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和好
回到家, 周皓剛掏出鑰匙,門就開了。孫奕文抱着小橘貓緊張地看着他, 懷裏的小貓瞧見他,小爪子伸過去, 企圖撲進另一個主人的懷抱裏。
“老周, 我做了雞蛋餅, 有點涼了,我去熱一下。”孫奕文往後退了幾步,給周皓讓出換鞋的空間。
周皓彎身把鞋換了,淡漠的一張臉,“我吃過了。”
孫奕文把橘貓放下, 随即地板上就是一陣撲哧撲哧的小動靜,小家夥故意晃晃尾巴, 在周皓跟前招搖了好一陣。
“小畜生。”周皓溫柔地抱起邀寵的小橘貓。
孫奕文見事情出現了好苗頭,沾了小貓的光, 他伸出手想給小貓順順毛。還沒碰上, 就被周皓一把推開。“你不許碰它!”
那激動憤慨的樣兒, 好像稍微碰一下, 它懷裏的小畜生就會被玷污似的。
孫奕文被周皓兇狠的樣子吓住了, 曾經清澈幹淨的大眼睛,這會兒眨巴眨巴,眼眶周圍紅了一圈。他睜着委屈的淚眼看着周皓, 周皓也在看着他。
“對不起……”孫奕文可憐巴巴地道歉。
人人都喜歡跟他周皓說對不起, 江羽骞就老說, 現在孫奕文也說,好像自己不原諒他們,自己就成了不講道理的壞人。
人家都認錯了,你憑什麽還要跟人家計較?
可從小到大,他計較出什麽來了嗎?沒有,一樣都沒有。
這些人真是壞透了,道了歉,他們落了心安,反而壞人的包袱要他來背,憑什麽?
“不許跟我說對不起!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周皓已經分不清自己在罵誰了,也許是他媽媽,是江羽骞,或者是眼前的孫奕文。
孫奕文突然間撲了上來,狠狠地抱住周皓,奈何力氣太小,一下子就被周皓甩到了地板上,狼狽不堪,偏偏臉上還挂着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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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以前生了重病,沒有錢,他給過我一大筆錢,我就一直跟着他,後來沒多久他就出國了。我不喜歡他。”
周皓擰成螺絲釘的心稍微松動了,但他依然沒有說話,只給了孫奕文一個眼神,意思是你再往下說說看。
兩人好歹同居了這麽長時間,孫奕文明白周皓眼睛裏的意思,他繼續說:“我已經跟他說開了,我以後不會再跟他見面了。”
橘貓媽媽這時擺出肥胖的身體在孫奕文腳下蹭來蹭去,孫奕文下意識地彎腰去抱,但手遲遲沒敢動,生怕周皓又發火。
周皓瞥了眼,一句話沒說,就回房間去了。
晚上,孫奕文蓋了件厚羽絨服,蜷縮在客廳的沙發上,夜裏起身上廁所的時候,發現身上的羽絨服不見了,多了條被子。他傻愣愣地笑了笑,深夜裏的困意,瞬間消失了。
第二天早上,周皓還是沒跟他說話,只不過一人份的早飯,他足足做出了兩人份的量,然後自己嘀咕了句,“今兒面條下多了。”
走到玄關處換鞋,愣了一下,又自顧自地嘀咕,“晚上還要開個雞毛會,又不能準點下班了!”
孫奕文偷着樂,也不戳破他,他當然明白嘀咕的意思:面條是下給他吃的,晚上不要去醫院等他了。
一整天,周皓都在傻樂,某個男醫生裏面的毛衣穿反了,他在心裏笑了人家老半天;還有個小護士的口紅蹭到了嘴邊,他瞧見了,躲到了沒人的地方,偷着樂呵……
晚上開完會剛出醫院,江羽骞就堵了上來,陰森森的。
“今天下班晚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皓。
“嗯。”周皓只想快點回家,于是繞開了眼前的人,沿着原本的歸家路線一直往前走。
江羽骞快步上前扯住他,這兩天的悶氣終于沖破而出,“你什麽意思!?”
冷風吹得周皓縮了縮脖子,身體不自覺顫抖了幾下,他搓搓凍僵的手,哈了哈氣,“什麽什麽意思?”
“你跟我上床,是什麽意思?”
“你情我願的事,我又沒逼你。”周皓耍起無賴,跟以前一模一樣,江羽骞真是又氣又念。
周皓感到胳膊上越來越重的力,似乎要把他的骨頭捏碎才肯罷休,“松手!”
江羽骞看着面前這張認識了四年的臉,眼睛還是眼睛,鼻子也還是鼻子,怎麽這嘴裏吐出的話全然變了樣……他的手非但沒有松開,反而拖拽着周皓往車上去。周皓的手也沒閑着,十個指頭都成了利器,死命地掙脫開江羽骞。
“不想丢人現眼,就他媽消停點!”江羽骞的臉已經幾乎猙獰了,連威脅的話都帶了髒字。
周皓又恢複起從前的那股狠勁,沖着江羽骞的小腿,就是一腳狠踹。沒想到,江羽骞半點知覺都沒有,手上的力氣反而更大了。
他這才曉得,原來以前每次踹江羽骞,那都是江羽骞懶得跟他算賬。
很快,周皓就被江羽骞推搡進了汽車內,轉即那邊的車門就被鎖了。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周皓質問。
江羽骞沒有理他,發動車子拐入主幹道。
燈火斑駁的城市裏,呼呼的北風刮亂了男人的心,有那麽一刻,男人真想開車同這個瘋子同歸于盡。
車開得飛快,呼嘯而過,越過無數的行人商店,一直向南。
終于,汽車停在了濱江一號五號樓下。江羽骞側過身子去幫周皓解開安全帶,眼睛掃了眼副駕駛的男人,隐隐作痛,但嘴裏卻生硬地說,“下去!”
活了二十多年的江羽骞決計沒有想到,有一天,他也會試圖用回憶來強留住一個人,而且還是個他從前半點都不稀罕的人。
到了這個地方,周皓已經不想再鬧騰了,他随着江羽骞進了以前住的公寓。
兩人彼此間,誰也沒有說話。靜靜地走,靜靜地打開家的門,再靜靜地站在了客廳裏。
客廳裏,放了三盆花,兩盆吊蘭,還有一盆已經枯死的栀子花樹的“屍體”,周皓走近了蹲下身,仔細盯着那盆枯死的小樹看。
“皓皓,別再跟我鬧了。”聲音從背後傳來。
周皓扭頭瞅了眼深情款款的男人,心裏突然間就意識到了一個無比可怕的事實:男人都這通病,家花不如野花香;看着碗裏的,想着鍋裏的,鍋裏的吃上了,又覺得碗裏的香了。
此刻,他竟然可憐起了程子旭。不過,他的同情心持續的時間太短太短了,畢竟這關他屁事。
“我沒跟你鬧啊。”周皓接起他的話,笑了笑,“我走路走得好好的,你非得把我拽到這個破地方。”
周皓的嘴皮子功夫,江羽骞從來就比不過,兩人分開的這幾個月,這功夫甚至已經到達爐火純青,百毒不侵的地步。
江羽骞比不過他這功夫,只得傻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看,試圖從裏面看到一丁點以往的影子。
周皓避開江羽骞的眼睛,站起身,“我走了。”
江羽骞拉住了周皓的手,“別這樣,我錯了……”
周皓情緒淡淡的,“你也回去吧,程子旭還在等你呢。”
小瘋子果然比誰都狠,江羽骞的手漸漸無力松開,任憑周皓走到了門口。
“對了,聽說房價又漲了,這房子估計能賣不少錢。”周皓邊換鞋邊說。
“這房子我不會賣。”
鞋換好了,周皓轉過頭,“照這漲勢,以後興許還能翻倍。”
江羽骞失神地望着面前跟他讨論房價的男人,“要怎樣,你才能原諒我?”
他倆之間已經無所謂原諒不原諒了,江羽骞不懂這個道理,周皓也懶得跟一個不相幹的人解釋,于是就這麽一直稀裏糊塗的。
今天,趁他心情好,周皓決定敞開來說:“江羽骞,你以前總說我瞎折騰,怎麽你現在也開始折騰了。好好跟程子旭過日子吧,小娘炮人不錯。”
江羽骞扯了扯嘴角,臉色灰敗,“好。”
“那盆枯死的樹,扔了吧,不吉利。”周皓又說。
“好。”
周皓離開了公寓,這個夜晚,江羽骞守着兩人以前的家,徹夜未眠。
四年來,小瘋子無緣無故地擠進了他的生活裏——家裏絕不能落一丁點看得見的灰塵;廚房的油煙機用過就得擦;出太陽就得把被子搬到陽臺去曬曬,晚上蓋着舒服;還有啊,樓上那戶人家總把垃圾往下扔,以後逮到一定得把他往死裏罵……
他無形中被“逼”着習慣了這一切,小瘋子卻說:這游戲不好玩,我要換個人玩去。
回到了闵臨區的家,周皓站在門口,又是一陣傻樂,然後深吸了口氣,把面部表情好好規劃了一遍,變得刻板嚴肅。
進了門,孫奕文趿着拖鞋走了過來,“老周,今天怎麽這麽晚啊?”
周皓沒搭理他,往餐桌瞄了眼,乖乖,又是一大盤子餅。一想到這小子,以後離了他可怎麽活啊,天天就光吃餅。
孫奕文知道周皓死要面子,得給他一個臺階下,這會兒他腦瓜子一轉,也學着周皓早上的模樣,假模假樣地嘀咕起來,“哎,我今天的餅又攤多了,一個人也吃不完,浪費。要是有個人能跟我分擔一下,就好了。”
周皓抿在嘴裏笑,突然間把孫奕文拽進了房間裏,“砰——”地關上門。
“還敢學我?”周皓佯裝嗔怒。
孫奕文撇撇嘴:“誰學你呢!我跟自己說話不行啊。”
“還敢嘴硬!”
……
兩人鬧騰到了床上,一上一下,四目相對。周皓覺得有點燥熱,扯開了襯衫的第一個扣子,呼吸也變得粗重。
孫奕文眨眨眼睛,“要不今天再試試?要是再不行的話……我去網上買兩個飛機杯回來。”
周皓臉色一沉:“孫奕文,趕緊起來吃你的大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