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根深蒂固的敵意
他半曲一條腿，雙手握住她的臂膀，蘇青鸾被輕而易舉的擡起，小護士見狀向後退了幾步，将藥盒端到櫃子上。
蘇青鸾手中還攥着夾着棉球的鑷子，一臉委屈的看着傅涼川，幾欲欲言又止的模樣，生生脆脆，惹人心疼。
傅涼川将她摟在懷中，濃眉擰在一起，像是一巒巒接連不斷的山脈，褶皺四起，他垂頭在她的腿上打量了一番，一只手自然下垂，指尖還勾着保溫袋。
“涼川，你怎麽才回來啊，買了什麽？”蘇青鸾故意岔開話題，一副知書達理的模樣，“重嗎？”她的手順着他的臂膀移到指尖，全身還攜帶着室外的溫度，夜的涼意鑽進她的掌心，“我來拿吧，看看你買了什麽？”
“不用。”
傅涼川像在賭氣似的淡淡的吐出兩個字，他質疑的目光在洛離的身上一刻未停，讓人不自在的很，他将懷中的蘇青鸾輕輕放開，待她站穩才擡起步子，向**邊走去。
洛離不自覺地向後退了退，身後只有堆砌的枕頭，已無退路。她忍着後背的刺痛，痛感在他盛氣淩人的氣場逼近時，漸漸舒緩開來。她強裝鎮定，一瞬不瞬看着他逼近。
傅涼川面無表情，專注的将病**上的折疊桌展開來。他強大的氣焰和他冰冷的面孔任誰也不敢多吭一聲。他拉開保溫袋的拉鏈，打開上蓋，将裏面的飯盒一件件拿出來，飯盒上方的蓋子上早已形成一面白霧，密密匝匝的水珠在上空凝聚，盤旋倒挂，就是不肯滴落下來。
他一言不發，迅速的将每個盒子的蓋子拉開，丢到保溫盒裏。絲毫不拖泥帶水。
洛離看着面前熱氣騰騰的飯菜，心裏頓時升騰起一股暖流，在狹小的心房裏橫沖直撞。她瞥了他一眼，又随即收回視線，生怕眼裏帶着感激的眼色被他查明一二。
“這藥……還上嗎？”小護士站在一旁，看了許久才敢出聲。她唯唯諾諾的看了蘇青鸾一眼。
“不用，之前上過藥了。”
他意味深長的眸子滑落她的臉上，“這個病人看上去恢複的很快？”
小護士一頭霧水，看着房中的幾人，點點頭，便抽身退了出去。
這個病房，更像是一場談判室，雙方對峙，烽火交加。
“你什麽意思？”洛離沙啞的嗓音響起，她垂下眸子，細長的睫毛忽閃，額頭上幾根被汗水浸濕的頭發聚在一起，雜亂無章的定在鬓角處。頭上的汗珠已漸漸幹涸。
“什麽意思？我還真是小看了你！”傅涼川冷哼一聲，眼底的嫌棄充斥了眼眶，“手無寸鐵還帶着傷的病人，到底是什麽手段能将人推到在地？”他的臉慢慢逼近，洛離的耳邊是他愈來愈近的氣息。
她還是忍不住擡頭，近在咫尺的臉卻仇意四起，她的眸子如電光火石般，灼熱又幹脆。
“更何況是手無寸鐵的老人！”他咬緊牙關，一字一字的吐露出來，如一顆顆巨石被推進她的耳朵裏。
洛離心頭一緊，大驚失色，她成災**面的手不禁向後移動了些許。
果然，他對她的敵意已經根深蒂固。如一顆被淺埋的炸彈，稍不留神燃起一點火星就随時會引爆，猝不及防。
或許是失望，或許是無奈？或許是心灰意冷？洛離突然冷笑一聲，将頭別向無盡的黑暗之中，沒有再說一句話。
“涼川……”蘇青鸾看到這場好戲快要到**，嬌聲細語的喚了他一聲，身體有些傾斜，跛着腳跟走近他，楚楚可憐，“你怎麽生這麽大的氣？洛離還是病人。”
她上前勾住他的手，善解人意的臉上卻透露着一絲看不明的歡喜。
傅涼川看着她艱難的模樣，心生憐惜，将她摟在懷裏，噓寒問暖道，“是不是傷到了？要看醫生嗎？”
洛離蹙起眉，心如千萬柄刀鋒劃過，她強作鎮定，默然的看着她的表演，桌上的飯菜撲鼻而來的香氣已随着熱氣漸漸消散。
“我沒事，”她呶起嘴巴，撒嬌似的在他懷裏忸怩一番，“剛才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是我自己不小心，沒站穩！”她仰起頭，又瞥了一眼垂首的洛離，“我正幫她上藥呢，估計是弄疼她了……”
蘇青鸾沒有再說下去，她多此一舉的解釋更加深了他對洛離的厭惡。适可而止卻恰到好處。她可真是步步為營。
“不用替她解釋，”傅涼川冷笑，“她是什麽人我再清楚不過！”
她真的将他對她僅剩的一點憐憫也要消失殆盡。
他狠狠地盯着她，眸中的怒火恨不得立刻将她燒盡，這樣惡毒的女人，他真該千刀萬剮了她，才解心頭之恨！
他咬緊牙，狠狠攥緊拳頭，身體因憤怒而顫抖，蘇青鸾帶着不自覺的笑意伸手環住他的腰，他也未曾只覺。
她躲在他的身後，面向着洛離，突然她的眸光一收，毫不掩飾她的得意。
洛離的身體不自覺地往下一滑，徹底打敗！
晶瑩剔透的淚珠盈盈于睫，她努力隐忍着，為僅存的驕傲和尊嚴。
他的胸膛一起一伏，萬般盛怒都被她的樣子擊敗，百感交集。
終于，他扶着懷中的蘇青鸾向門外走去。
洛離看着他們依偎的背影離開，一雙眼睛已經紅透，眼淚終于像斷了線一般，一滴一滴砸落下來。
傅涼川，你終究什麽都不清楚！
面前的餐桌上，工整的擺放着一碗粥和幾個清淡的小菜。
洛離含着淚拿起桌旁的勺子，涼粥伴随着哽咽滑向喉嚨，無聲無息。
“她是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
這句話一直在她的腦海中無限的循環播放，傅涼川對她厭惡到極致的眼神仍在眼前晃蕩，來不及躲避。
對于他母親的死，她無力解釋。
她一勺一勺的遞進嘴裏，如同嚼蠟。臉上滾燙的淚水滑落至嘴角，和冰冷的飯菜一起吞咽下去。這滋味，千回百轉，難以捉摸。
“洛小姐，”一聲清脆的嗓音将她從失望悲傷中拉回現實。
洛離猩紅的眼睛向門口掃視一番，忙不疊的将口中嚼了一半的食物吞咽下去。她倔強的擦拭掉臉頰上的淚痕，揚起頭。
小紅站在門口，手依舊保持着扣門時的模樣，她目睹着她的驚慌失措，不敢上前半步，“洛小姐，我可以進來嗎？”
洛離捂着胸口，點點頭，将臉憋得通紅，“你進來吧。”
随後劇烈的咳嗽起來。
小紅收到指令，便匆忙的跑進來，到飲水機旁倒了一杯溫水，她俯身來到**沿邊，一面将水遞給她，一面又輕輕撫着她靠近脖頸下方的地方，“先喝口水。洛小姐，不好意思，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洛離許久才平複下來，臉上的紅意漸漸散去。
“你怎麽來了？”洛離看着她，正耐心收拾着面前的殘羹冷炙。
“這個我先收拾了，洛小姐如果餓了我去準備熱乎的。”
她巧笑嫣然，于安靜的黑夜裏讓人感到安心。
“我本來就是照顧洛小姐的護理啊。”
洛離看着她将飯盒打包放到保溫袋裏，扔到了門口的垃圾桶裏，她頓眸，似乎想起了些什麽，苦笑道，“怎麽？你現在有空？蘇醫生肯放你過來？”
小紅疑惑的回過頭，愣了許久，不明所以的走了過去，“洛小姐？你剛才說什麽？我沒怎麽聽清楚，”她的嘴角依舊帶着笑意，無害可欺的模樣。
“算了……”洛離淡哂，輕聲安慰了自己一聲。
她只不過是蘇青鸾手中任意差使的一名棋子而已。又怎會懂得她們之間的利害關系，或許是她小人之心了。洛離現在還感覺肩胛處有一股暖意，是剛才小紅輕撫後殘留的溫度。一個細心到極致的小姑娘，不應該得到她這種猜疑诋毀。
畢竟，人心至惡，在于少數。
洛離有些內疚的看着她等待回複的樣子，淺淺的揚起嘴角，“沒事兒，我剛才是說，這麽晚了，還麻煩你。”
“沒關系，這是我應該做的，照顧洛小姐是我的責任。”
依舊是無害的模樣，竟讓洛離的心頭心生一股暖意。
她将手中的杯子遞給她，小紅知趣的接過來問道，“還要喝水嗎？”
洛離搖搖頭，迎着光亮看向她，“明天你不用過來了。”
她握住她纖細白淨的手指，淡然的說道。
小紅有些驚慌，趕忙放下她手中的杯子，回頭握住她冰涼的指尖，幫她将被子提了提，“洛小姐，是我，是我哪裏做的不好嗎？還是……”
洛離笑着搖搖頭，解釋道，“不是，你很好，你照顧的很好。”
她想了想，“只是，我現在沒什麽事情了，不想麻煩你們照顧。”
“但是，這是我的工作……”小紅支吾半天，很是為難，“這樣，我也不好向蘇醫生還有，傅先生他們交代。”
“沒事兒，真的，”洛離安慰道，“我會和他們說清楚的，不會讓你為難。”
“那……”小紅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這是傅先生剛給我的，工資卡。”
洛離一臉狐疑的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