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狐貍面具
狐貍面具呻吟着從黑暗中醒來。
她的膝蓋彎曲,小腿緊貼着大腿,大腿貼着前胸,腦袋埋在膝蓋間不得動彈?A礁?直廴乒?弊詠壞?谝黃稹K?袷潛蝗說弊髅嫱乓話悖?嗬慈嗳ィ?詈笕喑閃艘淮笸旁殘危?揮踩?胍淮Ρ茸約荷硖寤挂?〉牡胤健?
不過這對于狐貍面具來說,并不是什麽難事。作為魔術師助理,她的韌性易于常人。塞入比自己身體還要狹窄的地方那是家常便飯。
狐貍面具漸漸恢複了神智。稀薄的空氣中含着濃郁的木頭氣味,她敏銳的察覺到,自己被人封在了一處“木頭”裏!
狐貍面具呻吟了一聲,嘗試着将交疊在脖子上擠壓着自己腦袋的兩根手臂放下。但是太難了!困鎖着她的空間過于狹窄,皮膚與木頭之間的空隙,大約只有幾厘米。狐貍面具嘗試了一會,拗成奇異姿勢的手臂一點點,像是從沾了膠水般的地面上,緩緩分離。兩根手臂從交疊狀态解脫。也不知道用了多久時間,鹹澀的汗水從額頭滑落,沁入狐貍面具的眼睛裏,引起一陣令她不适的酸痛。
狐貍面具眨了眨眼,試圖将汗水從眼睛裏擠出,終于把兩條交疊着的手臂從脖子上扯了下來。手肘處早已被粗粝的木板磨出血絲。此刻她無比慶幸自己身體的柔韌程度。
畢竟自己可是王牌魔術師的最佳助理!狐貍面具放下兩根手臂後,長呼了一口氣,将頭擡起。她用手指一點點感觸着狹隘的空間。
不是棺材,也不是箱子,摸起來的輪廓好像是個人形“容器”。
“有人嗎?”
狐貍面具發現了兩點小小的氣孔,稀薄的空氣和微弱的光線從哪兒打入。她對着氣孔朝外喊道,“有誰在外面嗎?”
外頭響蕩着“轟隆隆”的古怪聲響,周遭在搖晃。困鎖她的“容器”也跟着在搖晃。狐貍面具頭暈腦脹了起來,一貫精明的大腦快速轉動着。她猜測自己也許在“海上”的一艘船上,或是山地間不平穩的“車上”。
這艘“船”或者說這輛“車”它的目的地想要通向哪裏呢?
狐貍面具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她的腳趾和手臂已經開始發麻,又酸又脹。稍稍一動,便竄起難以言喻的酸痛電流。
她喊了幾聲,得不到回應後,便閉上了嘴巴。
不得不說,她真的是個非常冷靜又聰明的女人。狐貍面具嘗試着撞擊“容器”,可惜四周的空隙過于狹隘,她的撞擊就像撓癢癢一般。
一點效果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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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游戲!狐貍面具放棄了,她咬着牙,發出“咯咯咯”的聲音。這是她情緒焦慮時的表現,自己真是鬼迷心竅了,要去許願!
可是不許願……自己又怎麽能繼續保持如今的地位呢。
過長時間的蜷縮使狐貍面具的身體開始發出抗議。她的手腳抽搐,像是萬蟻爬噬,痛不欲生。要是有一把刀就好了……
因為疼痛,狐貍面具開始胡思亂想,把她裝箱的人為什麽不把她的手腳給卸下?做成人甕呢?
她想起了古時被砍掉手腳裝入罐子裏的罪人。想起了京極夏彥的小說《魍魉之匣》中被封存入盒子裏的人頭少女,想起了搭檔多年的魔術師翟生和自己一同合作過的衆多經典魔術。
太疼了!狐貍面具現在連動一動腳趾都困難。她嘶嘶抽氣着,心裏怨恨起将她塞入此處的罪魁禍首,為什麽不砍掉自己的手足再放進來呢!
上一次這麽疼的時候,還是在一年前,為博眼球,她被翟生塞入一處異常狹窄,只能裝得下一顆人頭的盒子內。
狐貍面具一米六五的身高,對于盒子來說,已是個巨人的存在了。太難了,太難了!但她還是咬牙向後彎下了腰,上半身穿過兩腿間形成的“拱門,後腰緊貼着臀部和腿部。她把自己對折了起來。
盡量縮小成扁扁、小小的一團。
太難了!太難了!翟生用力拉扯着她的雙腳,試圖拗成更奇特的姿勢。饒是狐貍面具身體柔軟,但被這麽硬塞入盒子裏,依舊是疼出了眼淚和汗水。
她尖叫着,試圖将蜷縮成不自然姿态的身體舒展,卻被翟生用皮帶捆了起來!
“這是個機會!Alisa!”翟生同樣滿頭大汗,“你不想卷頭重來嗎?你想下半輩子呆在馬戲團裏淨接一些羞辱人的工作嗎?”
“不……”狐貍面具虛弱着回答,恍惚間好像聽見了骨骼碎裂的聲音,但其實沒有。她的骨頭異常堅韌。“我不想……”
“好孩子。”翟生摸了摸她汗津津的頭發,允諾道:“這一次的魔術一定能使我們卷土重來的……想想聚光燈!想想數不清的鮮花和贊譽!”
人形“容器”裏的狐貍面具思緒随着前年的自己飛向了過去,在那裏,她豔光四射,穿着性感挑逗的服裝和絲襪,與魔術師翟生搭檔,他們表演了衆多經典魔術。
比如什麽将座椅上的活人變消失、将美女助理切割成兩段、還有什麽鎖拷密室逃生……
汗水順着狐貍面具的鬓角和發絲流下,如一條細蛇般蜿蜒。
幽閉逼仄的空間漸漸變得猙獰了起來,它撕破了溫柔的表象,釋放出了絕望、窒息和恐慌。這些“惡魔”獰笑着包裹住了狐貍面具。
恍惚間,狐貍面具聽見它們對自己說道:“好久不見老朋友!長久禁閉的滋味怎麽樣?”
噢!天啊!狐貍面具思緒淩亂了起來,她聲嘶力竭地大叫了起來:“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不該許願的!不該向那個詭異的論壇許願的!狐貍面具痛哭了起來,向來精明的瞳孔渙散,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在魔術界裏,解密魔術和創新魔術在競跑。翟生的魔術火了将近二十年,最後被名聲鵲起的新派魔術師給揭穿打敗。什麽大變活人,什麽切割助理,其實都是騙局,都是愚弄觀衆的騙局。
在大變活人的道具椅子下其實藏着一處可容納女助理的暗格,将助理切割成兩段其實是兩個人同時扮演的戲碼!
深感受騙的觀衆們朝翟生和她投來無數惡毒的責罵,他們的巡回演出被取消,金主撤資。昔日的榮光轉眼化為一碰黃土。
狐貍面具和翟生為了生計加入了獵奇破舊的馬戲團。與小醜同吃,與畸形人同睡。蟑螂螞蟻蛇鼠在馬戲團的帳篷裏肆意亂爬。
不能接受!無法接受!
就在前年,轉機來了,古怪詭谲的號碼發來一條短信:“祈願如願所願之事。”
“怎麽了?Alisa?你的臉色很不好看。”過長時間的幽閉使狐貍面具産生了幻覺,“惡魔”們用甜蜜的語調對她關切道:“你不是最擅長把自己塞入任何一個‘容器’裏嗎?”
汗水濕噠噠的流滿了狐貍面具的臉,她點了點頭,對空氣說道:“對啊,我的願望不就是變成橡筋人嗎?”
可随意伸縮軀體,被砍斷了手腳和頭顱也不會死亡。在十分鐘內快速的接回,便可恢複原樣。
多麽适合“魔術”的身體!就算是被真正的切割成血淋淋的兩段,下臺後,她依舊能将自己拼回!這樣的魔術,怎麽會被拆穿呢!
翟生許了什麽願望?狐貍面具不知道,也沒問。她能夠猜出,翟生的願望一定和魔術有關系。
幻覺中,狐貍面具好像聽見了響亮的鼓掌聲和歡呼聲。
“well,ladies and gentlemen,there is a terrorist amongst us。”
是真的鼓掌聲和歡呼聲!
迷霧般的幻覺消散,“惡魔”們無影無蹤。狐貍面具驚醒,求生的欲望連帶着希望複燃,她狂喜萬分,扯着嗓音大喊道:“救命!救命!”
“……please help e the most beloved terrorist throughout the world——Achmed the dead terrorist!”
緊接着,是另一道嘲弄般的沙啞笑聲!
“Greetings,infidels!”
幾乎可以掀破房頂的笑聲和掌聲響起,蓋過了狐貍面具的求救,這時她才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來。
外面傳出的聲音帶着電流般的“沙沙”聲,像是某處的一場現場表演,或者說……是現場表演的錄音!
“……when Bin Laden died,there were no 72virgins waiting for him!”
又是一陣可以刺破耳膜的尖利笑聲和鼓掌聲。狐貍面具琢磨出來了,外頭正在播放着的是一段“脫口秀”類型的表演。
“NO?”
“NO,it was soanding——Turned out,it was one 72-year-old virgin!”
她聽着聽着,忍不住被“脫口秀”內容給逗得笑出聲來。只不過在響亮的笑聲和鼓掌聲中,她的笑聲顯得如此微弱。與此同時,兩道熟悉的聲音從“外部”傳來。
林避和小柔頭都不敢回,一個勁的向前跑,連跑了三個“車廂”,來到一處天花板上挂滿彩虹色雨傘的“車廂”。回頭一看,确定了黃蜂沒有追上來後,才放心地停下了腳步。
“歇、歇一下……呼。”小柔喘着粗氣道。
這節“車廂”裏擺放着許許多多,大概只有成人胸到下跨長寬的表演木偶。它們穿着裙子或西裝。小小的身體,大大的腦袋。安分守己的坐在兩側冰冷的座椅上。表演木偶們大瞪着沒有眼皮且顏色各異的眼瞳,像是在仔細聆聽着車廂中央,老舊收音機裏響亮的播放着的一段“脫口秀”錄音。
“……I keel you!”沙啞搞笑的聲音惱羞成怒道,但卻引起觀衆們更熱烈的“哈哈”笑聲。
小柔在學校裏除了語文外,其他科目一敗塗地,完全聽不懂收音機裏播放的內容。林避比她好,畢竟在股東市場裏常年接觸老外,耳力和英語還算過得去。
“是腹語表演。”林避走近了收音機,試圖将它關掉,但響亮又惱人的聲音依舊源源不斷地從裏頭傳出,“奇怪,怎麽關不掉?”
他皺眉,又嘗試着将音量調小。
收音機依舊毫無反應,自顧自地繼續呱噪着。
小柔坐在一旁,正在努力消化着路上林避跟他講解過的新一輪關卡規則。忽然,她感覺,身旁的小木偶似乎輕輕的碰了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