾島,快去東瀾島!”
陳美美用盡辦法讓她安靜了下來。陌生女孩上來,拉着她的手,安慰她不要着急,一切都會好的。錢敏覺得女孩很可親,不禁說了聲:
“謝謝。”
兩人聞言,不知為何,表情怪異地對視了一眼。陳美美對女孩搖了搖頭。女孩別過身去,像是哭了,但錢敏現在不在意這件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和陳美美說。
“我頭上的這些探針……你們錄下來了?”
“那應該是個當年在東瀾島、後來去西巅山輪值的戰士,因為不知什麽原因成了實驗體,被你誤打誤撞闖進去了。”陳美美沉思着,補充道,“從他發信息開始,很詳細,已經在轉高清圖像了,很快會送到大領導那裏去。你放心,剛才楊宇通報了楊先武書記,當年的事情,會水落石出的。”
錢敏欣慰地點點頭:“替我謝謝這位楊公子。”
陳美美一時似乎想脫口而出些什麽,但她最終還是忍住了。她換上一副笑容,溫言相告:“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們出去轉轉就回來。不舒服了叫護士啊!”
錢敏伸手。
陳美美愣了一下,她似乎有點尴尬地看了看旁邊的女孩。那女孩看了眼她們,自己先出去了。陳美美僵硬地湊近錢敏,讓她在自己額頭上印上一個吻。
“你怎麽了?啊,你頭發都這麽長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出現了失憶俗梗
作者也是有點。。無奈?
不過呀,不過欸,讓錢醫生恢複原來的元氣科研工作者形象
不也很有趣嗎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