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年輕人【兇宅】
朱毅衡抽着煙靜坐在女兒的卧室裏,床上的朱千金經過傭人的打理,洗去了血污,露出一張青蔥俏麗的面孔,只是眉目間積蓄着一層青黑,使她看起來有幾分陰沉可怖。
“先、先生,找到了。”傭人怯怯的敲門,打斷了朱毅衡紛飛的思緒,她的手裏捧着一只木盒,那盒子同嚴玉骨繳獲的那只木盒一模一樣,尺寸稍微大些,上頭雕刻着繁雜且淩亂的花紋,作為圖騰。
朱毅衡回過神來,掐滅了煙頭,把木盒接過,“行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傭人垂下頭,用眼角偷偷的望了一眼床上陰氣森森的朱千金,心裏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放下木盒後,便如同坐上火箭般,飛速逃離了朱千金的閨房。
朱毅衡将房門鎖緊,深吸一口氣,抖着手,輕輕地将木盒打開,一股甜膩的異香從裏頭鑽出來,同時被打開的,還有他埋藏了将近二十年的秘密和不願牽扯的羁絆。
……
二十年前,朱毅衡創業失敗,家財散盡,走投無路之際,一個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年輕人主動找上門來,告訴他,有個法子,不僅能使他擁有卷土重來的資本,還能為他創造更大的財富。
朱毅衡一見那位年輕人活像見了鬼,渾身抖如篩糠,沒等對方将話說完,便白着臉想要關門。豈料,那位年輕人眼疾手快,迅速将腳卡進了門內,硬是撐開一條裂縫,連珠炮發地朝他說道:‘難道你就甘心一輩子碌碌無為嗎?難道你就甘心被自己像只臭蟲一樣,任人碾軋嗎!’
那位年輕人模樣年輕俊俏,可聲音卻嘶啞低沉如耆耋老者。
朱毅衡驚懼不已的面孔上閃過一絲痛苦,年輕人繼續蠱惑道:‘我可以實現你的願望……但同時,我還要收取一點報酬。’
朱毅衡咬着牙不回應,眼底閃爍着的光芒卻出賣了他內心的掙紮與好奇。
年輕人詭異的微笑了起來,變戲法般,從身後變出了一只木盒,穿過裂縫,塞進了朱毅衡的懷裏,‘你要是想好了,就用木盒裏的東西召喚我吧。’
說完,他幹淨利落地收回了緊卡在房門前的腳。狹長陰郁的眼睛,越過朱毅衡的肩膀,落到朱毅衡身後的卧室前,那裏正站着位穿睡裙的女人,探着半個腦袋,偷聽他們的對話。
‘聰明人不會放過任何一次機會,哪怕機會會帶來危險。’
朱毅衡“啪”的一聲,直接關上了門,将詭異又蒼白的年輕人和他陰冷且若有所思的視線全部格擋在了門外,
惡魔!朱毅衡低聲罵道,年輕人的話像一把刀子,劈開了他的靈魂,一半叫嚣着同意交易,一半嚴肅認真地警告他不要沖動,千萬不要和那人産生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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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朱毅衡轉過身時,卻對上妻子白玫畏畏縮縮,半是期待,半是恐懼的眼神。
白玫欲言又止,朱毅衡直接打斷了她,“我不會答應他的。”
“可是……”
朱毅衡的神色嚴峻陰沉得吓人,眼底滿是掙紮,‘你忘了以前村頭住着的馬寡婦的下場了嗎!’
白玫閉上了嘴,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馬寡婦腐爛腫脹的屍體。生前又美又俏的馬寡婦,忽然一夜暴富,沒曾向,剛過了半年,她忽然又暴斃家中。直到屍體高度腐爛冒綠水,發出惡臭,才被人發現不對勁。
馬寡婦死得蹊跷,不過才三十來歲的年紀,死時卻是七八十歲的老婦模樣。
村裏沒人敢報案,沒人敢聲張,只是在夜裏用席子一卷馬寡婦的屍體,在山上挖了一道坑,将她填埋了進去,這件事就當作揭過。
大家都在害怕、敬畏那個不知從何處流浪來的年輕人。
他身份神秘,行蹤不定,總是笑眯眯且不知疲倦的告訴村民們,‘我可以實現你的願望……但同時,我還要收取一點報酬。’
而馬寡婦,就曾多次被人撞見過朝這位年輕人許願。
每許一次願望,馬寡婦就老上那麽一歲,身上的珠寶又多那麽一件。
‘邪祟!’村子裏的人一面眼紅馬寡婦的暴富,一面恐懼敬畏着那名年輕人,卻又拿他毫無辦法,漸漸的,越來越多的村民,抵抗不住誘惑,向那位古怪的年輕人許下各種不同的願望。
所有人都在變老,只有那人依舊如往昔般年輕俊俏。
朱毅衡将木盒鎖進了保險櫃裏,攬着白玫重返卧室,柔聲安慰道:‘我還年輕,還有重來的機會。’
白玫勉力提了提嘴角,露出一個笑容,只是這笑容不達眼底。
一個星期後,保險櫃大開,木盒被取出。
到了夜裏,古怪異常的年輕人如一只蝙蝠,從黑夜的濃霧中走出,詭異地微笑道:‘祈願如願所願之事。’
……
床上的朱千金發出響天動地的咳嗽聲,将朱毅衡從回憶中驚醒。他揉了揉眉心,滿臉倦色的打開木盒,木盒裏裝着一卷蚊香狀的熏香,和兩張疊好的白色幡旗。
朱毅衡将熏香取出,又把兩面幡旗鋪展開來,挂在窗戶旁。
雪白的幡旗迎風抖動,旗面上繪制着的線條簡潔的龍鳳好似活了過來一般,随風游弋。幡旗中間用朱砂寫着三個血紅的大字:“引魂幡”,幡旗尾部挂着兩條細長的旗尾,上頭分別寫着兩句話:“一爐寶香通天去,五方童子引魂來”。
多麽可笑。朱毅衡白着臉在心中嘲諷自己,二十年前,是自己的妻子白玫招來那人進行許願,二十年後的今天,是自己準備召喚那人許願。
熏香一點,一道青煙緩緩升起,自發朝窗外飛去,空氣中的異香愈發濃郁,片刻後,無盡的黑夜中傳出“轱辘轱辘”的滾動聲響,聽起來好像是一輛疾行中的古老馬車,正從無盡厚重的烏雲裏跑出。
轱辘——轱辘——
聲音愈發接近,黑夜中跟着亮起零零星星的紅點,朱毅衡緊張得直吞唾沫,手心冒汗,一只九頭十八翼,眼睛血紅,滿口利齒的怪鳥從厚重的雲層中鑽出!近了才發現,怪鳥約莫一輛轎車大小,背上還端坐着一位紙紮人,白皮臉,細長的眉和眼,嘴唇薄薄扁扁的,抿成一條紅線,紙紮人捧着一支竹笛輕吹,嘹亮又詭異的笛聲從中飄出,它駕馭着怪鳥,拖着一頂紅頂金邊的華美魂轎,穩穩停靠在了朱毅衡的窗前。
那位吹笛子的紙紮人,正是上次從醫院脫逃的紙紮人金姑!
朱毅衡緊張害怕得背後都濕透了,魂轎上的窗戶簾子被人掀開了一道口子,一張蒼白又陰郁,熟悉又陌生的俊俏面孔出現在了簾子後,年輕人輕聲道:“好久不見啊,朱毅衡。”
“返魂香和引魂幡,現在很少有人會用這東西來召喚我了。”他笑眯眯地說道,“多虧你幫我設計的那個網站,現在收集心願,相較于以前方便了很多。”
朱毅衡白着臉陪笑道:“是、是……”
年輕人道:“那麽,你的願望是什麽呢?”
九頭怪鳥的其中一個腦袋轉向了朱毅衡,血紅色的眼睛成豎瞳,鳥嘴上勾起一絲十分人性化的微笑,陰冷滲人。年輕人從轎子裏丢出一袋血淋淋的蛇皮袋,紙紮人金姑打開袋口,從裏頭掏出一截冒着熱氣的斷臂,投喂那只腦袋。
令人牙酸的咀嚼聲響起,怪鳥一邊注視着朱毅衡,一邊嘎吱有味的吃着那根手臂。朱毅衡被它吓得幾乎要站不直腿。
“我、白、白玫之、之前養的‘五鬼’沒、沒命了……我、我想再、再求一、一只新的……”
年輕人又笑了,他道:“可是我現在不缺人跟我做交易了。除非……”他的眼珠一轉,嘴角的笑意擴大,“你拿別的東西跟我換。我要提醒你一句,我現在什麽都不缺。”
別的東西?朱毅衡有些絕望,二十年前,他和妻子白玫用一家網站外加二十年陽壽,換來‘五鬼’驅使,為他運財,使得他的生意一帆風順,財源廣進。可現如今,年輕人顯然已把“業務”做大,做廣,壽命、金錢再或則是別的東西……已不能滿足交易。
朱毅衡想得頭痛欲裂,他五行缺金,注定是留不住任何財産,沒有‘五鬼’的幫助,他這些年積攢,打下的財富,定會一夕之間全部散去,而就在幾個月前,舊五鬼因為長期被他役使,怨氣大增,從二層別墅裏的陰井裏脫逃而出,頻頻入夢至女兒朱千金的夢裏,曝光白玫生前挖墳制鬼一事。
朱千金心裏起疑,背着朱毅衡回別墅查看,一無所獲,又來到白玫的墳前,結果竟然意外失了魂,被白玫附身。
朱毅衡亂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年輕人耐心漸漸耗盡,笑意淡了下去,“想好了嗎?”
“我用消息跟您交易!有……有兩個天師,正在調查您!我、我記得其中有位天師名字叫、叫做嚴玉骨!”
年輕人興致缺缺道:“這些年來,調查我的天師不少,你這消息對我來說一點用也沒有。不如我告訴你一個消息吧。”
他一字一頓地說道:“小心,你身後的女人。”
【作者有話說:兇宅完成了……下一卷啓動!】
第四卷 願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