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軍隊浩浩蕩蕩的朝皇城駛去。
玉卿坐在馬背上,腦子裏不斷地湧現今天早晨在皇城外的情景。那個名叫素傑的少年,他究竟是生還是死?她清楚地記得,自己昨夜已經将他殺死,可為什麽,楊廣淩要對她說謊呢?
難道自己的身份已經被懷疑了?
玉卿不禁緊緊地攥緊了手中的缰繩。可是,她轉念又想,今天早上,楊廣淩對于素傑的情況,并未有任何的疑慮,從他的表情中也沒有看到任何的的猜忌。以玉卿對楊廣淩的了解,他是斷然不會對自己手下的死置之不理,不聞不問的……
那麽……那個少年根本沒有死?
這個念頭突然劃過玉卿的腦海。如果那個少年沒有死,那麽楊廣淩今早的行為就可以解釋的通了,可是,如果那個少年沒死,為什麽,他不向楊廣淩揭露自己?更重要的是,究竟是誰救了他?
一股冷汗漸漸從玉卿的背後隐隐滲出,她有種預感,皇城前方,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等待着她的到來。她的一舉一動,對方似乎都了如指掌。
而等待她的,究竟是……?
——皇城
傍晚時分,燈火通明。
不比于郊外的冷清,皇城內部,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街上商販的吆喝叫賣聲不絕于耳,商鋪酒樓更是熱鬧非凡,歌舞詞曲飄蕩在夜空中,陣陣酒香彌漫在深巷裏。
玉卿一進皇城,便不禁皺緊了眉頭。皇城內的奢靡繁華讓她暗自吃了一驚,那一處處五顏六色、張燈結彩的繁華,和皇城外強盜匪徒四竄、百姓流離失所,饑腸辘辘的景象形成了鮮明對比。這皇城,俨然成了一座煙花柳巷的荒淫之城。
玉卿看到這番景象,不禁胸腔內怒火橫生。
沒想到,她親手打拼下的江山,居然成了這副樣子。她曾經告誡過穆逸陵,要他戒驕戒躁,一定要清廉處事,切不可讓奢靡之風彌漫整個夜魉族,要知道,夜魉族當初之所以敗落,以至于差點滅亡,正是因為皇族荒淫過度,奢侈浪費所致。而如今,要想維護好夜魉族的天下,這清廉之事是重中之重的要事。
可如今……
看着這已然面部全非的城池,玉卿咬緊了嘴唇,暗暗下定了決心。
楊廣淩騎着馬,輕輕來到了玉卿的身邊,柔聲說道:“姑娘,皇城已經到了,不知姑娘玉體怎樣?需不需要請醫生來——”
“不,多謝将軍了……”玉卿打斷了他的話,輕輕施了一個禮,接着說道:“多謝将軍将小女子送到皇城,小女子這便告辭了……”
“你要去哪裏?”楊廣淩聽說她要走,情急之下,不禁脫口而出,可話一出,他便有些後悔了:“對不起,姑娘,我……”
“将軍不必在意……”玉卿欠了欠身,語氣冰冷的說道:“小女子有個親戚在這皇城居住,因此特意趕來投奔,将軍如不嫌棄,可随着小女到家裏一敘,如何?”
“不……不必了……”楊廣淩自悔失言,趕忙說道:“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了,就在此別過吧……”
“多謝将軍!”玉卿輕輕作了一個揖,點頭謝道。說罷,便輕踢馬背,離開了楊廣淩的軍隊。
“等等……!”楊廣淩眼看着她就要消失在夜色裏,心有不甘,趕忙奔上前來,欠了欠身說道:“自此一行,也算是我和姑娘的緣分,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姓名,讓楊某能有幸再次得見姑娘尊容呢?”
“姓名?”玉卿聞言微微一愣,随即輕咧嘴角,回眸一笑,一抹媚顏傾倒衆生:“小女子,名叫洛嫣……”
洛嫣……洛嫣……
楊廣淩不禁喃喃地自言自語道:“我相信,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
離開了楊廣淩的軍隊,洛嫣開始在城中漫步。自己離開這皇城實在是太久了,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已經物是人非,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了。一切的一切,都和自己當初離開這裏時相距甚大,如今的皇城,奢靡之氣處處可見,其繁華的虛華外殼之下,掩藏的是難以言語的動蕩和不安……
洛嫣靜靜地從熱鬧的人群中穿過,現在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情報。她離開皇城已經千年,不論是朝堂之上,還是整個國家的形勢,都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要想擊垮如今的夜魉族天下,最重要的,就是要了解它如今的形式。
想到這,洛嫣不禁停下了腳步,擡頭望着自己面前的這個繁華奢靡的高大建築物。巨大的匾額上,諾大的“溢香院”三個大字,在一片燈紅酒綠的喧嚣中熠熠生輝。
☆、溢香遺香
溢香院——皇城最大的妓院。
在這裏侍奉的姑娘,不僅個個國色天香,美豔動人,更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絲毫不遜于皇家貴族的女子。整個溢香院,不論從院落的布局,還是整個樓閣的裝飾,無不帶着奢華高貴的氣質。鑲金的巨大匾額橫挂大門上,精美玉器精雕細琢而成的玉女像伫立門兩旁,沁人心脾的玉香的白煙緩緩上升,如畫的仙境,引得無數官宦子弟流連于這煙花柳巷之地。
洛嫣望着這豪華無比的溢香樓,一抹諷刺的笑容浮上了她的臉頰。
想當年,她曾向穆逸陵建議,要建一座皇城最大最豪華的妓院,精挑細選皇城中各種優秀有才的女子的在其中侍奉,她要讓這個妓院名譽整個夜魉族,響徹整個魔界。
“玉卿,你又何苦勞神,建這麽一座煙花之地呢?”穆逸陵輕撫懷中之人的發髻,寵愛的微微一笑,輕聲溫柔地說道:“這數百年來,你一直勞心費神,為戰事國事操心,如今天下即已安定,你又何必再費神呢?”
“逸陵,這對于國家而言,可是很重要的啊……”玉卿輕輕擡起身子,起身倒了一杯水,輕放在穆逸陵的面前,擡起頭對他說:“你看這杯水,是什麽顏色的?”
“這水當然是無色透明的啊……”
“當然……”玉卿莞爾一笑,輕輕放了兩片茶葉進去,又問道:“那如今這杯水又是何顏色?”
“這……清中泛黃,已有渾濁之色……”
“正是如此……”玉卿微笑着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接着說道:“這國家之事,說易也易,說難也難,有時僅需幾片小小的茶葉,就可将這一杯清水攪渾……”
“玉卿可是想,用這青樓妓院,來搜集皇城各處的情報信息?”
“呵呵……”玉卿拂袖輕笑,輕聲說道:“不只是皇城,若這青樓名譽萬裏,不只是夜魉族,甚至是魔界的其他種族也會來我們皇城尋歡作樂,此時,我們所掌握的情報信息範圍,将會擴大很多……”
“原來如此……”穆逸陵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寵溺的拍了拍玉卿的頭笑着說道:“真不愧是我的玉卿,果然是聰明伶俐……”
“呵呵……”玉卿眼眸微垂,笑意浮上眉梢,嗔怪着笑道:“當初可是你告訴我的,英雄難過美人關……枕邊之言,最是毫無防備之話,現在怎麽反而說起我來了……”
穆逸陵聞言,不禁爽朗的大笑,一把拉過有些嬌羞的玉卿,輕吻上她的額頭,說道:“我說的一點都沒錯,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我從一開始就愛上了你,自此以後,我的世界,就只有你一人……”
往昔如煙。望着眼前這座巨大豪華的樓閣,洛嫣心裏充滿了諷刺。她一手建立起來的溢香閣,曾經無數次幫她渡過了難關,也曾經數度幫助穆逸陵除掉了朝堂上的碌碌無為的昏聩官員,而如今,這裏卻成了她決心毀滅這個國家的起點。
“既已至此,便無回頭之路……”洛嫣喃喃的自言自語了一陣,随即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
望着洛嫣消失在燈紅酒綠的盡頭,黑暗處,一雙烏黑深邃的黑眸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最終,她還是選擇了這條道路……”深邃低沉的聲音緩緩想起,語音裏充滿着淡淡的憂愁。
“這是他們二人間的孽緣,王爺又何必如此惆悵?”黑暗處,一抹雪白的身影從天而降,白色的長袍在夜空中飛舞,發出撤撤的聲響,及腰的淡藍色的長發随風飄揚,一雙雪白無暇的瞳仁在黑夜中那麽耀眼,如同天邊明亮的繁星,又如同雪白的飛雪,幹淨無瑕。
如畫般優雅俊美的男子從天而降,一張精美無瑕的俊顏美得令人窒息,飛揚的彎眉,棱角分明的嘴角,烏黑狹長的睫毛微翹,毫無瑕疵的俊秀臉龐如冰刻般美豔冰冷,仿佛拒人于千裏之外,卻又引人不得不想要上前一探究竟。
“楓揚,你回來了……”汝遙王缙辰微微回首,望着眼前的絕美男子,眼裏浮上了一抹溫柔與關懷:“辛苦你了……”
“王爺,天色不早了,該回府了……”楓楊微微作了一個揖,輕聲說道:“您的身子不能在寒夜中受寒,還請王爺保重身子……”
“咳咳……咳……知道了……”缙辰這才想起自己已在夜色中站了幾個時辰,如今腳底乏意漸起,自己的身子也有些疲倦了,他又忘了一眼溢香閣的方向,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也罷,如今也已見了她一面,來日方長,回府吧……”
“聖上那裏……”楓楊輕輕扶住缙辰,有些欲言又止:“不知王爺……”
“這二人的孽緣,我們早已無從插手,靜觀其變吧……”缙辰搖了搖手,說道:“陛下如今有赤華皇後相伴,還是不要打擾他為好……”
“楓楊明白……”
“走吧……一切就讓他們順其自然吧……”缙辰最後瞥了一眼溢香閣的方向,嘆了口氣,扶着楓楊消失在了黑暗中。
☆、凝煙
琴聲繞梁,酒香四溢。
所謂溢香院,便是聚集了酒香、焚香、花香、玉體香等各色沁人心脾的香氣之所。雖為煙花之地,卻不失高雅清幽,可謂俗中有雅,雅中兼俗,即可供官宦子弟們游玩享樂,也可在此賞味美酒佳人,談笑花間,吟詩作賦。
洛嫣一踏進這溢香樓,便不得不被這裏的繁華美豔之景所折服。時隔千年,這溢香樓不禁規模擴建了足足三倍,更添各色珍奇古玩,翡翠瑪瑙不計其數,其中有夜魉族的珍品,更有許多具有異族特色風格的古玩點綴其間。而穿梭人群見送往迎來的豔美女子們,其服飾之華麗、精致,似有當年宮廷之風華。
好一個煙花之所!
洛嫣不禁暗自驚嘆了一句,不管怎樣,這穆逸陵的确将自己的心血打理得很好,想必他也知道,這名譽魔界的溢香樓,不僅能帶給他各種各樣的小道情報,助他治國,更能財色兼收,将夜魉族的繁華盛況公之于世,揚其國威。
“看樣子,我在這溢香樓,一定可以見到那個人!”洛嫣不禁莞爾一笑,媚眼微挑。
她堅信,那個能助她奪下這夜魉族天下的人,一定會來此地。
突然,悠揚婉轉的琴瑟之音驟停,舞池中翩翩起舞的舞女們也微微欠身,輕移蓮步,緩緩退下臺去,随之而來的,是如同雷鳴般的掌聲和尖銳的口哨聲,吵雜的人群開始聚攏于舞池之畔,欣喜和期待之色溢于言表。
“看樣子,是有什麽表演了吧……”洛嫣暗自想到,也緩緩走到舞池兩畔,望着舞池的中央。
蓮花般的玉臺建立在整個溢香院的中央,玉臺通體為乳白色,晶瑩剔透,再加上精雕細琢的雕紋,更顯精致美感。蓮狀玉臺周圍,圍繞着清轍見底的玉池水,池水襯着池底淡藍色的顏色,發出微藍色的光輝。淡粉色的花瓣點綴其間,無不散發着詩情畫意。四周時不時的噴射出半米左右的噴泉,為這舞池增添了點點靈動之美。
突然,從舞池後方緩緩走出一位身着紫紗裙衣的絕美的女子,她懷抱古琴,微微欠身失禮,便輕坐在了這舞池中央。
“凝煙姑娘出來了!是凝煙姑娘!”
“終于見到本尊了,今天真是值了啊!”
那位紫衣姑娘一出,人群便立刻沸騰了起來。無數達官顯貴的貴公子們激動地紛紛上前,不住的想往這紫衣姑娘的身邊靠攏,更是有些貴族子弟,掏出百兩黃金,不住的高聲叫嚷,似要與這紫衣姑娘共度良宵。
“呵……好一個人氣的頭牌啊……”洛嫣不禁仔細打量起這個名叫凝煙的絕美女子。
明眸皓齒,柳葉彎眉,面如凝脂,一颦一笑間皆有幽雅恬靜之美,宛如畫中的才女佳人,氣質高貴幽雅,與這繁華奢靡的煙花之地,竟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洛嫣靜靜地打量着她,眼神飄忽不定。
這凝煙望着臺下嘈雜的衆人,似乎毫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輕撫琴弦,青蔥玉指間,一曲悠揚婉轉的琴聲緩緩流瀉而出,将衆人的嘈雜聲頓時掩蓋了下去。
琴聲悠揚明亮,指法娴熟有力,一曲高山流水,琴聲如鳴佩環,婉轉延綿,又如泉水叮咚,清脆悅耳,使聽者如臨仙境,如癡如醉。
一曲曲罷,整個人群爆發出雷鳴一般的掌聲,歡呼聲,喝彩聲此起彼伏。凝煙緩緩起身,微笑着對着臺下的貴公子們欠身失禮,舉止高雅脫俗。
“這曲雖好,只可惜,無真情實感,這是徒有一副虛殼罷了……”洛嫣望着臺上的凝煙,微微一笑,眼眉微挑,似有挑釁的意味。
凝煙微微一怔,眼眉間流露出些許詫異的神色。不過身為溢香院的頭牌,她也是見過些許世面的人,很快,她就鎮靜了下來,輕移蓮步走下臺來,來到了洛嫣的身旁,欠身施禮道:“小女子凝煙,不知這位姑娘尊名?”
“在下洛嫣……”洛嫣微微欠身,回禮說道。
“不知洛嫣姑娘對我的琴聲有何指教?”
“古琴,所要講究的即使融情于聲,情意兼備。小女子剛才聽聞姑娘的琴聲,雖悠揚婉轉,但琴聲卻充滿了虛無缥缈的空寂,似一具沒有靈魂的驅殼,所以才貿然失言,還望姑娘見諒……”
“洛嫣姑娘嚴重了……”凝煙聞言,只是微微一笑,眉眼間并無吃驚之色,只是平淡的笑了笑,接着柔聲說道:“想必姑娘也是精通音律之人,既然姑娘能指點出我琴聲的不足,不知我能否有幸,聽聞洛嫣姑娘演奏一曲?”
“這……”洛嫣微微環顧了一下四周,歉意的說道:“想必大家都是為了欣賞凝煙姑娘的琴技而來,我這樣貿然上前,似乎有些……”
“姑娘不必多慮……”凝煙姑娘莞爾一笑,眼裏似有深意:“姑娘既然能當衆指點出我琴聲的不足,想必必是熟通音律之人,這溢香院向來是有才之人為上位,想必姑娘也是有所耳聞的吧……”
“……”洛嫣聞言,不禁暗暗吃了一驚。這凝煙雖然看似溫婉如玉,恬靜姣好,可是寥寥數語間,竟然能猜透她心中所想,其城府之深不可小觑。洛嫣歷經上千年磨練,對于人情世故早已爛熟于胸,可是這姑娘眼中的深邃,卻是讓她無法猜透的。
“既然姑娘執意,洛嫣只有獻醜了……”反正也是按照她心中計劃進行着,這凝煙,日後再慢慢調查也不遲。洛嫣微微沉思了一下,便轉身朝玉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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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洛姬
腳尖輕點,身形微移。
在離舞池還有數米遠的地方,只見洛嫣突然身形一躍,竟然如飛燕般朝舞池飛了過去。一襲白衣在空中畫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身輕如燕的她穩穩地落在舞池中央,墨色長發輕揚于空中,青絲如線,緩緩飛舞。
“好!”人群爆發出一陣喝彩聲。臺上這傾國傾城的女子,不光膽識過人,竟然也精通輕功武藝,此等文武雙全的才女,在皇城中甚是少見。
洛嫣走到古琴旁,輕輕盤腿坐下,如青蔥白白嫩的手指放在琴铉上,深吸了一口氣。
“別緊張,你一定可以的!”腦海裏不知怎的,竟回想起曾經在大軍營帳前的一幕。
曾經的她,曾陪同穆逸陵一同出征打天下,那時的穆逸陵,只是一個起兵反叛的将軍,那一日,大戰在即,将士們個個神情緊張,似有膽怯猶豫之意。玉卿站在營前,望着戰士們眼中的遲疑,擔憂的緊緊地咬緊了自己的嘴唇。她知道,這樣下去,對行軍作戰不利,心不齊則戰不利,現在首要的任務,便是穩住軍心。
她微微沉思了一陣,便轉身下令随身侍女,說道:“來人,把我的古琴擡出來……”
“夫人……您現在要彈奏古琴?”丫鬟們也是一臉不解,如今形勢緊急,為何夫人還會有心思撫琴玩樂?
“是的,我自有分寸,你們去辦吧……”說罷,擺了擺手,便讓丫鬟們下去準備了。此時穆逸陵也是不解,畢竟這一仗至關緊要,若出了差池,恐怕他們将會全軍覆沒。他有些擔憂的望向玉卿,可這個機靈聰慧的丫頭,只是自信的笑了笑,随即輕輕走到他身邊,拉過他的手,緩緩地說道:“逸陵,你莫要擔心,現在,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嗯……”不知怎的,玉卿的這句話竟是有了無窮的魔力,一瞬間便打消了穆逸陵心中的顧慮。
既然如此,就随你所想吧……他輕撫玉卿的面頰,溫柔的對她一笑,緩緩地點了點頭。
玉卿自信點頭的笑了笑,輕拂衣袖來到大帳前,坐在自己随軍攜帶的古琴前,就在這大軍陣營裏,輕撫琴弦開始了演奏。
長發輕揚,衣衫飄飄,溫柔智慧的面容竟變得無比堅毅毅然,帶着不容侵犯的威嚴,凜然的注視着營前無數的将士們。她知道,這一戰,是生死之戰,若敗,萬事皆休,對于他們而言,這一場仗,只能勝利。
玉卿大義凜然的迎風而坐,淩冽的寒風吹起她的秀發,夾雜着她的長衫在風中飛揚,她懷抱古琴,在風中對着那個一直注視她的人微微一笑,眼裏寫滿了凜冽正義之氣。
穆逸陵微笑着點點頭,眼裏盡是無限的溫柔。
玉指輕撥,音韻流瀉。琴聲從琴弦間流出,順着指尖緩緩流向大軍的上空。琴聲铿锵有力,指法優柔卻不失剛勁,撥、轉、按、挑,如青蔥般的玉指在古琴間迅速地跳動,嘹亮昂揚的琴聲至剛至烈,至死不屈,那一聲聲震徹人心的音律,如同重鼓,狠狠的敲打着将士們的內心。
一曲平沙落雁,借大雁之遠志,寫逸士之心胸。這一曲,演奏出了将士們的心聲,演奏出了他們心中的鴻鹄之志。生與死,在此刻已顯得不重要,沒錯,大丈夫為國獻身,雖死猶榮,他們要用自己的雙手,拯救國家于危難之中。
大丈夫,一腔熱血灑戰場,雖死猶榮!
望着将士們一個個視死如歸的面容,她知道,軍心已定。
回過臉來,一席溫柔的懷抱早已緊緊的擁住她,為她輕輕拭去額前浸出的點點香汗。
有佳人如此,一生足矣……
往昔如雲煙,喃喃細語,陣陣溫柔,一幕幕,化作一個個令人心酸的畫面在洛嫣的腦海中浮現。她微微苦笑了一下,雙手輕撫,那熟悉宛如鴻鹄般洪亮铿锵的琴聲頓時從古琴中流轉出來,回蕩在整個溢香院的上空。
一曲平沙落雁,抒胸中之臆!
同是此曲,可這前後兩次的心境,卻大有不同。她本是一個聰慧過人的女子,出謀劃策、運籌帷幄對她而言本是常事,可那一次,她是為了将士們,為了她愛的男人,一曲訴說鴻鹄之志的琴曲,讓他們有了奮勇殺敵的信心。可這一次,她卻是為了自己,為了親手毀掉這個,她一手輔佐建立起來的國家!
她的臉上,帶着凜然的傲氣與霸氣。铿锵有力的指法,在琴弦上舞動,震徹人心的琴聲,如同入陣曲,帶着淩然正氣,還有一股威不可侵的霸氣,聲聲入耳,蕩至靈魂深處。
随着一聲清脆嘹亮的撥弦聲,琴聲戛然而止,餘音繞梁,回音飄蕩。一聲聲铿锵嘹亮的琴聲回蕩在整個溢香院的上方,竟讓這嘈雜的溢香院安靜的鴉雀無聲。人們似乎都沉浸在那一曲扣人心弦的樂曲內,久久無法回神。
“好——!”不知是誰率先回過神來,一聲嘹亮的喝彩聲将人們的思緒紛紛拉了回來。剎那間,原本安靜寂靜的溢香樓頓時爆發出雷鳴一般的喝彩聲。掌聲,喝彩聲震響了整個溢香院,人群如同炸開鍋一般,紛紛對這個初來乍到,卻又鋒芒畢現的絕色美人贊不絕口,一時間,這溢香樓似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個略顯媚顏的女子身上,她身上所散發出的氣質與韻味,是這溢香院任何一個姑娘都無法觊觎的。
凝煙站在臺下,顯然也是被這位名叫洛嫣的女子所震撼,可比起那些纨绔子弟們着眼于表面的風光,她更在意的,是這位來歷不明女子的真實意圖。
既然同為樂者,精通樂律的她不會不知道,剛才那一曲平沙落雁中,所蘊含的霸氣與威嚴,絲毫不遜于一個身懷鴻鹄之志的男人。正是這股不同尋常的霸氣,讓她對洛嫣有了一些異于他人的看法,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一定不簡單!
洛嫣望着臺下因她而沸騰的人群,嘴角暗自揚起了一個自信的微笑。看樣子,這一曲平沙落雁已然吸引了衆位纨绔子弟的眼光,僅憑這一曲,自己的名聲足以傳遍整個皇城,而那個人可以助她奪下夜魉族天下的人,等待他來,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姑娘好琴藝,在下佩服之至,甘拜下風!”凝煙在侍女的服侍下,來到洛嫣的身邊,輕輕欠身,笑着說道:“姑娘果然才華橫溢,讓小女子不得不心服口服!”
“凝煙姑娘嚴重了!”洛嫣也是輕笑着回了一個禮,微笑着說道:“只是雕蟲小技罷了,登不了大雅之堂,凝煙姑娘謙虛了……”
“姑娘如不嫌棄,就在這溢香院裏做一名琴姬如何?”凝煙望着她,突然說道:“這溢香院若有姑娘相伴,必能蓬荜生輝,名揚萬裏!”
“這……”洛嫣望着凝煙一臉自信、不容拒絕的面容,不禁微微一愣。沒錯,雖說她的目的就是憑借琴藝留在溢香院,在這煙花之地搜集自己想要的情報信息,可是眼前這位名叫凝煙的女子,似乎一早就看出了她的目的,就連央求她留下來的口吻,都是平淡無奇,似乎算準了她不會拒絕這一請求,如此深謀遠慮,相比較當年的她,似乎有過之而無不及。
思前想後,洛嫣還是決定留下來。畢竟自己除了這裏,根本別無去處。至于這位叫凝煙的女子,她也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她本能的感覺到,這位叫凝煙的女子出現在這裏,絕非偶然!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洛嫣微微失禮,答應了下來。
看着眼前女子不出所料,爽快的答應了下來,凝煙微微一笑,笑着點了點頭,随即對臺下說道:“這位女子已答應入住我溢香院內,從今日起,她便是我溢香院的洛姬……”
“洛姬……”洛嫣聞言,喃喃道。
名妓洛姬……一定會在一夜之間名揚整個皇城吧……如果你知道我在這煙花柳巷之地為妓,你又會作何感想呢……
穆逸陵……
☆、玩世不恭
金碧輝煌的皇宮,在烈日的光輝下熠熠生輝。
建築宏偉而不失精致,一磚一瓦都是精雕玉琢的珍品。整個宮殿壯觀宏大,似有一番磅礴大氣之威嚴。
穆逸陵伫立在高高的城牆頂端,一席黃袍耀眼奪目,精美白玉雕鑄而成的皇冠束縛着如黑綢般的黑發,棱角分明的俊顏顯得剛毅凜然,一張絕美的俊顏,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那麽耀眼,一席不容侵犯的王者之姿,彙集于一身,威嚴正氣。
“陛下又在發呆了啊……”一聲軟軟的妖嬈女音傳來,打斷了穆逸陵正在沉思的思緒,他轉過身來,只見赤華皇後身着華麗的鳳袍,頭戴繁瑣的鳳冠裝飾,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走上樓臺。
“赤兒,你來了……”穆逸陵望着來人,眼裏平靜的沒有任何波瀾。他信步走過去,伸出手扶住了她嬌嫩的柳腰,将她摟進自己的懷裏,淡淡地說道:“你怎麽來了……這裏風大,當心着涼……”
“赤兒想來陪着陛下……”赤華皇後不動聲色将自己的身子往穆逸陵的懷裏鑽,雪白的酥胸有意無意的蹭着穆逸陵的胸膛,雙手也在他的後背間開始游走。
穆逸陵眼望着遠方,對于身旁之人熱情洋溢的挑逗視若無睹,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赤華皇後看見自己的挑逗無果,不禁垂頭喪氣,要緊嘴唇,心有不甘的小聲嘀咕道:“什麽嘛,陛下根本就不在乎我……”
“赤兒又在鬧什麽脾氣啊……”穆逸陵溫柔的微微一笑,輕輕伸出手在赤華皇後的鼻子上微微點了一下,言語裏充滿了寵溺,可眼神卻依舊平靜:“你是朕最愛的赤華皇後,這一千年來,我只迎娶了你一人,你難道還不放心嗎?”
“可是……陛下看我的眼神,卻總是那麽平靜,一點都不——都不——”
“都不怎樣?”穆逸陵眼眉微挑,微笑着問道。
“一點都不熱情……”赤華賭氣的撅起了小嘴,妖嬈的媚眼微微上揚,看似嬌羞哀傷,可媚眼裏卻盡是挑逗煽情。
“呵呵……赤兒多心了……如今國事堪憂,我只是有些憂心罷了……”穆逸陵環上了她的肩膀,忽略她媚眼裏的盛情邀請,依舊一副雲清風淡的語氣,擡起頭繼續眺望着遠方。
“哼——”赤華皇後見自己的媚術毫無用處,不禁有些惱羞成怒。可對于陛下這看似溫柔實則冷漠的舉動,她也束手無策,絲毫想不出任何對策能勾住陛下的心。
“陛下……”赤華皇後突然想起今天從鄰國進貢了一壇上好的佳釀,趕忙趁此機會說道:“今晨進貢了一壇佳釀,不知陛下可否有興致,今夜與我在月下共飲?”
“嗯,好……”穆逸陵随口回答道:“等我今夜處理完國事便去你的寝宮……”
“……”又是這樣的回答。赤華皇後有些憤憤的暗想道,這一千年來,穆逸陵答應過她無數次,要來陪她共度良宵,可最終不是因國事太忙,奏章太多為借口,就是借過度勞累為由搪塞過去,兩人纏綿缱绻的日子,竟是少的可憐。
赤華皇後不死心,就在她正準備做新一番的邀請時,只見一名侍衛匆匆的跑到殿前,對穆逸陵說道:“啓禀陛下,汝南王求見……”
“知道了……”穆逸陵揮手示意侍衛退下,随即歉意地對赤華皇後笑了笑,說道:“缙辰來見,應該是有要事相商,我就先走了,今夜再來陪你……”
“臣妾知道了……”赤華只能悻悻的低着頭,小聲敷衍道。
望着穆逸陵離去的背影,赤華眼裏的不甘竟然轉變成了一抹憤恨的神色,她狠狠的捏緊自己的衣角,嘴唇緊繃,似乎生生要被她咬出血來。
“斬草除根!”她對着黑暗中的黑影,狠狠的說道,眼神中似有萬丈怒火。
黑暗處,一抹赤色的發絲飄過,一瞬間,便消失在黑暗處……
穆逸陵離開赤華皇後,便來到議政殿,遠遠地,便望見殿門口,一抹淡藍色的長袍随風輕揚。
汝南王缙辰站在議政殿的門前,微風吹起他的長衫,墨色的長發随風飄揚,遮住了她的雙頰,他伸出手,輕輕攏了攏臉頰上的墨色長發,一張精致卻又有些虛弱的蒼白俊顏便顯露了出來。
缙辰雖貴為汝南王,可這幾百年來,他的身體一直有些抱恙,因此也很少來這議政殿面聖。但是,他雖身體疾病纏身,卻依然深念國家,每逢遇到大事,必然會不顧身體的疲憊,勉強支起身子來到這議政殿與逸陵王一起商議國家大事。對穆逸陵而言,汝南王缙辰猶如他的臂膀,是他最得力的輔臣。
看着汝南王有些憔悴蒼白的俊顏,穆逸陵心裏很是難過。他趕忙走上前來,輕輕扶住缙辰在微風中有些微晃的身軀,擔心地問道:“缙辰,今日風大,為何要親自來這議政殿,你要有急事,可以讓楓楊送信過來……”
“咳咳……陛下嚴重了……”缙辰虛弱的微微一笑,安慰穆逸陵說道:“我這身子是老毛病,一時半會好不了,可如今國家已是岌岌可危,我又怎麽能安心在王府呆的下去呢……”
穆逸陵聞言,一時也是愁眉不展。這汝南王缙辰是當年和他一起打拼天下的摯友,二人可謂是一起出生入死的難兄難弟,一千多年過去了,在這諾大的皇宮裏,唯有他,是穆逸陵唯一一個可以真正交心的人。他微微嘆了一口氣,把缙辰小心的扶到議政殿內,服侍他坐下,問道:“缙辰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還是邊境的事宜……”缙辰從袖口掏出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