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送嫁-6
“我原以為她要麽找個由頭跑了,要麽就安安靜靜待到最後。可我是真沒想到,她居然能轉臉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貼上來跟我說話,好似我倆交情真的很好一樣。”
白日小娘子們的聚會早已散了,陸琅琅回到了那個偏院當中,跟謝晗夫婦一起用晚膳。陸琅琅便說起了白日所發生的事情。孫蘭兒厚顏無恥的行徑,讓陸琅琅大為觀止。便是此刻複述起來,陸琅琅也覺得太過匪夷所思。
小娘子的行徑,謝晗不太好置評,但是謝老夫人笑了,往日裏,這樣兩面三刀,翻臉不認人的行徑,京都中的婦人也偶爾有之,而後來謝晗出事了,這樣的嘴臉她就見的多了。
“有道是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像這位小娘子如此拉的下臉來,就可見她父母的品行。而這樣能豁得出臉面的小人,則是最可怕的。你想想,若是她今日就這麽走了,你是不是覺得她不過就是個被寵壞的小娘子,以後若是再見面,你說不得還會再嘲諷她兩句。可是她小小年紀,就能舍得下臉面,你是不是也覺得不可思議,再見她,也會心裏有所提防?”
陸琅琅想了想,“原來我準備暗中去收拾她一頓的,可是她這般,我就覺得跟這種沒臉沒皮的人計較不出個什麽。”
謝老夫人聞言,嘆了一聲,“是啊,連臉都不要了的人,總能活得更久一些。反而是心裏有一道坎的人,過不去了,反而自己把自己逼死在那裏。”
她不知道想起了誰,語氣很是唏噓。
謝晗給陸琅琅使了個眼色。
陸琅琅連忙打岔道,“可是要是就這麽讓我算了,我又覺得不痛快。就算她後來陪笑臉,可她前面給宋家姐妹添堵,想讓我丢人可都是真的。我還是想去給她家找點麻煩。”
若換到平日,謝老夫人少不得要壓壓她這個睚眦必報的性子,可今日的事情讓她想起了一些不痛快的往事,不免有些遷怒,“去吧,聽說她爹不是什麽好東西。”
“哎,明白了。”陸琅琅有點驚喜,這還是頭一次謝老夫人沒說她“胡鬧”。
陸琅琅吃完了,就換了衣服出門去了。
謝老夫人望着她消失在牆頭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
謝晗走過去,摟住她瘦弱的肩,“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她這個性子,怎麽也不會走惠懿皇後的舊路的。”
謝老夫人悵然,“要是娘娘有一分與琅琅相似的性子,也不至于是那樣的下場。”
夜風太大,謝晗扶着她回屋,“這天下就要亂了,琅琅的性子不能以一般女子的性情去約束她。便讓她肆意些,好歹也圖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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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老夫人擡手打了他一下,“這個小魔星,再不管,只怕她都敢去造反了。”
謝晗有些不以為然,“這天下……”他呵呵了兩聲,不再說話了。
再說陸琅琅換了男裝,出了門。雖然她來歸州時日不長,但是她那個性子,哪裏可能只乖乖待在宋府,早就跟童昊溜出來好幾趟了。
歸州是個好地方,山清水秀,物産富饒,雖然近來重兵壓境,可歸州的小老百姓們還是照樣過自己的小日子,甚至還因為多了兵士出入城中,生意興隆了不少。
陸琅琅沒有直奔府尹的宅院,而是乘着宵禁的時辰未到,在這城裏逛了起來。
玉帶河是歸州府出名的熱鬧所在,河上的畫舫,河畔的茶樓酒肆,在這春寒未盡的時候,仍然熱鬧非凡。
陸琅琅站在一座石橋上,望着沿河那些個燈火通明的窗口和畫舫,忽然有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混沌。“哎吆。”陸琅琅脫口而出,也不知何處飛來一顆石子,砸在了她的肩膀上,打斷了陸琅琅的走神。
她回頭一望,真是童昊,不知道他從哪裏出來,正坐在橋頭的石墩上,看着她。
陸琅琅高高興興地走了過去,“翁翁,你都去哪裏了,也不帶我一起玩。”
童昊摸了摸她的腦袋,“這麽晚,這麽一個人出來了,有什麽事情嗎?”
“閑極無聊,出來找一個人的麻煩。”
童昊切了一聲,“那不如跟我去玩。”
“好啊好啊。”跟着童昊去找南曙宮的麻煩,可比去找一個小丫頭的麻煩有意思多了。陸琅琅這般想着,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個差不多年歲的小丫頭。
童昊帶着陸琅琅避着人,來到一條街的後巷,悄悄地翻過兩個院子,伏在了屋頂上,用手指往前面指了指。
陸琅琅伸頭一看,前面一個院子裏,黑燈瞎火的,乍一看,似乎并沒有什麽動靜。可偶爾有微弱的銀光一閃而過,那是兵刃反射過來的月光。
陸琅琅悄聲問,“什麽來頭?這架勢,要幹票大的啊?”
童昊冷笑,“就是暗算我的那個兄弟的嫡系人馬,我正好見過領頭的幾個人。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麽,反正對頭的對頭,就是朋友。只要壞了他們的事,我樂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管那人是不是個好鳥呢。”
童昊的左臂受了重傷後,到底沒能恢複如初。但是他的內力卻是恢複過來了,好在他慣用右臂,雖有影響,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他好了,暗算他的那些人可就倒了黴了。童昊往日的性格喜歡直來直去,可被自己最信任的兄弟給捅了一刀,他看南曙宮無論是誰都別有居心,索性改成了慢刀子割肉,隔三差五,便收拾掉幾個心懷不軌的人。可偏偏又不留下明确的線索,弄得南曙宮內那些人整日疑神疑鬼。
想謀奪南曙宮勢力的那些人提心吊膽、瞻前顧後,別提多難受了。
可是這樣,針對童昊的陷阱也越來越多,只是童昊在暗,他們無的放矢,幾乎都是無功而返。
兩個人在屋頂上吹了好一會兒夜風,陸琅琅摸摸肚子,有點兒後悔,早知道等這麽久,就應該再吃一頓熱乎的再來。“什麽時候動手?”
“等着吧,雖然我樂意出手收拾這些不孝子孫們,可是也不能白出力啊,能結個善緣也是好的。”
陸琅琅無語,找了個避風的地方蹲着去了。
夜漸漸深了,沿河的街坊都安靜了許多。有兩匹馬兒,嘀嗒嘀嗒信步行來。而那馬上的人,正是歐陽昱和燕回。
今日歐陽昱進城是歷旬的公務,辦完正事之後,他倒是習慣性地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城裏走上一圈。畢竟,光看城防圖,好多防守漏洞是看不出來的。一個好的将領,不能只端坐在帳中紙上談兵,有些事情,必須親力親為,不能假手于人。
燕回落後半步于歐陽昱,跟着歐陽昱跑了半個歸州府城,他又冷又餓,“将軍,我瞧着前面那家湯餅鋪子還開着呢,今晚還照舊去吃一碗如何?”
歐陽昱腦中還在思考着城防的問題,聞聲便點點頭。
兩人來到那個湯餅鋪子前下馬,燕回接過歐陽昱的馬缰,揚聲道,“兩大碗湯餅,切上一盤鹵肉,一切照舊……咦,這是換人了?”
鍋竈前忙碌的漢子擡起頭來,笑呵呵地說,“我阿爹今日腿痛,站不住,我讓他回家好好歇着,我來守這攤子就成。”
燕回哦了一聲,栓好馬,進了鋪子便在歐陽昱旁邊坐了下來,習慣性地東張西望。鋪子裏還有幾個人,正埋頭吃着湯餅,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燕回笑笑,“這家湯餅鋪子生意挺紅火啊,這深更半夜都招來這麽多客人。”
歐陽昱方才進來時已經掃了一眼,此時也不擡頭,“白日幹活自然白日吃飯,晚間幹活自然晚間吃飯。有什麽稀奇的。”
那些吃湯面的人聽見跟沒聽見一樣,呼嚕呼嚕吃完,在桌子上放了錢資就離開了。
竈臺前的漢子端來了兩碗熱氣騰騰的湯面,“兩位請慢用。”
歐陽昱摸起了桌子上的一雙筷子,“店家,有件事情,想跟你打聽一下。”
那漢子離開的腳步停了一下,“您盡管問。”
“坐下說話。”
“沒事的,我站着說話就行。”
歐陽昱的雙目慢慢地擡起,對上了那個漢子,慢條斯理地問道,“其實我就想請你吃一碗面,不知道你賞不賞臉。”
那漢子聞聲色變,頓時往後竄了出去,大喝一聲,“動手。”
鋪子的後院和隔壁,數十個黑衣人湧了進來,持刀朝着歐陽昱和燕回當頭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