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蘇迎和李月母女兩守了三個多小時, 病床上躺着的蘇教授終于有了轉醒的跡象,醫生護士兵荒馬亂的一頓檢查安排後,病房裏終于就剩下一家三口。
蘇教授還帶着氧氣面罩, 面容憔悴精神也恍惚着, 看到蘇迎後嘴唇不停喃喃動着,像是要說什麽。
“爸,您要說什麽呀?”
蘇迎靠過去, 努力想聽清斷斷續續的聲音。
“傅.....雪......你們。”
無奈, 聲音太輕了,又隔着面罩, 完全沒聽懂,但在一旁的李月似是心領神會,猛的把蘇迎拉到一旁。
“迎迎, 你拿着這張卡去前臺,把今天的費用結一下。”
李月遞過來的是她的私人卡, 蘇迎沒有接,疑惑的目光轉了一圈, 把卡推了回去。
“那您先看着爸, 回來我換您。”
說完, 拿着自己的包推門走了出去。
李月看着門口消失的背影, 嘆了口氣, 拉過身後的椅子慢慢坐下去, 和床上的蘇教授對視着。
“我特地支開蘇迎,有話跟你說。”
蘇教授剛動完手術, 臉上血色盡失精神萎靡,着實不是個談話的好時機,可李月也沒辦法, 她怕女兒更難過。
“蘇迎的事我都知道了,之前瞞着你也是怕你情緒過激誘發心髒病,可沒成想鬧到今天這個局面,早知道霍雪回國那次起我就告訴你了,诶,都是孽緣啊。”
李月眉間藏不住的疲憊,她也是上了年紀的人,這幾天忙于展會腳步離地的奔波身體本就疲乏了,結果今天又出了這事,心理上的累更甚。
“傅南城和霍雪的事鬧的那麽大,蘇迎肯定也知道,從來醫院起一個字也跟我提起過,但我看得出這孩子心裏多難過,蘇教授你這會就算有氣有怨也別再多說什麽了,要是讓蘇迎知道你今天的發病原因,以她這個性子就不僅是自責和內疚那麽簡單了,咱們夫妻之間那麽多年,話也能明着說,等你養好了病咱們就去趟傅家,把這事給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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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背對着病房門坐在床前,身影綽綽剛好遮掩住床上的蘇教授,從門側望過去,皆看不清兩人的臉色。
蘇迎靠着牆壁臉色蒼白虛汗,周圍的空氣變得死寂,剛才李月的話一字不落的聽進了她的耳朵裏,一瞬間,千萬種情緒從心底湧出來,鋪天蓋地将她淹沒窒息。
半個小時後。
蘇迎拿着費用單推開病房的門,臉色如常看不出半點波瀾。
“媽,費用都交好了,您先回去休息吧,晚上我守着爸爸。”
床上的蘇教授清醒的時間不長,現在又昏睡過去了,母女倆人都整夜耗在病房裏确實沒必要,但李月心底還是擔心蘇迎,怕她一個人待着亂想。
“沒事,平時我們倆工作都忙,多少年沒這樣陪着你爸了,今天也是個難得的機會。”
蘇迎看到母親視線落在病床上,眼眸中藏匿着深沉的感情,她想了想沒再開口勸說,把一旁的床位收拾好,等李月洗漱完便讓她躺上去休息了。
“媽,你先睡,下半夜咱們再換。”
李月點點頭,閉上了眼,沒過多久氣息均勻陷入了沉睡。
蘇迎看着母親略帶疲憊的臉還有另外一旁插着氧氣面罩的父親,覺得自己這個做女兒的太不孝順了,如果不是她的一意孤行,何至于此呢。
夜涼如水,整個病房都陷入沉寂,窗外的路燈昏昏暗暗透過枝桠晃進來,窗邊的簾子被夜風吹的偶爾卷起邊角。
蘇迎靠坐在小沙發上,視線不聚焦随意落在某處,臉上始終沒有洩露出半絲情緒。
這一夜,好長,又很短。
翌日。
李月醒過來時已經七點了,屋內昏暗幽靜,特地拉上了的窗簾和房門,隔絕了外邊的聲音和光線。
“啪嗒。”
門被推開,蘇迎拎着早餐走進來,身後跟着護士和醫生,是過來給蘇教授檢查的。
“媽,你醒啦,梳洗一下吃早餐吧。”
李月下床,語氣略帶責備:“你這孩子,不是說好輪換的嗎?”
蘇迎笑着搖搖頭,把人推進廁所,帶上門。
“您這麽大歲數還讓你守夜,說出去我這個做女兒的還要不要面子啦。”
醫生照例巡查完後,在查房本上勾劃兩筆,轉身朝蘇迎道:“蘇先生術後恢複的還不錯,之後多注意病人情緒,千萬不要過激。”
蘇迎乖巧的在一旁聽完醫囑,連聲答應着。
醫生一走,李月就從廁所出來了,休息整晚,面色都恢複了不少,接過蘇迎遞過來的早餐,母女倆在小茶幾上邊吃邊聊。
“媽,醫生剛才說爸術後恢複的不錯,我早上已經打電話給家裏阿姨了,等會就過來照顧爸。”
李月點點頭,表示同意,“行,阿姨在家做了那麽多年,剛好熟悉。”
“你昨晚熬了一夜,吃完早餐就回家休息吧,我在這等阿姨過來。”
“好。”
蘇迎沒再逞強,她現在委實身心疲憊,連腦子都快轉不動了,用過早餐便離開了醫院。
回到家,蘇迎脫了鞋赤腳走進屋內,目光所及,全是熟悉的擺設,空氣裏甚至還彌留着熟悉的味道,可她卻沒了半分舒心的感覺,又一次感覺到這個房子的空闊寂寥。
她熬了一宿,煩心事接踵而至,現在頭疼的厲害,什麽都不願想,只想躲去卧室悶頭大睡一場。
潦草的沖洗了一番,蘇迎掀開卧室的被褥把整個身體埋進去,一天之前,這張床上還躺着兩個人,她那會如倦鳥歸林般窩在溫暖的港臂裏,貪歡一時。
頭愈發疼了起來,蘇迎覺得胸口都火燒火燎起來,攥着被子把頭埋的更深。
不過幾秒,似又想起什麽,折騰着從床頭摸過充電開機的手機,微信電話短信統統點開看了一遍,生怕錯過什麽,可到頭來也沒看到期望中那個人的消息。
蘇迎把手機丢回床頭,慢慢縮回殼裏,黑暗中,任由疲憊和泛濫的情緒将她吞噬。
這一覺睡的極為不安穩,蘇迎感覺自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氣球,随時都會斷了線飄走,明明是恒溫的卧室,她卻睡的滿頭大汗,粘膩潮濕包裹着身體,不間斷的夢境一個接着一個,似是要掐住她的喉嚨逼迫她面對。
“嗡嗡嗡......”
猛的從夢境中被拉扯出來,蘇迎喘了一大口氣,撐着被子從床上坐起來,整個人都沒緩過神來。
床頭櫃上的手機還在響,蘇迎努力平複心情,拿過手機看了眼,接通。
“喂。”沙啞幹澀的聲音聽的蘇迎自己都眉頭一皺。
“你在哪?店裏沒人,電話不接。”
許意拎着行李箱,頂着大太陽心情不是很愉快,但和蘇迎說話中沒有表露出半分。
“我在家呢,怎麽了?”
剛約的車正好緩緩停在許意面前,她拉開車門坐進去沖司機報了蘇迎家的地址,然後沖電話那頭道:“我回來了,在家等着,我去找你。”
挂了電話,蘇迎腦子還混混沌沌的,唯一接收到的信息就是,許意回來了,等會過來家裏。
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居然才十一點。
她還以為自己睡了很久,果然夢境不斷會拉長自己對時間的判斷,扶着額頭從床上起來,然後用手機點了幾份許意愛吃的外賣。
半小時後,許意拖着她32寸的大行李箱站在蘇迎家門口,小熱背心休閑褲,鼻子上架着一副大框墨鏡,十足十的辣妹。
“感動嗎?我下飛機就往你這趕了。”
蘇迎:“不敢動。”
許意扶着墨鏡往頭頂一撐,媚眼挑的飛起,“死樣,還嘴硬。”
說罷,也不拿自己當外人,拖着行李箱就往客廳走,把身上那個限量版大背包丢在地毯上,人就躺沙發上了。
“累死我了,一個人帶着這些家當東跑西跑,多少年沒吃過這種苦了。”
蘇迎從冰箱拿了瓶飲用水遞給她,“你怎麽突然回來了,不是說還有幾個封要拍嗎?你經紀人呢?”
許意懶洋洋的接過水喝了口,舒服的直咂嘴。
“拍攝被我延後了,我自己偷溜着回來的,經紀人不知道。”
“什麽?”蘇迎因為詫異導致音調升了幾度,熬夜加上身體不舒服,本就嘶啞的喉嚨這麽一叫着實有點難聽了。
許意嫌棄的揉了把耳朵,身體還誠實的往後挪了一點。
“這麽驚訝幹嘛,我這可是為了你特地回來的。”
“為我?”蘇迎更覺荒唐了。
“你沒看傅南城和霍雪那小賤人的新聞吶,都鬧成這樣了,我不得回來替你撐撐場子。”
蘇迎扶額,覺得頭更痛了。
“你想替我撐什麽場子?就你這身份,微博發個标點符號都能上熱搜的人還想鬧出點什麽動靜嗎?”
許意和蘇迎是打小的鐵閨蜜,不過大學之後兩人分道揚镳,一個開咖啡店,一個成了國名熱度的女明星,感情方面好的沒話說經常電話粥一煲就是好幾個小時,蘇迎那一堆的鬧心事沒一件是許意不知道的。
許意被怼的一時啞口無言,想了想又不服氣,吶吶道:“我不管,我不能任由別人這麽欺負你。”
蘇迎聽她這話,一時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心底到底覺得感動。
“許意,這事不是你所看所聽的那麽簡單。”
許意聞言,以為蘇迎還死心眼的磕着,還要為傅南城争辯說些什麽,頓時氣的咬牙。
“蘇迎,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那新聞都拍到兩人去醫院做産檢了,你還想和傅南城假裝恩愛夫妻萬事無憂呢!”
蘇迎聽罷,臉色煞白,不可置信的張張嘴:“你說什麽?”
許意把早晨下飛機後看到的新聞調出來摔到蘇迎面前,憤聲道:“你自己看!一早上媒體發的,昨晚傅南城陪着霍雪在醫院婦産科做檢查。”
蘇迎接過手機,新聞标題醒目,刺痛了她的眼睛,可配圖才真的在猛戳她的心。
圖片裏,兩人被拍到從醫院地下停車場出來,霍雪穿着寬松面容憔悴,可手扶着肚子略微顯出弧度,一旁的男人手裏捏着一疊紙,低頭和身旁的人交談着。
時間鬥轉倒回到昨晚,她揣着滿腔的害怕和無助在街上打給傅南城,沒有得到安慰沒有得到她想要的回答,得到的是傅南城告訴自己在出差,這幾天都不會回來。
她記得通話最後,男人還跟自己說,新聞都是炒作,別信。
如果沒有今天這番新聞的話,她差點就信了。
不,她是一定會信的。
一時間,蘇迎都不知道應該先感謝哪個,許意還是媒體,讓她夢境碎的撿都撿不起來了。
許意在一旁看到蘇迎的樣子,有點害怕,小心湊過去,“蘇迎,你怎麽樣啊,別吓我,我是不是太着急了。”
蘇迎把手機還給她,硬生生扯出一個僵硬的笑,“沒事,幸好你給我看了。”
”那......之前那些新聞,是?”許意小心問道。
“我也不知道真假了,這一切等傅南城回來,都會有結果了。”
蘇迎心力憔悴,扶着沙發靠坐下去,一時間兩人都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