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距離
深夜，耳畔依舊回蕩着熟悉的聲音。
傅涼川心神不寧的站在玻璃窗前，身上筆挺的西裝早就褪去，換上了一身休閑服。
他颔首沉思，杯口的咖啡順着嘴邊細抿下去，酒店之外，是一派流光溢彩，霓虹蔓延。
他咂了一口，坐立難安。
淩晨的飛機，現在已是深夜，卻絲毫沒有睡意。
茶幾上的手機屏幕倏地點亮，他恍惚間一驚，走上前緊張的拿在耳邊。
“傅先生……”小紅欲言又止。
“嗯，什麽事？”傅涼川緊皺眉頭，心中劃過一絲忐忑。
“洛小姐，她狀況不是很好……”
“洛離怎麽了?”他瞬間失了神，語氣嚴厲。
“洛小姐晚上有點發燒，現在燒的厲害，還一直叫您的名字。”
傅涼川張開緊抿的唇，緩緩呼出一口氣。
原來，耳邊那幾聲輕喚不是臆想。他心如栓了巨石般，猝不及防的**下來。
“怎麽不早點跟我報告!”他匆忙穿了一件外套，換了雙鞋便向門外沖出去。
“洛小姐，洛小姐不讓……”小紅有些委屈的說了出來。
傅涼川挂斷電話，剛要關門，又折了回去。他恢複往常的平靜，又拿起電話，“龍一，淩晨的飛機我趕不上了，你先帶着策劃案過去，我晚點到。”
酒店房間裏的燈光，如霓虹般璀璨。
“涼川……”
傅涼川踱着步子，輕手輕腳的關上門，他看着病**上側躺着的洛離，眉頭緊皺，唇角幹涸，痛苦的昏睡着。
他倒吸了幾口涼氣，彎下脊背，側坐在**沿邊。
“我在這兒……”他猶豫不決的伸出手，還是撫上她的鬓角，細密的發絲間有些濕濡，眼角還有一些殘留未幹的濕潤。
“洛離，”他冷着臉，眼底卻如火燃燒，“你既然和別人走了，為什麽……”
“你活着那麽累，連做夢都要演戲，洛離，你真可悲……”他頓住，沒有再說下去。這樣的借口已經完全夠他對她保持距離。
他輕輕抽回了貼在她額上的手掌，面無表情。
“涼川……”她又喚了一聲，嗓音沙啞。
傅涼川的視線在她滾燙的臉上定住，怒火中燒，這個女人真是可惡至極!
突然，他無可奈何的嘆了一聲。全身的怒火好像被她楚楚可憐的模樣熄滅。
“一年，一切都變了。”
他擡頭看着潔白冰冷的牆面，“如果沒有那件事，我們還能回到原來的生活嗎？”
他冷笑，嘴角沒有一絲溫度。
洛離好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裏，悲喜交加，恍如隔世，內心深處最柔軟又不可一擊的地方似乎被挖掘出來。
她感到有一只大手滑過她的眼角，将她額前的碎發撩到腦後，恍惚間還聽到幾聲輕嘆。
再醒來時，雙眼似乎都變得輕薄，絲毫不受束縛。她張開抿住的唇，依舊有一些濕潤。除了身體有一些飄飄然，其他都宛如新生。她握了握沒有力氣的手掌，不知為何，卻感受到一絲暖意和粗糙，像是被別人握過一般。
“洛小姐……”李姨驚喜的瞪圓了眼睛，“你醒了?好些了嗎?都是我沒照顧好你!”她自責的跺了跺腳，連聲道歉。
“這怎麽怪你呢？”洛離淺笑，在她的幫助下坐起身來，“是我自己沒注意，沒想到就看了個案子，還發起燒來。”
她頓住，“不過，沉沉的睡了一覺反而覺得精神抖擻了。”
小紅走了進來，突然停下了腳步，過了兩秒才走進來，娴熟的卷起她的衣服，細心的為她換藥。
洛離貓着腰，靜靜地感受着藥粉灑落在傷口之上的幹爽，一如夢境裏被細長分明的指節拂去眼角的淚。她的視線凝固在地上的一角，眼前的人依舊未變。她自嘲的笑了一聲。
一切，只是夢而已。
“洛小姐，怎麽了?”小紅看着她的側臉，白皙圓潤，“怎麽現在上藥還笑起來了?”
洛離搖搖頭，“沒什麽，”她放下卷起的病號服，“昨天晚上麻煩你們了。”
李姨和小紅不約而同的對視了幾秒。
“洛小姐，幫你打針換藥是我們分內的事情，哪用你這麽客氣啊！”小紅頓了頓，“至于昨晚，你不用感謝我們，要謝……也是謝傅先生。”
洛離看着她，心頭一緊，像是一群小鹿奔跑跳躍，“傅……傅先生?”
她緊張的眨了眨眼睛，在腦海中極力的探索搜尋着。
原來，一切，似夢卻非夢。
“他，怎麽會來？”
小紅遲疑不決，“洛小姐你昨晚一直昏迷，還不時的喊着他的名字，我不放心，就打電話給他。”
“你……”洛離瞬間懊惱不止，“我不是說了不要聲張，你……”她窘迫的嘆了口氣，“算了，不怪你。”
雖然嘴上逞強，心裏卻有一股暖流襲來。
“那他……”
“傅先生一大早就離開了。”
小紅機智的接了話茬。
洛離出了神，醒來時的清明舒暢，原來都是他的功勞。只是，他這麽着急離開。
她笑着搖了搖頭，他的心思她又怎麽能揣測的到，還不如歸納為霸道無謂的他對救了他一命的人的施舍。
終究，還是夢而已。
住院的日子簡單規矩。每天都沿着既定的軌道重複着一件件事情。
直至出院，他也沒再她的面前出現過。
洛離坐在**沿邊，終于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不再是藍白條紋，像獄門一般束縛住了她。她看着窗外的陽光，吝啬的沒有踏進窗門一步。
“都收拾好了嗎?”初見從門外走進，身後跟着的助理手上拿着一堆單子，遞給初見。
“出院手續都辦好了。”
洛離點點頭，環顧了四周，竟有一絲不舍，她苦笑着，偌大的病房裏，有他請來的專門看護，耳邊會響起他踱步時幹脆利落的聲音……
一時間，關于他的片段在腦海中翻湧而來。
“洛離，恭喜啊，終于出院了。”
蘇青鸾身後跟着幾個實習生，一股腦的走了進來。
“謝謝。”
她冷着臉，低頭接過初見手中的單據，塞進包裏。
病房裏出奇的安靜，只聽見蘇青鸾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身後的實習生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後背，“蘇醫師，您感冒怎麽還沒好，都一個星期了。”
蘇青鸾搖搖頭，撫了撫胸口，向她擺擺手，“我沒事兒，你們先去查房吧，我再和病人交代幾句，一會兒過來。”
她傲慢的走到她身邊立住，看她愛答不理的樣子，瞬間變了臉色。
“你說巧不巧，你上次剛發燒，我就發燒了。涼川本來送我回去，硬是又把我接到醫院照顧我。”
蘇青鸾得意的乜了她一眼，本想讓她嫉妒，讓她看到自己在傅涼川心中的地位。無奈陰差陽錯，洛離卻悟出了另外一層意思。
“是嗎，真巧。”
她從她的身側穿過，視若無睹，初見摟着她的肩膀，兩人依偎出去。
洛離心中一陣失落，瞬間天寒地凍般瑟瑟發抖。
想必，那一晚，他只是去照顧蘇青鸾，無意經過她的病房吧。
原來，一切是夢，是她多慮，是她會錯意。
自欺欺人的快感，果真經不住抨擊瞬間便會粉身碎骨。
“龍一，掉頭。”
傅涼川坐在車廂後座，隔着擋風玻璃看着洛離一步一步跨下臺階，初見和她形影不離。她的側臉依舊帶着倦意，卻掃去往日的蒼白。徐徐的風撩動她的頭發，四處飛散，最終，模糊了側臉。
洛離突然停下，向四周觀望了很久，卻一無所獲。初見摟緊了她的肩膀，帶她離開。
龍一啓動車子，冒昧的問了一句，“老板，洛小姐今天出院，為何……”
傅涼川別過臉，側頭看着窗外，她坐的車早就疾馳而去。
“有一類人，不能靠近。”
意料之外的，他給出了回答。
一類人不過是一個人，洛離就像是懸崖上盛開的絕世奇花，他若能抵住**，便能安然一世；他若不能，那便從此踏上征途，随時斃命。
傅涼川不過是怕自己失控，怕跟仇人動情。他心裏的恐懼，全源于她。
“那在洛小姐上班的地方，我們的人可以……”
“留着，”傅涼川冷臉對望，“我們的人留在那裏，有什麽情況随時報告。”
龍一點頭，沒有多說一句話。
“阿離，”初見開着車，舉棋不定，“我已經決定在這裏開設分公司。”
“嗯?”洛離驚訝的看向他，“為什麽？你這樣是不是太着急了?”
“你既然決定回國，我不想兩頭跑，放心，預算規劃都做好了，現在只是選址問題。”
“噢……”洛離垂眸，嗫嚅道，“你自己決定就好。”
“還有一件事情，”他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方，“你妹妹洛歌過來找到我……”
“洛歌?”她按耐不住提高了嗓音，“她怎麽?又出什麽事情了?她怎麽會找到你？”她蹙起眉頭，不耐煩的問道。
“你先別緊張，之前你住院的事情沒幾個人知道，她估計找不到你。你也知道，一個圈子裏找到相關聯的人何其容易。”
“是不是公司又出事了？”洛離長嘆一聲，将臉看向窗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