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找魂
嚴玉骨心不在焉的擺弄着碗裏的食物。他鮮少表現出如此無禮的一面,不禁讓坐在他面前的中年男人緊張了起來。連忙放下手中的餐具,柔聲詢問道:“嚴天師,怎麽了,這家餐廳的菜式不合胃口嗎?”
“……不是。”嚴玉骨回過神來,“抱歉……有些走神。”
中年男人抽出口袋裏的方巾,擦了擦額角道:“哦哦哦,嚴天師有什麽煩惱可跟我說,林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嚴玉骨心裏覺得好笑,搖了搖頭,“家事罷了。”他轉移了話題,“林先生這次找我有什麽事?”
中年男子名為林逸鵬,是朱氏集團的老總貼身助理,兩年前,回家祭祖,挨了黃鼠狼附體,每天活吃生雞,眼冒綠光。人不人,鬼不鬼的。好在機緣巧合下,他的妻子找到當時尚未成名的嚴玉骨幫忙。
兩年前的嚴玉骨剛從山下來到城裏不久,穿着一身道袍如谪仙下凡,看起來氣度非凡。就這麽誤打誤撞的,被林逸鵬的妻子請回了家裏驅邪。
黃鼠狼這東西,其實就是欺軟怕硬,打一頓就老實了。可附身林逸鵬的那只黃鼠狼成精百年,一般天師跟它鬥法不成,反被它撓了個大花臉。畢竟嚴玉骨不是一般的天師,一和黃鼠狼打了個照面,他還沒來得及動手或動嘴,就吓得那黃皮子驚聲尖叫,嗖地一聲從林逸鵬體內蹿出,不見蹤影。
即使是成精的動物,面對比自己還要強大的存在時,本能的感到危險和恐懼。
也是那一次後,嚴玉骨“一戰成名”,成為A市上流社會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新貴天師。只不過他辦事自有一套規矩,并不是付了錢就辦事,還要看人身上的“氣”,才肯幫忙。且行蹤詭秘,鮮少有人知道他的住所和聯系方式。
林逸鵬這次找嚴玉骨,是頂頭上司朱毅衡的吩咐。原來三個月前,朱家千金不知惹上了什麽東西,整個人忽然變得古古怪怪,性子也陰沉了許多。
“這是我家小姐三個月前的照片。”林逸鵬從辦公包裏掏出一張相片,藍天白雲下是一棟熟悉的二層小白別墅,別墅前站着一位姑娘,明眸皓齒,活似一株向陽花,生機勃勃地朝着鏡頭比手勢。
林逸鵬又掏出另一張相片,“這是小姐現在的模樣……”
照片裏背景還是那棟二層小白別墅,女孩的五官也沒變,但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陰沉異常地對着鏡頭冷笑。她的左手指甲紅彤彤的,像是塗了指甲油一般,但林逸鵬卻道,那不是指甲油,而是充血。
“老板已經請了不少天師來幫忙。”林逸鵬苦笑道:“但是大多數都不起作用,有的不過是江湖騙子,還被小姐咬傷了。”
嚴玉骨盯着桌上兩張照片,詢問道:“令小姐是去了這棟別墅才變的樣嗎?”
林逸鵬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道:“不是的,小姐是去見了她的生母回來後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不過小姐變了以後,經常往這棟別墅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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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玉骨問道:“這棟別墅有什麽特殊含義嗎?為什麽你們家小姐會喜歡往那裏跑?”
林逸鵬回答道:“并沒有什麽特殊含義,只不過是朱先生衆多地産中的一處罷了。若硬要說的話,這棟別墅是早年朱先生贈給小姐生母的禮物。不過小姐自從變了性格後,說是別墅裏有‘東西’在喊她,所以才會往頻繁往別墅跑……朱先生怕小姐出事,前幾天剛把別墅轉賣了出去。阿,嚴天師您不要誤會!這棟別墅裏沒出過事,先生還請了天師給別墅做了處理,才轉賣出去的,而且這住房的人,我們也暗中考核過他們的八字,選的都是八字較硬之人……”
嚴玉骨心道:“撒謊。”表面卻道:“然後呢?”
林逸鵬苦笑道:“別墅賣出後,小姐和朱先生大吵了一架,反而更加古怪了……先生只有小姐這麽一個孩子,寶貝得很。心理醫生和天師都已經請過,但沒人看出小姐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嚴玉骨道:“你家小姐古怪表現在什麽地方?”
林逸鵬道:“小姐,經常一個人自言自語,而且……她能發出五種不同的聲音對話。”
和林逸鵬分別後,嚴玉骨漫無目地的在街上閑逛,不知為何,今天的情侶分外多,甜甜蜜蜜的摟在一起,羨煞旁人。他本意是散心,不料越散越鬧心。他無意識地撫摸着口袋裏的手機,心裏隐隐約約在期待着什麽。
期待什麽呢?是林避回頭認錯還是別的什麽呢?
自己明明輪回轉世前發過毒誓,要好好保護這一世的林避,結果卻因為一個女人而賭氣不顧林避的安危。
這樣的自己真是可笑極了。
……
林避在別墅裏呆了一整天,捧着手機翻看關于朱毅衡的信息。作為名人,他的事跡洋洋灑灑傳遍了網絡,當中還不乏許多打着他的名號的成功學勵志雞湯。
林避一目十行,翻到眼睛酸痛,都沒能找到一點關于這所房子的消息。他放下手機後,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脖子和眼睛,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嚴玉骨。
如果是師兄,以他的人脈,估計連朱毅衡的祖宗十八代都給查了清!……呸呸呸,怎麽又想起了那個王八蛋!反應過來後的林避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自己真是太依賴嚴玉骨了,一離開他調查大案,頓時手足無措,跟個初出茅廬的菜雞一樣。
好歹自己也在算命天師這個崗位上摸爬滾打了五六年!就算是三腳貓天師,那、那也、也是天師!
林避心虛地想,等到夜深了,他便開始起祭壇找魂。
甜甜和方明被安置在了主卧,兩個人安安靜靜的躺着,像兩具屍體般,顯得十分詭異。
找回失去的魂魄,需要準備碗或茶杯、米、紅布和筷子。方慧點燃了貢香和白蠟燭,林避将米粒全部倒入碗中,再插上筷條,蒙上紅布。舉行儀式般的,捧着那碗米,繞着床邊走動。
“……三魂飄飄歸路返。七魄茫茫歸路回。魂歸身。身自在。魄歸人。”
他念了三遍,走了三圈,話音一落,床上的二人忽然睜開了眼睛,從床上彈起,大張着嘴,發出“赫赫赫赫”的古怪聲響。方慧吓得直往盧謙明的懷裏縮。一旁的蠟燭也明滅不定了起來,房間裏原本站立着的三條人影,驀然增多了兩條!
林避睜開眼道:“來了。”
方慧被牆壁上多出的兩條人影吓得不輕,含着哭腔哆嗦道:“來了什麽?什麽來了?是甜甜嗎?是方明嗎?”
林避臉色也十分難看,牆上多出的另外兩條鬼影,十分怪異。一條缺了左手,一條缺了右手。
盧謙明臉色也十分害怕,“怎、怎麽回事……是甜他們嗎?他、他們的手和腳呢?”
林避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他雖然是個三腳貓天師,但找魂招魂一事,他從未失過手,且符箓上特意寫明了甜甜方明二人的生辰八字,沒道理會找錯魂。他沉着臉說,“該收魂了,不然過了四十八小時,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方慧和盧謙明兩人在害怕也得忍着,死死地捂着嘴,看林避把儀式做完。
林避拿起寫好名字的符紙。往床上二人額頭一貼,口中念到:“天門開地門開,千裏童子送魂來。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床上的甜甜和方明兩人開始渾身抽搐,雙眼翻白,一旁的窗戶“啪”的一聲,被一道強風吹開,嗚嗚風聲響蕩在屋內,衆人感覺身上一涼,好似被人埋進雪地裏般冷。而貼在二人額上的黃紙竟然自動燃燒,散發出黃綠色的明火。甜甜和方明被燙得弓起身子如蝦米,嘴巴無意識大張幹嘔。
牆壁上的四道鬼影扭動着,呻吟着,化作兩道黑煙,嗖的一聲鑽入了甜甜和方明的嘴裏。
“嘔!”兩人頓時嘔出一大灘黃水,水中躺着兩只伸胳膊蹬腿的不明黑甲蟲。甫一吐出,兩人原本發黃的面相此刻終于恢複了正常的膚色。林避等人暫時松了一口氣。
清醒的三人,都沒發現那兩只黑蟲,從甜甜和方明體內一出後,立馬撲扇着翅膀往外頭飛去。
“這、這就解決了嗎……”盧謙明惴惴不安地問道。
沒等林避回答,就聽見別墅外響起一陣驚雷,緊接着竟然淅淅瀝瀝的下起了暴雨!雨勢兇猛,順着打開的窗戶飛入,劈裏啪啦的雨滴,将地板濡濕了一大片。有道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別墅的房頂也跟着濕噠噠地滲水,沒一會,就把整面牆壁都給洇濕了。
盧謙明罵道:“什麽豆腐渣工程,不是說前不久剛翻新過嗎?怎麽還會漏雨!”
林避忽然道:“你們看。”他一指牆壁,“這後面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方慧驚魂未定道:“天師,你、你不要吓我阿……”
林避頂着不斷滲漏的雨水走了過去,牆壁上暖黃色的牆紙被水洇濕後,翻卷了起來。他順着那道口子一揭,暖黃色的牆紙剝落,露出背後暗藏着的一道道黃符。
這些黃符放了有些時日,符紙上的朱砂色澤早已退成暗紅色,現今雨水一泡,符紙上僅存的最後一點法力也跟着失效。
“快來幫我把這面牆的牆紙給剝下來!”林避回頭喊道,盧謙明和方慧立馬上前,一起剝牆紙。三人齊心協力,将整面牆的牆紙都給剝了下來。
“怎麽這麽多黃符……”盧謙明呆呆地望着那面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一道驚雷劃過窗外,方慧似有所感,扭頭望去,對上一張濕淋淋,蒼白的女人臉,如鬼魅般漂浮在窗外,迎着亮白的閃電注釋着他們。而盧謙明和林避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黃符牆上,并沒有注意。
方慧頓時瘋了,尖叫着向房門外沖去,“我不要在這裏呆了!我不要在這裏呆了!”
“等等!”盧謙明連忙伸手想要拉她,不料卻撲了個空,“方慧!回來!”
樓梯口不知何時積蓄了一灘污濁的黃水,方慧左腳踩到,直接一個打滑,從樓梯上滾了下去。她發出一聲凄厲的痛呼,左腳扭成一個奇異的造型。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