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消失·工具
韓钰義看向江吟的眼神中帶着驚嘆:“竟被娘子說中,這藥竟然是間接下在吳淩嬌和蔣梁兩位娘子的琴身上。”
“如此一來,兇手将平日形影不離的蔣梁娘子引走,為的就是趁機向吳淩嬌下手。”江吟揣測道,“而受到迷藥影響昏昏欲睡的吳淩嬌沒有反抗地被殺害了。”
秦夫子柔柔地笑道:“在我看來,蔣梁娘子也有可能為了轉移視線便将計就計地在自己的琴上抹了藥粉。畢竟只有她們兩個才有作案的機會。當然,也有可能是外來人動的手。”
江吟沒有說話,她現在還有兩個疑問。第一,秦夫子殺害吳淩嬌的真正動機是什麽;第二,秦夫子用殺人詭計是什麽。
突然,門被大力推開。一個衣着華貴、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大步跨了進來,想來應該是死者吳淩嬌的父親。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個俊俏的後生,眼睛微紅。
這人是誰?
秦夫子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個年輕男子的身上,不經意間漏出了幾分哀怨之色。而那名男子絲毫沒有把關注放在她的身上,只是呆呆愣愣地看着地上已經毫無生氣的屍體。
江吟悄悄走了出去,晏離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猶豫了一會兒,便跟了上去。
蔣梁兩人此時委頓地坐在一旁的角落裏,所有人都因為懷疑她們兩人是兇手,對她們避之不及。
不遠處還有官差虎視眈眈地看着她們兩個。
江吟迎着別人懷疑的目光,走向蔣梁娘子。有關吳淩嬌的事情,想必只有她們兩個最清楚。
“怎麽,你也是想來質問我們兩個有沒有害嬌嬌的?”蔣琬眯起眼睛,冰冷地說道。
江吟搖搖頭:“我知道你們兩個不是兇手。”
“哦?”蔣琬挑起眉毛。
江吟笑道:“雖然我很看不慣你們說三道四的毛病,但是你們之前的感情在我看來一直都很好。”
蔣琬和梁玉眉頗為一致地冷笑。
“我原本以為像你們這種亂嚼舌根的人之間免不了會說同伴的壞話,即使擁有情誼,也是非常脆弱的。但是兩年前那場蹴鞠比賽讓我知道自己狹隘了。”
書院每年都會和其他女子書院進行蹴鞠聯誼賽,最終獲勝的隊伍将會獲得皇後娘娘的嘉獎——清嘯山莊的邀請函。
梁蔣吳都是書院蹴鞠隊的主力隊員,但是兩年的那場比賽,她們輸了。原因是吳淩嬌差點被對方隊員從馬上撞了下來落個半身殘疾。
梁蔣兩人瞬間火冒三丈,沒有顧忌還在賽場中,直接光明正大地揍了對方一頓。琳琅書院為此被诟病了許久,院長氣得就要将兩人掃地出門。
琳琅書院一直都是貴女擠破腦袋都想進去的地方,而吳也甘願冒着被退學的風險與另外兩人跪在院長的門外苦苦求情。
她們因着這場蹴鞠比賽快差點成為全盛京的笑話。
那一日,院長終于心軟撤銷了對蔣梁兩人的處罰。她正好在中和樓吃飯,見着這三人喝得醉醺醺地從包廂出來,相互攙扶着又哭又笑。
所以江吟雖然對兩人有意見,但是對于她們三人間的情誼沒有多大的懷疑。
“那場比賽可是讓我們差點被整個書院的娘子唾棄。”蔣琬的氣勢減弱,露出了苦笑,“你倒是因為那場比賽相信我們。”
“秦夫子和吳淩嬌之間除了言語上還有什麽矛盾嗎?”江吟見她們對自己放下防備,趕緊趁熱打鐵問道,“與秦夫子的未婚夫有關?”
蔣琬和梁玉眉對視了一眼,又複看向江吟:“你問這作甚?”
“看來是有的。”
“這是嬌嬌的私事,我們不想與外人說。”蔣琬和梁玉眉搖了搖頭。
“即使這也許能夠幫助找出害死吳淩嬌的兇手?”
“這不可能,除了我們兩個現在沒辦法證明自己不在場,其他人都是沒有機會害嬌嬌。”
“所以你們之前在府尹大人問話的時候也沒有如實告知?”
她們兩個遲疑地點點頭。
江吟理解了她們的意思,向她們兩個點頭然後離開了。她沒有繼續追問,因為覺得沒有必要。
此時已是晌午,韓大人領着情緒激動的吳将軍先暫時離開琴室,不知道去了哪裏。
江吟想悄悄地溜進去,卻被官差當場抓住。她讪讪地舉起雙手,有些不甘願地退回去。
現場是最容易找到線索的,但是如今進不去,江吟自然先退了出去。她在腦海中開始建造琴室的大致模型。
一個立方體,東西五扇窗,南北兩扇窗。最前面擺放着夫子的講桌和圓凳,牆上挂着新換上的圓形畫作。
琴室內共擺放着三列五排的十五張學生用的桌椅。而死者吳淩嬌正好坐在第二排的中間位置,蔣梁兩人分別坐在她的兩側。
韓大人說過,吳淩嬌的致命傷是被細線類的東西造成的。一般人如果要用繩子對人下手,必須要套上對方的脖子狠狠地勒緊。
但顯然,秦夫子不可能有這麽明顯的動作,否則就會被人發現。那麽怎麽做才能減小動作幅度,一只手?
江吟想到一種辦法,将繩子捆在一個牢固的東西上,然後在對方的脖子上繞過,接着只要在另一端施力,同樣也能纏緊對方的脖子。
她想到秦夫子出門前有意讓她走在最前面,而她還趁機拍了拍吳淩嬌,想來是在那時将繩子繞在了她的脖子上。
而後江吟先出了門,夫子随後将門關上,後來一段的時間,她應該手中握着那另一段的繩子。
江吟記得當時秦夫子走得格外緩慢,她原本想着大概是因為秦夫子走路格外娉婷袅娜,步履款款。
但是要不引起別人注意,需要達成兩個條件。第一,這繩子必須細而堅韌,旁人不注意難以發現。第二,使用完要将它回收不能被他人發現。
吳淩嬌的屍體已經驗證了第一個條件,她的脖子被細而堅韌的繩子切斷頸動脈,血噴濺了一地。想來這一幕應該發生在夫子關門後,她才真正用了力。
至于第二個條件,秦夫子出了琴室就再也沒有回去過,那麽在蔣梁兩人回到琴室之前,必須要把那根繩子給解決掉,不然定會被蔣梁兩人發現。
到底是怎麽收回的?
繩子到一定時間就會溶解?江吟苦笑着搖了搖頭。
晏離就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幕,她閉着眼睛仰起頭,清麗脫俗的臉龐泛着瑩瑩的光芒,濃密的睫毛此時微微顫動。
金色的陽光從樹葉的罅隙裏漏了出來斑駁地灑在她的臉上,還帶着些許稚氣的臉龐竟顯得粲然生光。
晏離發現這個清靈嬌嫩的小娘子從蹦了起來,笑得格外暢意,絲毫沒有他平時所見的嬌柔作态。
他輕輕搖頭,不知為何,她總喜歡在自己面前故作成熟嬌媚。他其實很想告訴她,她的表演真得很蹩腳。
晏離看着江吟轉頭注意到自己,立馬收斂了臉上暢快的笑意,規規矩矩地向他行禮,婀娜地向他走來。他有些無奈地想笑,卻怕她窘迫,只能抿緊嘴角板着臉看向她。
“大人可否帶我去一次現場?”江吟雙手合十看向晏離。
晏離搖搖頭:“不可。”
江吟把眼睛睜得很大,嘴巴微張,似乎沒有料到他拒絕地這麽幹脆:“為,為什麽?”
“理由?”晏離不近人情地問道。
“唔,我有可能發現兇手使用的詭計了。”江吟把聲音放得有些低。
晏離俯下身,側耳聽着她的聲音,感覺心上有一片羽毛輕輕拂過。他直起身子有些僵硬地說道:“跟來。”
江吟來到琴室,将目光放在正對着大門的圓形畫作。
因為她突然想到一點,如果說一頭系着線,另一頭被秦夫子捏着。
如果吳淩嬌不是位于兩點間的直線上,那麽在秦夫子勒緊的一瞬間,她的身體一定會被拖移。
但是這種情況沒有發生,所以繩子的兩端與吳淩嬌定然是在一條直線上的。
秦夫子在大門中間,吳淩嬌在第二排中間位置,那麽繩索必然是系在琴室前面的中間位置。
而那裏只有一副秦夫子新換上去的圓形畫作。
江吟伸出手細細摸着畫作邊緣,發現畫框的底部難以察覺的小洞。
晏離看着江吟收回的手指上沾染的血漬,與江吟對視了一眼。她了然地嘆了一口氣:“果然如此。”
江吟随即又說道:“晏大人,能否把這畫作從牆上取下?”
晏離用手托起畫作。只是一瞬間,他的臉色有異。
江吟問道:“怎麽了,大人?”
“這幅畫作實際比看上去要重上非常多。”晏離将它輕輕地放在地上。
“肯定重啊。裏面為了能夠讓細線縮回去,想必放了很多彈簧。”
晏離好看的眉頭微皺:“娘子所說的彈簧是何物?”
江吟:……
江吟有些魯莽地拿走晏離的佩刀,他縱容地不予阻止,看着江吟将畫作的夾板撬開,露出了一團染着凝固血漬的絲線和“彈簧”狀的彎曲鋼絲。
秦夫子就是通過這些彎曲的鋼絲被拉直後失去作用力會自動收縮成為原狀,帶着細線纏回圓形的畫作中。就像前世家家戶戶幾乎都有的可以自動收回的卷尺一樣。
江吟估摸着以大衍朝的國力,鐵具已經被廣泛使用。與之同時,工匠也已經能夠做出含碳量較少的鋼了。
她也是剛剛才記起來,吳淩嬌在今天早上還對蔣琬說秦夫子的父親是蔣父手下的一介工匠。
那麽作為工匠之女的秦夫子能夠想到這個辦法大概是受了父親工作的啓發。
不過秦夫子确實是一個膽大心細、極為聰明的女人。
平時她看上去溫婉可人,人畜無害,但是她在狠起來的時候,就會成為一個相當可怕的人,潛伏在暗中,慢慢籌劃,将對方一擊致命。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蠢作者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殺人詭計,盡力了。捂臉(*/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