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卷二·道貌岸然
顧盼這個老男人, 和小屁孩兒一樣熱衷于吃漢堡這種高熱量食品, 薛默也就由着他。
薛默剛到,就看見了顧盼, 他坐在二樓靠窗的位子, 正好看着薛默, 薛默擡頭的瞬間,顧盼就露出了笑臉, 然後沖着薛默揮手。
薛默也立即笑着對他揮手, 有種特別默契,仿佛是對暗號。
而後, 薛默快步跑上了二樓, 瞧見顧盼已經給他點好了飲料。薛默不喜歡喝可樂、奶茶、牛奶等等東西, 他從未對顧盼說過自己的喜好,顧盼看着也不像是個多細心的人,但他就是知道薛默想要什麽,每次買飲料, 總能在一堆品種之中, 挑出一個薛默喜歡喝的來。
這次給薛默點的是檸檬茶, 無糖,大杯,熱飲。
剛好都是薛默想要的,他坐下之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雖然有點酸, 但他還是覺得很甜。
薛默對着顧盼笑,然後說:“對不起啊,最近工作太忙了,都沒有時間多陪你。”
顧盼搖頭:“沒關系,我今天就是要說這件事情的,來,走,我們先去吃飯的地方。”
薛默一愣,道:“我們不是來吃肯德基嗎?”
“當然不是,只是在這兒買一杯檸檬茶給你,我們去別的地方吃飯。”顧盼輕輕一笑,又說,“你肯定喜歡。”
——
充滿情調的燭光、芳香撲鼻的白玫瑰、浪漫的鋼琴曲。
這是回龍縣唯一一家正宗而且情調很好的西餐廳,本來是薛默之前想帶顧盼來約會的地方,也準備好了,要是以後要給顧盼求婚,就一定要在這裏。
但現在,顧盼帶薛默來,到了視野最好的窗邊落座,還說他已經把這裏包場了。
顧盼沒有選特別大的長桌,而是選了個展臂剛好能夠到薛默臉的小方桌。坐下之後,薛默就有點不安,趁着侍者沒注意,小聲問顧盼:“你幹嘛包場啊,這得花多少錢啊。”
顧盼眉眼帶笑,道:“沒事兒,陪酒少爺挺掙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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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默聽完臉僵了一下,然後又黑了,滿臉都是不高興,正要開口,顧盼又趕緊捏着他的兩邊臉頰往外拉扯,說:“我和你開玩笑呢,誰讓你誤會我那麽久?”
薛默被捏着臉,含糊地發音:“我都道歉了,你快放開。”
顧盼笑呵呵地放了手,又拍了兩下薛默的頭,滿臉寵溺地說:“真乖。”
薛默不自在地往後躲,用眼神示意在場還有其他人。
顧盼故意不看薛默的眼神,又說:“土豪追求心上人,可不都得這樣嗎?西餐廳要包場,玫瑰花要送一車,我可是土豪。”
薛默覺得自己老臉都泛紅了,顧盼還說得神采飛揚。
好在這上檔次的西餐廳,連侍者都是訓練有素的,偌大一個店,其他人都躲了起來,就留眼前這位負責點餐的侍者。這位侍者顯然是很見過世面的,面帶微笑地看着桌上的燭光,仿佛自己是個聾子。而且,一會兒點餐結束,他也會立刻消失,顧客不呼叫絕不出現,上餐時也速戰速決,讓二位享受難得的美好獨處時光。
顧盼覺得很滿意。
薛默快速地點了餐,讓侍者離開。
本來是打算給顧盼表白來這裏的,所以薛默提前做了很多功課,這店的什麽菜品值得點,什麽甜點可以放戒指,什麽酒配什麽菜品。
現在被顧盼給搶了先,薛默心中一半是開心,一半是懊惱。
顧盼看顧盼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懊惱什麽,而後又伸手捏住的薛默的臉,笑意盈盈地說:“好啦,我明白你的心情。不過這裏的環境好,适合表白,而我帶你到這裏來,也是要給你表白的,所以,你就不要糾結這個小問題了。”
“咦?表白?不是已經……”
“那不一樣,我想對你說我的事情,其實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告訴你,今天就想一口氣都給你說。”
薛默微怔。
顧盼噘着嘴,又開始了百試不爽的撒嬌大法:“那人家要是說了,你可不許嫌棄我。”
薛默一下就急了,忙道:“怎麽會,我疼你還來不及呢。”
“那就好,那我可就開始說了哦。”
薛默熱切地看着顧盼,道:“你說吧,我聽着。”
顧盼捂臉,故作羞澀地說:“其實……我不是十九歲,我今年都已經九十八了。”
薛默頓了一下,并沒有太驚訝,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還好還好,我其實猜到了,不過我以為你至少有兩百歲。”
顧盼不高興地反駁道:“我哪裏會有那麽老!”
說完之後,顧盼又覺得有點奇怪,道:“你一點都不驚訝啊?”
“你上次說異能人不會老的時候,我多少就猜到了。那次咱們不是看個清宮電影嗎,你全程都在給我說這個電影太假,順便科普清朝歷史……額……所以我才猜,你是不是清朝年間生的?大概有兩百來歲了吧。”
“沒那麽誇張,好歹是也是二十世紀的人。”顧盼說出口的時候,又覺得二十世紀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啊,自己比起薛默,還真是陳年老臘肉。
薛默把顧盼的手拿下裏,輕輕地摩挲着他的指尖,笑着說:“年齡有什麽關系?我喜歡的是你,又不是你的年齡。”
顧盼仍然有些惆悵,不想繼續說年齡這件事情,轉而給薛默說自己的過去。
“我小時候的事情,年代太過久遠的,已經不太記得了,那些年月兵荒馬亂的,留不下太多的記憶。”
這是顧盼第一次這麽詳細地給薛默說他的過去,薛默不想錯過任何一點關于顧盼的事情,因此聽得很認真。
“我不記得我的家鄉是哪裏,不過我出生是在北方的一個小鎮,是我父母的駐地。我小的時候,我父母也是一方的駐守者,他們比我有責任感多了,一直在用心地保護駐地的人。但是你知道,人總是對自己不理解的事情很恐懼,比起妖來說,他們更怕我們一家三口。我記得很清楚,民國十四年年的一天夜裏,駐地的村民聽信了妖怪的讒言,趁夜防火燒了我們的駐地,我父母為了保護我,被燒死了。我倒是沒什麽事情,只是受了些傷,那時候我靈力不太穩定,受了點欺負,漂泊了一段日子,找到了我父母的師兄,就是盧主任。他收留了我,一直到我十四歲,能獨當一面時,我便獨自駐守裂痕。”
“是……是這樣?”薛默有些顫抖地開口。
顧盼說得非常簡略,并且這都是多少年前的舊傷了,顧盼應該不太記得,也不會為此感到難過,可聽着的薛默卻忍不住為他難過。
顧盼摸了摸薛默的臉,繼續說:“挺無聊的是吧?反正就一會兒就能說完,我繼續了。嗯……因為我從小沒人管教,無法無天自由自在慣了,其實我并不喜歡做駐守者,但我也沒有別的事情做,只好一直做着,堅持十年換一個駐地,一直獨來獨往。我這個人性格挺壞的,我也知道。我對旁人沒有太多的信任感。妖就不說了,二十世紀全球混亂的戰争,都有他們在其中興風作浪,一直到如今,他們也沒有放下攻占人界的念頭,妖皇随時可能醒來,現在的和平安定也随時可能被推翻。妖不值得信任,非我族類其心可誅,這句話你應該明白。”
“我是明白,求生本能是所有生物共通的,他們為了争奪生存空間,想要進攻我們人界,以他們的立場來說,并不會覺得這是罪惡的。我知道的,我們不能全然信任妖。”薛默皺了一下眉毛,又說,“不過我還有一點其他的想法,可能是有些幼稚,就是……我覺得這樣一刀切也有點太……怎麽說……嗯,地圖炮。就好比說,四川人都不務正業打麻将,河南人天天背着井蓋到處跑,東北人都是黑社會……以偏概全,也不太科學。我想,一個有自己的語言、文字、傳統的種族,也應當有一定的道德規範。人有走入歧途的,妖也會有一心渴望和平的,不是所有的妖都想拿人當早點吃。總之,現在一切都還很太平,不太好斷定以後會怎麽樣。我的想法是,在對妖的态度上,自然是不能小仁小義,以至于罔顧大局,可也不應該太多過草率和殘忍。”
薛默說完才注意到顧盼一直在微笑看着自己,那灼熱的目光看的薛默心慌,他低下頭,傻笑說:“哈哈,我好像說了一堆空話。嗯,就是空話。”
“不是,默默最棒了。”顧盼站起來,快速地在薛默臉上親了一下,又退回自己的位置坐好,繼續說,“堅持原則,保持警惕,而并不失善意,溫柔又善良,沒有人比你更好了。”
薛默唰一下臉紅,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剛才顧盼親了一下自己,他立刻就有點懵,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先為顧盼的話不好意思,還是先為顧盼在公共場合親他不好意思。
顧盼撩完了人,又恢複了正經,繼續說:“說了妖,我們說人吧?”
薛默還在傻,可眼看着顧盼的話題已經轉下了下一個,只好強迫自己回過神來,認真聽顧盼說話。
“人……我似乎也不算個完全的人,在一些人的眼裏,我們和妖也沒有什麽區別。不過這也沒什麽所謂,大部分的人我也不在乎。并不是說我把小時候害死我父母的人的仇恨遷怒到別人身上,我沒有看不起誰的意思,就是……覺得我和人不是同類,你明白吧?雖然也會喜歡一些人,但就像是喜歡漂亮的花、美景、美食一樣。哎,我在胡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說得你能不能理解。”
顧盼其實并沒有說得很清楚,但薛默覺得自己的确是理解了。雖然顧盼已經到了這把年紀,但想來小時候的創傷到現在都還在影響着他,被自己所保護的人不理解,又被他們給傷害,即便是過了這麽多年,也很難釋懷吧。
有時候薛默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會遇到特別不能理解他們的群衆,明明為了他好,可他總覺得你穿着一身的官皮,就是想要壓榨他。
薛默不過是個最底層的小民警罷了,也只是受一些小小的委屈和不理解,薛默的父母,卻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這擱誰身上,也想不通啊,再加上顧盼說的,他在娘胎裏覺醒了,他生下來就和所有人不一樣,他也很難交到朋友,說白了,他不是不喜歡人類,只是對人類沒有歸屬感和認同感,其實是挺孤獨的。薛默很想感同身受,但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實在是難以體會顧盼那種獨在高處的寂寥,他只能稍稍抓住顧盼的手,把自己的一點兒溫度傳給顧盼,讓他不至于那麽冷。
顧盼也握了握手,和薛默的手牽得緊緊的,然後又說:“但是對我來說,你和所有人都是不一樣的,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這百年間好事做多了,老天開眼,能讓你喜歡我。”
薛默心想,他怎麽會說這麽多好聽的話啊,這可怎麽辦?完全承受不住。
顧盼也不管薛默能不能承受,拿着薛默的手在臉頰上輕輕蹭了幾下,軟着嗓子說:“我還要和你坦白,就是……我以前吧,有過那麽幾個相好的,都是異能人,反正大家就在一塊兒互相打發一段時間又分開。不過……我确實是第一次談戀愛呢,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別生我的氣。”
這個問題薛默也想過,顧盼活了那麽多年了,沒點過去怎麽可能?薛默一邊覺得自己不要太小氣,不該在乎過去的事情,一邊又覺得,那麽喜歡他,怎麽可能不在乎。
薛默都覺得自己有點分裂,然後就僵硬了,嚴肅地看着顧盼。
顧盼也是,怕他生氣,又怕他不生氣,這矛盾的心啊。
等了一會兒,大概是兩個人之間的默契,互相都感覺到了對方的糾結,于是同時笑了出來。
薛默清了清嗓,說:“知道了。”
然後,這事兒就翻了篇,薛默繼續說以前的事情:“1954年,盧主任找我,說他當主任了,是個國安的大官,我當時尋思着是個好事兒啊,以後我就能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于是我就被忽悠着加入了管委會和調查局。我告訴你哦,這個才真是個巨坑,我進了這個坑,都後悔死我了。”
“怎麽?”
“我不是給你說過,在抗日戰争之前,駐守軍都是只是和朝廷合作的民間組織嗎?建國之後,駐守軍才正式成為了政府組織的一員,當然這也是順應時代潮流,無可厚非。不過,原本處于江湖不問朝堂的駐守軍就十分不善于進行政治鬥争,一旦進入了權力的中心,你想想,除了被排擠,還能怎麽樣?異能人并不是完全的人,人數又不占優勢,被普通人不信任,也是正常的。所以,我們編入國安隊伍之後,工作依然沒什麽改變,依舊是駐守軍內部自行分配駐地,自行組織搭檔,政府部門能給的資助非常少。比如韓小蕊有進入公安內網的權限,但密級是最低的。完全得不到幫助,還要接受監管。”
薛默好歹也是在體制內的,雖然他不是個善于拉幫結派搞政治的人,但好歹見過豬跑,知道內鬥是什麽樣子的,于是特別能理解顧盼的狀況。
“但我覺得,還是要相信國家,相信政府。”薛默認真地說。
“知道啦,立場堅定的警察叔叔。”顧盼輕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始終是有派系鬥争的,無法避免。所以成立了異能人管委會之後,又有了特殊事件調查局。調查局的總局長由國安部長兼任,盧主任在管委會是正主任,兼任調查局裏是副局長。鄭永寧是管委會的副主任,也兼任調查局的副局長。盧主任是異能人,也是駐守軍的統領,雖然到了這個高位,依然要受牽制。鄭永寧就是國安官方培養出來,專門用于牽制盧主任的。
“這事兒要說都要從國安剛成立那會兒說起了,國安不太信任駐守軍,因此打算培養完全忠于國安系統的異能人,廢了特別大的勁兒在全國範圍內尋找到了兩個沒有加入駐守軍的異能人,一男一女,吸收進入了國安,作為特工。
“之後,國安又給這二位包辦婚姻,女士不久之後就懷了孩子,就是鄭永寧。說起來,鄭永寧也是點背兒不能怨社會。他的父母都是異能人,從他母親懷着他的時候,他就被寄予厚望,期望他能像我一樣在娘胎之中覺醒,可他就是不覺醒,就是個地地道道的普通人,這些年也一直沒有覺醒的跡象,如今他長得已經比他媽還還要老了,依然沒能覺醒。國安官方也沒放棄他,給了他那麽一個位高權重的位置,就等他哪天覺醒,可以大有作為。
“本來我對鄭永寧是沒有任何意見的,就是這個人吧,真的特別煩,對我們的工作不支持就算了,還不停拖後腿,每次都把高飛白弄來惡心人。這次他派來的襲擊我們的這個,我不知道是誰,但看樣子不像是個人,我猜應該是個妖。鄭永寧自己無法覺醒,沒有靈力,但籠絡人心倒是非常有一套,他手底下有幾個不那麽強的異能人,還有一些妖,都對他非常衷心。
“鄭永寧一直以來的目的都是想要覺醒。覺醒雖然沒有什麽特定的契機,但根據資料記載,過往不少異能人都是在特別緊急的情況下覺醒的,比如說是做極限運動腎上腺素飙升的時刻,或者遇到危險時。趙永寧一直無法覺醒,這些年都要魔障了,聽說跳樓都跳了好幾回,還是沒能成功。
“還有,據說戰斧的力量可以讓異能人覺醒,所以鄭永寧每次只要聽到一點點關于戰斧的消息,即便知道希望渺茫,他也會派人來,不遺餘力,千方百計地弄走。
“當然,至今他也沒能找到真的戰斧。”
薛默聽得認真,然後冒出一個腦洞,異能人的覺醒,就像是佛教中說得頓悟或者武俠小說裏的“打通任督二脈”,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境地,并非人力能控制。
薛默有點能明白鄭永寧的絕望,搖着頭說:“這樣活着多累啊,要是我的話……我可不願意。”
“要是我的話,我也不願意啊。”顧盼說得累了,拿過薛默的飲料喝了一口,“我繼續說嗎?”
薛默聽課似的認真點頭。
顧盼繼續:“接着說我的事情。嗯,大概是三十年前吧,我都不記得是什麽時候了,反正盧主任又強行把韓小蕊塞給我,本來最開始是想讓我們處對象的,反正我們互相看不上。不過嘛,工作方面,韓小蕊倒是能和我配合。她的攝魂術,在國內應該能排在前十。”
“我覺得阿姨……不是,韓小姐。”薛默短時間內還有點不适應改口,念叨了好幾次才終于把這個稱呼給理清楚,“就是,韓小姐很厲害……就是,以後,能不能讓她別再給我用抹除記憶了,有點……可怕。”
“自然不會,以前很多情況沒有告訴你,必須要瞞着你,以後自然不會了,我把什麽都告訴你了。還有,盧主任那邊,我也給他說過,我跟咱倆已經定下來了,讓他準備好随份子。我想大概他忙完了,過一段時間就會趕過來,和你見面。”
“什麽,盧主任?”薛默頓時覺得萬分緊張。
在顧盼的口中,這個盧主任是養大他的,是他的父親和師父,這要是見盧主任,可不就是見家長了嗎?
“是啊,見家長了。”顧盼垂下眉毛,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你不願意嗎?”
“啊……”薛默小聲地感嘆着,然後耳朵又紅了起來,緊張地搓手,“怎麽可能不願意,我就是……就是有點不知所措。”
顧盼含笑看着他,然後又從包裏拿出一個小小的絨布盒子,遞給薛默。
薛默頓時血就往腦子上湧,有點不清醒地想,這會不會太快了?
“別緊張,戒指還沒來得及買,再說了,也不知道你手指的尺寸。”顧盼打開了盒子,裏面躺着一個硬幣大小的東西,薄薄的像是一張紙,形狀又是個鑰匙。
顧盼笑了笑,接着說:“我不像你一樣,我沒有什麽房産證,工資卡,在遇到你之前,我最寶貝的東西,就是地窖中的酒,不管走到哪裏,我都帶着它們。以前我沒想過有人敢往我地下室去偷東西,也就從來沒有給酒窖封印,就上次被那個黑衣服的傻逼偷襲之後,我把酒窖封印了起來。這個是我熬了幾天夜弄出來的鑰匙,裏面有我的血,有了這個,就可以随意進出我的酒窖,以後,我唯一擁有的東西,就交給我最寶貝的你。”
說完,顧盼就拿起那個小紙片在薛默眼前晃悠,欲擒故縱地說:“也不知道你喜歡喜歡,想不想要。”
“要。”薛默斬釘截鐵地回答。
顧盼微笑,拉着薛默的手讓他攤開了掌心,然後把那薄片的鑰匙放在薛默的掌心之中,然後又輕吻了一下,薛默的掌心發出一點紅光,鑰匙就不見了。
霎時便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薛默的心中升騰起來,他感覺到了顧盼的一滴血流到了他的心中,他突然就對顧盼有了某種奇怪的感應,哪怕顧盼跑到天邊去,他也能把顧盼給找回來。
“這樣,我們以後也能互相感應。”顧盼溫柔又纏綿地慢慢吻着薛默的掌心,說,“我可就逃不出你的掌心了,這樣,我可以夠資格,和你互相見家長了嗎?”
薛默熱血沸騰,也顧不得這是公共場合,勾住顧盼的脖子,一口就吻上了他的唇。
他青澀而且笨拙,但顧盼絲毫不懷疑這個吻裏的深情,他擁着薛默,第一次沒有放肆地掠奪,而是任由薛默主動地含住他的唇瓣,小心翼翼地舔舐他的舌頭。
顧盼很喜歡這種感覺。
此時,那剛好端着頭盤準備上菜的侍者走到了轉角,薛默聽到動靜,慌忙就要推開顧盼,顧盼一把扯住他的衣領不讓他離開,而後另一只手一揮,侍者字感覺眼前發白,什麽都看不清,等他恢複視力的時候,再看,只見這桌上燭光依舊閃爍,方才那兩位客人,哪裏還有蹤影?
而對于薛默來說,這瞬間情緒激烈,主動擁吻顧盼的結果就是:好好的一頓西餐牛排沒吃成,倒是讓自己變成小肥牛被顧盼給吃掉了。
——
和薛川見面的時間,定在了周日的下午,剛好,薛爺爺的喜好和顧盼一樣,也是愛喝酒,顧盼很好準備見面禮,在酒窖裏挑了幾瓶他最喜歡的,稍微包裝了一下。
而後,顧盼就開始包裝自己。
他在屋裏挑了老半天,才選了一件得體又一點兒不騷氣的休閑西服,把一頭長發老老實實地紮成了個低馬尾,還用發膠固定了一下,照鏡子的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真是個非常乖巧的好少年。
而且這一頭長發,顧盼也想了個絕妙的解釋,他打算告訴薛爺爺,自己是當模特的,這長發是工作需要。
顧盼和薛默商量過了,他的身份和工作不能告訴任何人,哪怕是最親密的爺爺,也要保密,再說,老爺子那麽大一把年紀了,聽到這些事情能不能接受還是個問題。
這是第一次見家長,只見薛爺爺就行了,顧盼準備好了,下次還要一一拜見對薛默照顧有加的鄰居們。
頭一天薛默值了一晚的夜班,他準備下班回家的路上買點菜回去,他做飯的手藝不怎麽地,但顧盼來,怎麽也得他親自下廚。
因為要去買菜,薛默便在制服外套外面穿了個大衣遮住,然後在菜市場逛了一圈,買了超多的東西,拎着大包小包地往拿,一路都心情愉快,哼着小調,過斑馬線的時候,看到對面的人們面帶微笑地走過來,薛默産生了一種那些人似乎是要和他擊掌慶賀的感覺。
然後薛默又開始傻笑了。
剛剛走到馬路對面,薛默便聽到身旁傳來一個小男孩的驚呼聲:“奶奶,我的超人掉了!”
薛默本能地循着聲音側頭,看到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猛地掙開了奶奶的手,轉身就往馬路中間跑,着急地要去撿他落在馬路中間的玩具,而此時,車輛行駛的綠燈已經亮起了兩秒,一輛剛好行駛至此的汽車并沒有減速,突然冒出來一個小孩兒,司機尖叫一聲,慌忙踩下剎車,但這已經來不及了,汽車因為慣性繼續向前,車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眼看便要撞上那孩子!
就在此時,薛默根本來不及細想,直接就沖了上去,一把拽住小男孩兒的胳膊把他給往後一帶,那小孩兒瞬間撲向薛默,因為太胖直接把薛默給撞翻了,但好歹是躲過了飛馳的汽車。
汽車繼續向前,一輪子便把超人的模型碾得粉碎,發出嘎嘎的脆響聲,而後,汽車才終于停下。
這時,人群才反應過來,發出驚嘆和呼喊聲,薛默确定自己懷裏的小男孩兒安全了,松了口氣的同時,便感覺自己一陣陣發暈,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仰躺着摔倒的,後腦勺着地,怕不是腦震蕩了吧?
人群全部湧了上來,叽叽喳喳地說着鬧着,有人報警,有人叫救護車,薛默得知安全之後,又模糊地想着:還好,沒有大傷,否則顧盼不知道得多心疼呢。
這樣想着,薛默的意識漸漸模糊,然後終于昏睡了過去。
在衆人七手八腳地把薛默給送上救護車時,方才那闖了禍熊孩子的奶奶,悄然拉起孩子的手,紅着臉偷偷地溜走了。
——
顧盼已經打扮好了,等着薛默給他打電話。
他知道薛默這會兒剛下班,還得回家洗個澡,于是耐心地等着,心裏又着急又甜蜜。
到了約定的時間,還沒等到薛默的電話,顧盼這才有點着急,主動給薛默撥了電話過去,但電話關機了。
顧盼趕緊閉上眼睛,感應了一下薛默,發現薛默現在不在他家的方向,也不再所裏。
這一着急,顧盼便顧不上其他,循着薛默的方向,直接瞬移了過去。
與此同時,薛默剛剛做完檢查被送進病房,醫生瞧見薛默制服上的警號,直接就通知了派出所,一會兒劉思源就趕到,然後又通知了薛川和陶星劍。
那個路段沒有監控,闖了禍的祖孫倆溜之大吉,倒是差點倒黴的司機人挺好的,把薛默送到醫院,墊付了醫藥費,又留下的自己的電話和身份證號碼,表示願意随時接受調查。
不一會兒,薛爺爺已經秦千容、陶星劍母子都來了。
外傷只有一點兒擦破皮,內傷就是個輕微腦震蕩,但醫生還是建議應該留院觀察幾日,讓薛默好好靜養。
此時薛默還沒醒過來,躺在病床休息,四個人便在病房裏小聲讨論,薛默住院的這幾日怎麽安排照顧他。
半聾半啞的老爺子只能以筆代言,對是三位熱心腸的人表示感謝。
而後便定好了,這幾天有陶星劍和劉思源兩個小夥子輪換着照料薛默,秦千容給他們做飯,老爺子千萬別操心,回家好好休息就行。
薛川感激衆人,也知道自己添亂幫不上忙,便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聽他們安排。
他原本在家準備着見孫媳婦兒,誰知道鬧出這麽一檔子事兒。老爺子也知道自己的老年癡呆症偶爾會突發,因此出門遛彎都盡量不走太遠,怕給薛默添麻煩。今日聽到寶貝孫子出事,慌忙就拉上了陶星劍和秦千容一塊兒過來。
得知薛默沒有大礙,老爺子的心才放回肚子,而後又想起,孫媳婦兒還等着見面,這會兒都過了約定的時間,怕是人已經等着着急了。
薛川趕緊拉了拉陶星劍,在紙上匆匆寫下:給顧盼打電話。
陶星劍看着紙上的字,驚詫地念了出來:“給顧盼打電話?!”
劉思源也是一驚:“顧盼?防盜門那個顧盼?不是,那個顧盼?”
薛川做出疑惑的表情看着他們,用眼神詢問他們是如何認識顧盼的。
劉思源和陶星劍驚恐地對視了一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秦千容見氣氛詭異,問道:“顧盼是誰啊?”
無人回答,屋內頓時更為安靜,正在此時,病房門被從外推開,一個人直接就沖了進來,像是帶着旋風似的,沖到薛默的病床前,捧着他的臉旁若無人的一個深吻。
陶星劍正準備一陣尖叫,劉思源便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屋內繼續安靜。
薛川:“……”
秦千容:“???”
一吻結束,顧盼直起身子看着薛默,他還沒能立刻醒來,但臉色看上去不那麽慘白了,嘴唇也有了些血色。還好傷得不嚴重,顧盼總算松了口氣。
而後,顧盼才回過頭,與盯着他發愣的四個人對視。
“爺爺。”顧盼眼眶有些紅,用慣用的撒嬌耍賴手段對付老爺子,可憐地說,“對不起,我一時激動,見默默受傷,我心裏太難受了。”
薛川老臉都有點挂不住,總覺得現在的年輕人的思維實在是無法理解。不過,這個孫媳婦兒可真是好看,長成這樣,怪不得把薛默那個蠢小子給迷成了這樣。
衆人忙着驚訝,也就忘記了顧盼憑空冒出來這事兒有多不合理。
接着劉思源簡單把薛默如何受傷的情況告訴了顧盼,顧盼一秒鐘變成了個乖寶寶,認真聽完,然後看着另外三個人說:“大家好,我是顧盼,是默默的男朋友。沒想到今天在這裏遇見了,本來先拜訪爺爺,之後再去再和兩位哥哥見面的。默默給我說給,他有兩個特別好的哥們,就是你們二位哥哥吧?唉,我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呢。”
陶星劍和劉思源兩個人聽完顧盼的話差點原地跳起來了,他們以為這兩個人早就散了,誰知道一下發展到要見家長的地步?況且薛老爺子那麽淡定從容滿臉微笑,想必是對這個孫媳婦非常滿意。
倆兄弟互相看了一眼,這才反應遲鈍地報上大名。
顧盼和他們握了手,又特別禮貌地對秦千容颔首道:“您就是秦阿姨吧?默默說您這些年一直盡心照顧他和爺爺,您就像是她的母親一樣。今天能見到您,我也覺得很榮幸。本來應該帶點禮品的,但今天情況緊急,也沒來得及,還請您見諒。”
秦千容一向是個非常溫柔,脾氣也相當好的女人,對待後輩特別善解人意,今天可能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因此一時反應不過來,直愣愣地看着顧盼,也不回答,也不和他握手。
劉思源用手肘碰了碰他,小聲說:“媽,小顧和你打招呼呢。”
“啊……真是不好意思。”秦千容回神,有點僵硬地說,“哦,小顧啊,你好,你好,不用客氣,其實我也沒幫多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