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叩叩叩——
“小懿,阿姨做好飯了,你和尤最快些出來吃飯吧。”
房間的旖旎瞬間被敲門和叫喚聲打斷。
安懿聽到聲音後奮力把尤其掙脫開,捂着脖子跳下床,先回應家裏阿姨說這就出去,然後警惕的轉過頭看着尤其,整個人就跟炸毛了一樣。
“尤其,你是欺負我打不過你是吧,是,你高你力氣大了不起,但你覺得你這麽做對嗎?”脖子上被咬的牙印隐隐作疼,掌心下還感受到濕潤,是剛才尤其留下的眼淚。
哭那又如何,他也會哭啊,為什麽有話不能好好說一定要用這種方式。
尤其坐在床邊對上安懿泛紅的眼睛,見他警惕的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是洪水猛獸那般,想到自己剛才做的事情不由得笑出聲,搖着頭笑聲破碎,帶着自嘲的意味。
随後雙手抱着頭神情有些痛苦,不僅是痛苦還很煩躁,把雙手埋入頭發間,試圖用雙手的力度去阻止腦海裏的不屬于他的記憶浮現。
但這哪裏是他可以阻擋得住的。
從他知道自己就是一個衍生人格之後,這樣的一天早就可以預料得到。
只不過是他持寵而嬌,他以為尤最會願意留下他,無論他再怎麽撒野都會留下他不會‘殺死’他,可是現在看來是他想得太完美了,尤最對他已經産生了危機感,想要把他抹殺,想把他融入身體內,現在他腦海裏的記憶就是如此,湧入了太多不屬于他的記憶。
是尤最的意志變得堅定。
在那一次進電梯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尤最壓下了心頭的恐懼,不再膽怯而是願意去面對。
他就是誕生于尤最的恐懼之中,誕生于黑暗和血腥之中,出現的意義就是為了保護尤最,假如尤最不再畏懼這些他的存在就不再有意義。他會被一點一點的抹殺幹淨,如同從未出現過那般,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就因為這個安懿。
這家夥真的是……
太煩了。
擡頭怨恨的看着安懿。
安懿本來還想過去,但是看到尤其用這種眼神看自己氣得他以牙還牙瞪回去:“幹嘛,你咬我你還有理啊!”
“你說,你為什麽那麽煩。”
安懿聽到尤其這麽說自己笑出聲,被氣的:“呵,怎麽的,煩到你了?哼,氣死你,就煩你。”撇了撇嘴不服氣的平緩着呼吸。
他要冷靜,他就不信了,還搞不定尤其,不,這就是一個叛逆尤最。
大不了硬碰硬,看誰剛得過誰。
轉身去找創可貼。
脖子上肯定被咬出印子了,要是出去被他爸媽看到那就怎麽說都說不清的,這個狼人。
尤其看着他屋子裏到處翻找着東西,嘴裏還念念有詞着,就像是一只小蜜蜂那樣嗡嗡嗡的,不知為何浮躁的心情慢慢沉靜了下來,然後視線一直落在安懿的背後沒有移開。
他也說不上安懿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但他就是在安懿這裏證明過自己的存在,而現在尤最卻因為安懿要把自己‘殺死’,這樣矛盾又複雜的情緒讓他完全無法承受。
尤最對他而言是精神依賴,他沒有尤最根本活不下去,可是尤最從沒有正面承認過他的存在。安懿對他而言是一個把他當成完完全全的獨立人格,把他當成……朋友。
朋友……
朋友嗎?
可要是他消失之後還會記得他嗎?
他就真的沒法活着嗎?
腦海裏又浮現不屬于他的畫面,這些畫面這些記憶都那麽鮮活,就好像是他經歷過的那樣,要是他和尤最真的融合了就是共享記憶嗎?他是會被徹底抹殺還是會留下痕跡?
這樣的不安又讓他開始迫切想要找尋自己的安全感。
于是他走到安懿身後。
安懿正在翻着自己的抽屜看看有沒有創可貼,就在他找到後準備直起身時被身後的人抱入懷中。
“……”他幽幽看向身後:“放開。”
尤其雙手抱着他的腰身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安懿,喊我名字。”
“神經病。”安懿默默翻了個白眼。
“就喊一下。”
“不喊!”
“安懿,喊一下好嗎,就一下。”
安懿聽到尤其用這麽卑微的語氣讓自己喊他的名字,這讓他想到之前在學校那段時間,尤其也是這樣,從出現開始就不斷的想要證明自己是存在的。
表情有些複雜:“尤其,你真的沒有必要這樣。”
尤其聽到他喊着自己的名字時像是得到極大的滿足,他笑着說道:“再喊一遍。”
安懿知道自己講不通尤其,只好嘆着氣:“尤其。”
尤其的眼眶又一次泛紅,他緊緊摟着安懿:“……對,我是尤其,我是尤其,我就是尤其。”
哽咽的聲音在耳邊被放大,這一聲又一聲對自己的叫喚無疑像是在攻擊着內心防線,安懿覺得這就是在考驗他,明明他已經很堅定的要幫尤最和尤其融合人格,但是一聽到尤其這樣就覺得很可憐。
這個想法一浮現他立刻否決,不行,尤其真的必須得跟尤最融合,剛才他被壓被咬還不算慘嗎?
不能留不能留,要堅定。
要怎麽辦才能讓尤其意識到獨立存在的不可行,只有融合才是正道。
而且……
融合也不一定是消失吧?
暫且停止了跟尤其的争吵,帶這家夥先下樓去吃飯。
尤其沒有來過安懿的家,所以下樓看到是這麽大一座房子時眼裏露出了好奇之色,像是一個什麽都好奇的孩子那般,眼神求知欲純粹,非常幹淨。
安懿見他下樓時左顧右盼的,拉住他的手沒好氣說道:“老實點,走路就好好走,滾下去我可不拉你。”
餘光看着尤其的神态,這家夥真的是跟尤最完全不一樣,喜怒哀樂,太明顯了,不由得他想到尤最這得是憋成什麽樣才會讓這麽個人格出現。
他爸媽不在家,所以中午吃飯也就他們兩人,照顧家裏的阿姨見他們兩人下來便把蓋着飯菜的碟子一一掀起。
“先吃飯,我去給你們盛湯。”阿姨說完把蓋子拿進廚房去。
安懿讓尤其随便坐,尤其就坐到他正前方,要跟他面對面吃飯。
吃飯的時候阿姨去忙其他事情,這才讓他有機會繼續開導尤其。
“尤其,我查過的,人格融合不是把你‘抹殺’掉的意思,是把你們兩人結合在一起,也就是在尤最的身上會出現你的某些特征。”
尤其淡淡看了他一眼:“什麽特征?”
安懿被他看得這一眼愣然覺得有些熟悉,随後回過神:“哦,就比如尤最原本不怎麽會表達自己的感情,現在會了,就像之前你出來不就刺激他對我告白了,這還得謝謝你呢。”
這是他的真心話,要不是尤其刺激尤最的話,說不定尤最到現在都不會說。
“尤最就是一個口是心非的人,我說過他的。”尤其夾起面前的糖醋排骨大口吃着飯,邊吃邊說:“他這個人膽子一點都不大,所有事情都是我幫他做的。”
“比如?”
“他會開摩托,但是有一次差點被撞死就再也沒有開過。還有就是被關起來的那一次,他寧願餓死渴死被打死也一句話都不說,要不是我出來他也差點死了。”
安懿聽着尤其在說,他自己從沒有聽過尤最說這些事情,尤最也似乎并不是很想跟他提起,在別人嘴裏說出來的時候他只覺得尤最究竟做了什麽,是什麽人,為什麽會經常跟死這個字打交道。
尤其見安懿臉上傻愣住的表情以為是被吓壞了,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怎麽,現在才開始害怕啊?尤最是什麽人我也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他是一個藏着故事的人,至于故事內容究竟是什麽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已經很多次跟生死擦肩而過,不然也不會有我。”
安懿握着筷子的手僵住:“……可是,尤最不是高中生嗎?”
高中生為什麽會遇到那麽多的事情,這些事情哪裏會是他們能夠遇到的。
與生死擦肩而過,究竟是為何?
尤其沒有再回答埋頭吃飯,下意識的不想再解釋這個話題,因為他感覺尤最不高興了。
這頓飯兩人各懷鬼胎。
“小懿,你脖子怎麽了,受傷了?”阿姨在收拾碗筷的時候路過安懿身後就看到安懿脖子上的創可貼,擔心的問道:“我怎麽看還有紅印呢,被什麽東西弄到了?阿姨給你看看啊。”
安懿聽到慌亂的捂住脖子,尴尬的朝着阿姨笑了笑:“哈哈哈哈哈……沒事,就是不小心被,被蜜蜂蟄到了。”
“蜜蜂?什麽時候的事情啊,被蜜蜂蟄到得趕緊處理啊,不然會起一身的,給阿姨看看。”
安懿連忙擺手:“沒事沒事,在學校就處理好的,就是留了個印,沒多大問題。”說完瞪了尤其一眼,控訴這個罪魁禍首,等尤最回來他要告訴尤最聽。
生氣!!
尤其默默別開臉。
阿姨這才放心下來:“那就好,我以為咱們家進蜜蜂了,你陽臺的紗窗記得關上不要開,現在夏天蟲子什麽的多,樓下又有花房,你這個皮膚一被咬就留印子,也不要總是穿短褲,要好好保護自己。”
安懿點了點頭然後跟阿姨說好,然後就把尤其往樓上拎。
反正都是這個罪魁禍首的錯!
上去揍他!
由于身高的将近二十厘米的差距,在阿姨的眼裏就像是她家的安懿仗勢欺人,無奈的搖了搖頭,這麽小個子還敢這麽拽着高大的尤最,看來是尤最的脾氣太好了,成績又好人也長得好,怎麽就跟安懿玩在一塊了呢?
安懿把尤其推進房間決定繼續給他做思想教育,反正這個暑假就別想離開他家,必須要嚴格教育。
關上門後他指着浴室的方向:“先去洗澡,洗完澡我們再談。”
尤其也沒有說話便往浴室走去,非常聽話,看起來安懿确實是像仗勢欺人。
安懿見他這麽聽話也有些意外,眼珠子轉悠着一把上前拉住他:“等等!”
“怎麽?”尤其側過頭看着他。
“你不是要搞什麽小動作吧,那麽聽話?”安懿警惕的打量着他,他就是怕尤其會突然做什麽。
尤其唇角上揚笑出聲,他撐着浴室門慵懶的倚着,微微俯身:“小動作?抓你跟我一塊洗澡。”
安懿:“……”溜了溜了。
轉身走去自己的書房不想看到他。
身後的尤其笑得不可開支,笑聲肆意,仿佛剛才暴戾都被這樣的笑沖散,眉宇間盡是陽光朝氣。
安懿腳步小小的停住,這樣的笑……
差點把他動搖了。
趕快回到小書房窩在自己的按摩椅裏,拿出手機趕快百度一下雙重人格該怎麽治療。
不一會他便查到了幾個治療方法。
格式塔療法:是自己對自己疾病的覺察、體會和醒悟,是一種修心養性的自我治療方法。采用對話演習、雙椅技術、責任心訓練、夢的分析去強化病人的直接經驗,即“ 此時此地”經驗,促進情感釋放,面對沖突和矛盾,提高病人的意識性,使他們了解自己所運用的心理防禦機制。
他認真的看着這個療法該如何運用在患者身上。
目光落在其中一個要點上邊,上邊講了要讓人格障礙患者将精神集中在現實的生活與感受當中,而不要對過去的事情念念不忘。
皺了皺眉頭,所以尤最心裏一直耿耿于懷的事情就是那時候被關起來的事情嗎?就是因為念念不忘所以尤其才會一直存在嗎?
繼續往下看這個療法還需要做什麽,他看到可以通過身邊人幫助患者完成內心中的那些未完成情結。這通常指個人因以往生活中的某些心靈創傷和刺激經歷所留下的不良情緒體驗(如懊惱悔恨內疚憤怒等)。它們猶如一個個心結系住了人在現實生活中的自由活動,而要使人全心全意地投入現實生活,就必須排除這些心結地幹擾生活。要讓身體裏的人格準确感知到自己必須對于自己的存在承擔一切責任。
心結?
是恐懼血和幽閉空間嗎?
準确感知到對自己的存在承擔一切責任,那也就是還得讓尤最和尤其進行溝通交流,他們兩個人不交流他做再多的事情也于事無補。
現在尤最是想要跟尤其交流,問題就是尤其這家夥總認為尤最是想把他‘殺掉’,怎麽樣才能讓尤其放下芥蒂,放下戾氣,不要總是那麽沖動,就是說要怎麽樣讓尤其感知到尤最的意思,要讓他感覺到尤最是善意的,是要和平進行融合。
放下手機表情有些糾結,好像這麽一想,其實尤最并沒有完全表達出善意,那段錄像最後一句就像是刀子那樣。
——尤其,我給你機會,我們進行和平的人格融合的治療,假如在治療過程中一旦你出現想要分離占據身體的想法我就會把你‘抹殺’,這是給你的選擇,下次告訴我你的答案。
這時候的尤最是站在絕對控制的角度吧,是不是這樣才讓尤其感覺到危機感?
突然覺得頭大。
啊,果然還是要多讀書啊。
心理學……
若有所思的再次拿起手機,他看着上邊治療的字眼,是不是他學習了就可以幫助到尤最尤其,是不是他來做這件事情會更好?
于是很果斷的上某寶下單關于心理學的書籍,這下更加堅定了他上回一閃而過的念頭。
大學選擇心理學專業。
就在這時他看到書房門被推開,擡頭的瞬間震驚的扶着按摩椅扶手,他看着全身什麽都沒有穿的尤其就這樣走出來,身上還帶着泡泡:
“喂,你幹嘛啊,穿衣服啊!”他別開臉簡直沒眼看。
天啊,給尤最知道那還不瘋。
尤其撩了把濕漉的頭發,發絲上飛濺出水珠,其餘順着面龐滑落,身體健碩流暢的線條看多兩眼真是讓人上頭,擡手撩頭發的姿勢還那麽性感,就是身上的泡泡稍微減弱了他的性感。
“洗到一半我發現沒有衣服,所以我出來拿。”
安懿擡手想要捂臉又覺得太作,只能煩躁的撩頭發,他沒往尤其身下看指着浴室位置:“你先進去,我給你拿衣服。”
這個暴露狂!不害臊!哼!
尤其點頭便往浴室走回去。
安懿見他轉身,冷玉般的後背上的傷瞬間映入眼簾,那一道又一道的傷口無疑給了他強烈的畫面感,究竟是遇到什麽事情才會讓尤最崩潰得劃傷自己努力讓自己清醒,喝自己的血只為活命。
這下更加堅信一定要把尤最和尤其帶出困境讓人格融合。
拿了件浴袍往浴室走去,走到浴室門口時他看着浴室的門并沒有關,這時候他恍然大悟,其實尤最和尤其兩人都是一樣的,他們能夠感知到彼此的存在,有共性,除了一個怕血一個嗜血,恐懼幽閉空間他們是一樣的。
那次在水上樂園和尤其玩魔力碗,尤其露出很害怕的樣子,然後尤最出現了,他和尤最玩激流勇氣,尤最也對水露出恐懼。
水對于他們來說也是一個幽閉空間,會讓他們不受控的去幻想在水下帶給他們的窒息。
所以要從水入手嗎?
讓他們先共同克服這個恐懼,在共同克服的過程中感知彼此的存在。
“尤其,給你。”拿着浴袍的手從門伸進去。
結果手一伸進去整個人就被裏頭的尤其拉了進去,下一秒被摁在浴室門上,他愕然擡頭看着尤其。
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浴室裏熱氣氤氲,尤其的身上還帶着剛沐浴完的熱氣,還有那股沐浴露的果香,跟身上的戾氣沖撞出奇妙的效果。
尤其擡手把人圈在手臂間,渾身赤果,發絲滴着水,從俊美的臉龐上滑落,緩緩順着下颚線,低落鎖骨處,略過精煉的肌肉線條,像是暧昧的撫丨摸。瞳仁深邃,垂眸注視着安懿,這個動作帶着幾分強勢又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讓距離變得親密。
安懿覺得有些熱,他本來就是一個不矜持的人,這樣哪裏行。
擡手抵住尤其的胸膛試圖拉開距離,剛擡起手就被尤其握住手腕,他眨了眨眼睛。
……哦豁,心跳好快。
“安懿,門關上了。”
“啊?”安懿愣了愣,随後反應了過來猛地低頭看着關上的門,然後把頭緩緩轉回去看尤其:“所以你——”
話音未落就被尤其擁入懷中,是那麽用力,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麽。
他眸光閃爍。
尤其把安懿用力抱入懷中,渾身顫抖着,咬緊牙關:“我害怕,但是我忍,因為我不想走,只要抱抱你,我可以忍得住的,讓我抱一會,好嗎?”
這個想法不僅是他想對安懿這麽做,而是尤最。
也不是,準确來說應該是他們。
所以抱住安懿他就覺得自己冷靜下來了,就好像上次尤最進電梯的時候,抱着安懿就不害怕了。
安懿沒有動,他感覺到尤其身上的水把自己的衣服弄濕,但此時此刻尤其的脆弱讓他不忍,不由得讓他想到了尤最,尤最也是這樣的。
雖然害怕但還是極力的控制住,嘗試把浴室門關上,他們就經常練習,他陪着尤最一塊練習,在尤最撐不住的時候就抱住他。
伸手拍了拍尤其的肩膀,輕聲說道:
“尤其,不怕。”
不要怕,他會一直在的。
無論多難他都不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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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