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狹路相逢
短暫的照面，傅迷薇一笑，扭頭拖着箱子離開。
身後，任驚鴻那錯愕的神情只是數秒，即刻又恢複了正常。
目光收回，她仍是看向周予明的方向，面對記者們的七嘴八舌，笑得迷人而又不帶更多距離感，不愧是影後，萬千影迷心中的女神，一颦一笑都如此動人。
因為任驚鴻忽然出現的一刻擾場，記者們迫不及待地小小騷亂中，周予明微微低頭，側面，仿佛是個不經意的動作。
他看一眼身後。
卻見那個雖然裹着棉服卻仍然有些單薄的人影，正走下車道，消失不見。
那一刻，他眼睜睜看着那道身影消失眼前，就好像他心底的火焰也随之滅了一滅。
有記者問：“聽說驚鴻一大早就到達了，是特意來等周老師的嗎？”
也有人問：“周老師事先知道嗎？”
“對不住各位，有些累了，改日咱們開機儀式上見。”周予明笑得十分簡單，向着在場記者輕輕擺了擺手。
瞬間無數閃光燈連片。
銀廣娛樂的人也急忙過來圓場，大家主動讓開路。
周予明淡淡地看了任驚鴻一眼，手仍插在大衣兜裏，徐步往內去了。
剩下任驚鴻在原地，笑容有些許僵硬，卻又很快變化如初，笑說：“我跟周老師是朋友，這是他暌違許久後第一部古裝戲，我當然要給他一個驚喜，他事先是不知情的……也請各位媒體朋友多多關注周老師的這部新戲。”
任驚鴻說完之後，向着記者們道別，轉身也進了酒店。
大堂內一派寂靜，早已經有人引着周予明一行去總統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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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驚鴻身邊助理說：“鴻姐，這周老師有些不給面子，您等了他這麽久……他居然連配合一下都不肯，冷冷地就走了，改天報道，估計又有些使壞的人說什麽咱們倒貼了。”
任驚鴻臉色一沉：“這些還用你來我跟前說嗎？去看看是哪幾家的，打點打點不就完事了？”
助理忙答應：“我也正是這麽想的……”
任驚鴻心情不好，冷冷說：“不用耽擱了，現在就去吧。”
助理只好轉身出外，任驚鴻見她離開，自己乘坐電梯上樓。
她早就打聽到周予明的房間號，輕車熟路找到，敲門後，是銀廣的人開門：“喲，是驚鴻姐！”
任驚鴻笑笑，她的手段八面玲珑，跟娛樂圈中的人多半都有些交情，輕聲問：“周老師歇着了嗎？”
對方低聲回：“還沒呢，正說了點兒事……”知道她跟周予明關系“不錯”，主動讓了進來。
任驚鴻往內，這是最貴的一套總統套房，銀廣為了招待好周予明這尊神算是下了血本，務必要處處都照料妥帖。
也是因為周予明的身份的确超然，而就算是任驚鴻這種影後級別，在這裏住宿，也只是住一個标準間而已。
但是這套房如此闊綽豪華，如果周予明有心，倒是可以留她在這裏盤桓數日……那樣才不辜負她不顧一切放下手頭那麽多工作，特意飛來這裏給他“驚喜”。
心中懷着如此令人激動的希望，任驚鴻走到客廳，看到周予明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背對着室內，不知在想事情還是在看風景。
他如此，連累幾個銀廣的人也不敢坐，就站在沙發邊上陪站，大家看到任驚鴻來了，便忙打招呼。
周予明聽了動靜，這才回過身來，他的墨鏡已經除下，露出一雙不怒自威的鳳眼，眼尾細長，有幾分慵懶散漫的氣息，此刻正微微擡眼看過來。
四目相對，任驚鴻看着他仿佛能看破一切的雙眼，那素來演練得幾乎成條件反射的完美笑容竟無法展現，只好倉促一笑：“周老師。”
周予明“嗯”了聲，淡淡道：“來啦。”
任驚鴻竟有些心跳加速，找回了當初做新人時候的忐忑緊張，壓着那股不安，笑得有些熟絡，問：“是啊，特意來探望您……一路上想必累了，怎麽還站着呢？”
周予明不語，回頭又看一眼外面，青山綠水，滿目風景，順着右手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馬路上……依稀有些車輛經過，但是，她此刻打到車了沒有？又是哪一輛車，才是她乘坐的哪一輛？
他明知自己可能看不到，但卻無法遏制想看的欲望。
“沒什麽。”仍是應付般淡淡回答，“對了，大家坐吧。”
把心頭的念想壓下，周予明走到沙發前，一揚手示意各位都坐。
一直等他坐定了，在場的衆人也才都随之落座。
“周老師……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具體也有專人跟着您……”銀廣的總監想了想，看一眼任驚鴻，“如果沒別的事，我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任驚鴻心底贊了聲，希望這些人速速離開。
周予明卻面無表情：“不急……對了，驚鴻來找我有什麽事兒嗎？”
他一聲“不急”，讓本來都已經欠身準備走的工作人員都冰凍當場，臀部又落入沙發裏，像是有什麽強力膠黏住了。
任驚鴻心頭一涼：周予明這樣，擺明是不肯跟她單獨相處。
心裏掀起狂怒，面上卻還是露出笑容：“沒什麽，就是來祝賀你新戲開拍……”
周予明掃了她一眼，只是一眼，仿佛萬語千言，又像是冬日寒風，将她的萬種風情盡數掃落。
“你有心了，”周予明慢慢地，仿佛心不在焉，手指在太陽穴上按了按，“如果沒有別的事，那我就不留你了，有些乏了。”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如此直白的趕人，一時讓衆位都有些咋舌。
任驚鴻只覺一敗塗地，強笑說：“那您先歇會，等晚上一塊兒吃個飯可好？”
周予明凝視她，平靜的目光，卻讓任驚鴻覺得自己在等待一個判決，這一秒的時間，如此漫長。
最後周予明點點頭：“也好。”
一幹人等起身出門。
任驚鴻拉住銀廣的總監：“周老師怎麽來的？”
總監回答：“當然是我們去機場接來的。怎麽了驚鴻姐？”
任驚鴻皺眉：“一路上……也沒別的事兒？”
“還有什麽事兒？”那總監才笑了聲，忽然小聲戛然而止，回頭對其他人說：“你們先走，我一會兒趕上。”
總監住腳，任驚鴻心頭一揪：“真的有事？”
總監看着她：“驚鴻姐，你不提，我也真不好說……興許就忘了……我跟你說啊，這在機場接機的時候，周老師不是一個人出來的。”
任驚鴻早就料到，卻不動聲色問：“那還能夠跟誰啊，不是老白嗎？”老白就是周予明的助理，之前在機場幫着給傅迷薇改簽的那位胖子。
總監搖頭：“如果是老白我就不這麽驚訝了，剛才在外頭你沒看見？是傅迷薇……也是這次參演的。”
任驚鴻的心突突亂跳，恨不得用手壓住：“哦，這也沒什麽，大概是碰巧同機了。”
總監怔了怔，然後嘀咕說：“正好同機是小事，可我怎麽覺着周老師對傅迷薇……”
“怎麽？”
總監回想了一下兩人車上的情态，但畢竟事關周予明，還是不好暗地嚼舌頭的，何況任驚鴻跟周予明到底是個什麽關系，這邊還是霧裏看花……如果兩人真的親近，他這裏說兩句模棱兩可的壞話，轉頭任驚鴻說給周予明知道，他還混不混了？
總監心頭一驚，于是只笑笑：“沒什麽，是我又胡思亂想了……不過就是傅迷薇昨晚上拍戲到早上，又受了傷，所以周老師體恤後輩……真不愧是周老師啊，要不怎麽說是藝高德劭呢……”
馬路上的出租一輛接一輛歡快地跑過。
傅迷薇嘆氣，站的兩腿都有些麻痹了，才攔到一輛空車。
幸好這彈丸之地，距離賓館很近，不然她也許會在車內睡過去，拖了箱子進內辦了手續……從進門到上樓，都是一個人着手操辦。
本來想進門後就睡足過去的，只是沒想到，同屋還另有一人。
是個面孔看來有些嫩的女孩兒，但雖然青嫩，卻也看出了整容過的痕跡。
在娛樂圈裏厮混久了，雙眼幾乎就練成了火眼金睛，一個人臉上動了哪裏，一眼就能辨識出來。
這女孩兒的眼睛大了，鼻梁高了，美是美多，也更上鏡，但……總覺得哪裏怪異，這就是整容的後遺。
所以傅迷薇從來不動刀子……當然，她怕上手術臺，怕見刀吃痛，才是最大的原因。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她對自己的臉有相當的自信，而且她也不想為了迎合某些人的審美而去改變自己。
女孩兒倒是熱情，一見她來了，便歡叫着撲上來：“真的是傅姐姐啊，我好不容易從他們嘴裏打聽到跟我同住的是你，別提有多驚喜了。”
傅迷薇看靠門口的床上堆滿了東西，于是就拖着箱子到了裏頭的床：“呵呵，是嗎？”
女孩兒跟着過來，坐在她的床上打量她：“當然了，我上初中的時候就很迷傅姐姐了……你真人比上鏡漂亮多了呀！”
傅迷薇嘿嘿笑了兩聲：人家上初中的時候就看到她在屏幕上晃悠了……如今人家來當演員，她還是在晃悠，真是世事滄桑，令人心涼呀。
倒是不好就說兩聲“慚愧慚愧”，敷衍着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昨兒就來了！”女孩兒滿臉興奮，“傅姐姐你知道嗎，我在這戲裏演你身邊的丫頭。所以他們把我跟你安排在一起吧？”
傅迷薇草草看過劇本，她在裏頭果不其然又是演一個“風塵女子”，倒是老生常談，沒什麽新奇的，于是又“哦”了聲，見女孩如此高興，不忍澆她冷水，含含糊糊說：“你長的這樣，将來人家一定會說丫頭比小姐漂亮啊。”
女孩兒是最吃這一套的，果然笑得越發歡快：“讨厭啦傅姐姐，哪裏……”
昨晚折騰一夜，又趕早搭飛機，一路颠簸，身體已經累了，腦袋也有些空白不時死機。
傅迷薇飛快沖了個澡，看着鏡子裏的臉蒼白憔悴，顯出兩個黑眼圈若隐若現，也顧不上了。
傅迷薇倒在床上，起初還聽見小女孩不停唧唧喳喳，後來房門響動，仿佛是她出去了，正好樂得清淨，呼呼大睡過去。
下午，房間電話忽然響起。
傅迷薇驚起，迷迷糊糊拿了話筒：“喂？”
那邊是前臺的聲音：“請問是傅小姐嗎？這裏有位任小姐留言，說在青雲茶館等您。”
“任小姐？”傅迷薇沒反應過來，停了一會兒，眼前才出現那身披羊絨大衣亭亭玉立的美人兒，“哦……”
放下話筒，傅迷薇長長地嘆息了聲。
任驚鴻，是她嗎？如果是她，高高在上的影後又為什麽要跟她面見。
這三星級酒店的隔音并不好，房門外傳來嬉笑的聲響，銀廣把大部分演員都安排在了這裏，娛樂圈裏擡頭不見低頭見，想必還會見到許多面熟的人。
只是沒想到，會見到任驚鴻。
傅迷薇靜靜聽着外頭的喧鬧，按着額頭，怔怔看着屋頂：去？還是不去？
手機短信忽然響起。
傅迷薇摸過來，掃了一眼內容：“在幹什麽，休息的好嗎？”
她一路上跟國卿對話，這會兒想着任驚鴻的事兒，手指本能地回複：“嗯，剛睡了一覺，恢複元氣啦，只不過出現新情況，燕赤霞暫時不用面對，誰知道又來了個妖精。”
過了好一會兒，對方才回複：“燕赤霞？妖精？”
傅迷薇呆了呆，仔細看了看，才發現發短信的是個陌生的號碼，完全不是國卿。
“什麽情況？”傅迷薇一骨碌翻起身來，正在皺眉苦想這個新號碼是何許人，手機卻忽然響起，來電顯示，正是方才那個陌生的短信號碼。
傅迷薇小心翼翼戳下去，按了接通：“喂？誰啊？”
對方沉默，然後響起一個令她魂飛魄散的聲音：“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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