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麻煩
木工廠。
木工廠裏确實有些危險物品,比如說鋸子,刨刀之類的工具——搭配上特殊的使用背景,所以這裏的獄警和守衛比較多也不是一件難以理解的事情。
但木工廠能存在,本身就證明了一件事—— 一層的囚犯真的十分無害,無害到上頭的人認為只要守衛足夠嚴格就不會發生血腥事件。
江奕奕對這個發現十分滿意,畢竟他只想安安穩穩的混日子——如果能混到服刑時間結束那就最好不過了。
星獄風雲,脫離了星獄,那就等于游戲結束。
此時的江奕奕懷揣着這種天真的美好願望,準備處理掉那個小麻煩,開啓他平凡又寧靜的服刑生活。
張正帶着他們到木工廠,掃了眼虎哥,湊到另一個獄警身邊。
“你幫我盯着點2091。”
嚴寬瞄了眼江奕奕,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那家夥不是個善茬?”
張正看了眼正在摸索工具的江奕奕,語氣嚴肅:“別讓虎哥靠近他。”
嚴寬看了眼扭頭跟小弟們說着什麽的虎哥:“放心吧,虎哥鬧不出什麽事來,他膽子沒那麽大。”
“他膽子當然沒那麽大。”張正朝江奕奕示意了下:“但那家夥就不一定了。”
嚴寬忍不住感慨:“你怎麽這麽倒黴?才剛送走瘋子,又來了個這家夥?今年是不是走黴運?得去拜拜啊。”
“我去盯着囚室那邊,你看着點……”張正沒接茬,再次囑咐道:“別讓他們碰面。”
“行,放心吧,你趕緊回去,囚室那邊沒人看着。”
嚴寬送走張正,目光在江奕奕身上打轉。
看起來挺正常的……
這麽想着,他的視線跟江奕奕對上了。
江奕奕握着木塊,朝他笑了笑。
笑起來還挺好看的嘛。
嚴寬這麽想着,沒笑,嚴肅兇狠的示意江奕奕繼續幹活。
江奕奕收回視線,繼續琢磨手上的木塊——他的技能裏沒有木工,這意味着他對此一竅不通。
所以江奕奕一本正經的折騰着這些工具,看似認真,實則在摸魚。
他注意到了張正和嚴寬交談的場景,順手在嚴寬頭上标了立場友善的符號,然後開始研究自己身上的解剖平面。
凡是江奕奕目光所及之處,只要稍稍凝聚注意力,血肉之軀上立刻就會浮現出冰冷的解剖平面,附贈要害,讓人産生不真切的游戲感。
當然這的确是個游戲,只是畢竟江奕奕現在是在被游戲玩,而不是在玩游戲。
所以這股不真切的游戲感很難讓人放松——當然冰冷的解剖平面可能更難讓人放松。
或許有人會以為解剖平面是教科書上的黑白圖片,但在江奕奕眼中,呈現在他眼前的,是可操作性極高的,具有極強迷惑性的,肌理清晰,條紋分明的彩色血肉圖片。
也就是說,只要江奕奕願意,所有人在他眼裏都能成為一具等待解剖的肉體。
人體的要害,一擊必殺之處,清清楚楚的展現在江奕奕眼前。
江奕奕的技能裏沒有格鬥技巧,這意味着江奕奕在打架時不具有任何優勢。
但打架有輸贏,殺人可沒有。
江奕奕開始喜歡這個人物了。
“喂,小子,虎哥讓你去後面。”有人從他身邊走過,撞了下江奕奕。
江奕奕回過神,瞄了眼虎哥,虎哥正盯着他看,笑得十分符合一個壞人該有的模樣,兇狠,陰險以及……不知死活。
江奕奕看了眼方才嚴寬所在的位置,沒找到對方的身影。
他放下木塊,轉身準備去木工廠後面的小倉庫。
“老大……”四眼仔小聲喊了一聲。
江奕奕停下腳步,轉頭看他。
“剛才新來的獄警把嚴獄警叫走了。”四眼仔聲音壓的極低:“但他最多拖住他10分鐘。”
江奕奕眨了眨眼,平靜的臉上忽而露出笑:“嗯,我知道了。”
所以,你只有十分鐘。後半句話被四眼仔咽了回去。
江奕奕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朝小倉庫走去。
木工廠裏亂糟糟的,巧合或者說過于巧合的是,現場除了幾個保安之外,只有一個陌生的獄警在場——保安只負責制止混亂,并不參與囚犯的管理。
而這個陌生獄警此刻正在跟其他囚犯說着什麽,壓根沒注意到江奕奕。
小倉庫裏堆放了些木板和工具,江奕奕掃了眼随意擺放的工具,并不意外的發現并沒有鋸子這類銳利到足以當做武器的工具。
一層的看守和管理真的很嚴格啊。
“膽子挺大。”虎哥帶着手下走進小倉庫,将江奕奕團團包圍,上下打量江奕奕。
江奕奕将視線從堆積在角落的雜物上收回,掃了眼在場人。
乏善可陳,不值得花費筆墨描述的npc,江奕奕理所當然的忽視了他們,徑直看向虎哥。
在一衆矮個子裏,就算是虎哥,都變得出色了起來呢。
甚至讓人産生了怪不得他是老大的想法。
“看來這位新來的小兄弟,真的是……”虎哥慢條斯理的撸起袖子,在說冷不冷,說熱不熱的秋天,露出了他的兩條大花臂,用兇狠的語氣道:“一點都沒把我們放在眼裏。”
江奕奕的視線定格在了他引人注目的大花臂上——你說他把袖子撸起來,是不是在暗示我?
“得教教他規矩。”虎哥雙手抱胸,看着吓傻了般一動不動的江奕奕,露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我聽說你藏了不少錢?”
錢可真是個好東西,是個人都為它着迷。
江奕奕回憶了下金錢數額,誠實的點頭。
虎哥露出冷笑:“要麽交錢,要麽挨打,你自己選吧。”
江奕奕環顧了圈将他團團包圍的npc,幹脆利落的作出選擇:“交錢。”
圍着江奕奕的npc們發出嘲諷的聲音。
虎哥神情裏流露出詫異,顯然江奕奕的選擇和他想的不太一樣,和傳言也不太一樣。
但也就僅限于詫異,會為些許錢財做到這個地步的人,壓根不可能深思這其中的不合理。
更不會想到,自己即将面對什麽。
他朝江奕奕示意了下。
江奕奕走近他。
他垂下的手中,手指微動,微弱的銀光在無人察覺處閃爍。
虎哥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江奕奕,目光在他臉上打轉,露出糟糕的笑容:“我改變主意了,除了錢,我還要點其他的。”
江奕奕停下腳步,側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喂,你知道你長的還不錯吧?”
有嗎?
江奕奕的視線在虎哥的手上劃過,在心髒處停頓,又再次移動,掠過咽喉,在他腦袋上停頓,最後落回到了虎哥手上。
江奕奕對自己的外表沒有太深的印象——這本身就說明了它并沒有值得記憶之處。
但虎哥好像是第二次說他長的不錯了?
江奕奕笑了笑,伸手搭上虎哥的手,沿着手臂緩緩上移。
虎哥神情一喜,甚至沒在意對方臉上格格不入的平靜,露出了“這小子上道”的表情。
下一秒,慘叫聲還沒出口,就被江奕奕捂住了嘴。
江奕奕充分吸收了之前的教訓,他一只手捂住虎哥的嘴,另一只手指縫裏夾着塊薄薄的刀片,流暢甚至堪稱賞心悅目的劃過肌膚,沿着他所見到的解剖平面圖,切割,剖析。
“老大……”周圍的人群有一瞬間的騷動,離得最近的兩個npc眼看就要沖上來——在沖上來揍江奕奕的前一秒,他們清楚看到被刀片割開的肌膚露出了底下的大血管,江奕奕手極其的穩,捏着刀片停在血管旁,瞄了眼一秒從騷動轉為靜止的人群。
“別……別沖動。”虎哥含混不清的話吐露。
江奕奕看了他一眼。
“我不喊,不喊人。”虎哥擠出笑,跟江奕奕證明他的無害。
江奕奕收回捂住他的嘴,盯着大血管看——細微的血管很難用肉眼觀察,哪怕割破,也不過是輕微出血,但這種足以被肉眼看到的大血管,如果位置再好上幾分——也就是傳說中的動脈,一旦破裂,瞬間大出血,神仙難救。
這也是為什麽它是要害的原因之一。
虎哥可不僅僅是不敢動,要是條件允許的話,他十分想回到幾秒前,打死胡說八道的自己。
他不清楚他打不打的過江奕奕,或者說現場這麽多人一起上能不能打贏江奕奕——但他很清楚,一旦引起對方的沖動,這裏一定會死人。
至于死多少,那取決于對方有多沖動。
江奕奕捏着刀片平靜且流暢的劃開皮膚,挑出血管的場景帶來的感受很難形容。
但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那就是,對方樂在其中,甚至享受着鮮血和死亡帶來的狂歡。
毫無疑問,這是個該去六層的極端危險分子。
虎哥手上的血湧出的飛快,順着他的手臂直流而下,在地面堆積起一個小血泊。
但虎哥沒察覺多少疼痛——這證明對方的手藝很好。
在迫近的死亡威脅下,虎哥恍惚想起了這個新人的入獄資料——外科醫生。
虎哥喉結微動,看向饒有興致的觀察着血管的江奕奕。
“大哥……”他的聲音有些無法抑制的顫抖。
“噓。”江奕奕豎起食指,示意他噤聲,他的食指上殘留着幾分血液,随着動作,沾染在唇瓣上,罂粟花飄溢出誘人色彩,糅雜極致危險,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當然這些目光裏全是驚恐,并沒有人在這種情況下,産生什麽不該有的想法。
他們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離他越遠越好。
江奕奕盯着血管看了半天,搭在虎哥手上的食指一動,刀片重新翻飛,繼續沿着紋路緩緩切割,銀白色的刀片和血色的肌膚交織,在江奕奕輕巧的動作下,上演着藝術般的表演。
虎哥的手不住顫抖。
江奕奕看了他一眼,平靜且不滿。
虎哥忙伸出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試圖控制這股顫抖。
現場寧靜到無人開口,所有人眼睜睜的看着江奕奕用薄薄的刀片劃開了虎哥半條胳膊。
血腥味漸重。
江奕奕下手很有分寸——或者說系統給的技能下手很有分寸,劃開了大半條胳膊,露出內部整齊的紋理和血管,但沒傷到大血管。
在目前簡陋的場景和工具的前提下,這充分證明了江奕奕是一個多麽優秀的外科醫生。
“怎麽回事?人呢?”
江奕奕的動作一頓,聽見外面傳來了獄警的聲音。
我好像沒把握好時間。
江奕奕嘀咕了一句,抖了抖手,指尖的刀片換成了針線。
于是衆人再次眼睜睜看着對方有條不紊的将劃開的血肉重新縫合。
“嘔——”第一個人吐出來之後,剩下幾個接二連三的吐了出來。
江奕奕手速很快,動作娴熟,再加上是自己割開的紋路,更是輕車熟路,在獄警注意到這裏之前,飛快的做了一個初步的簡陋手術。
他松開握着虎哥的手,退後一步,看了眼自己升至精英級的外科手術,證實了自己之前的猜測——不管是什麽原因,他的技能升級似乎特別容易,簡易和入門級之間的差距不大,但普通和精英之間的差距大到讓曾經一心刷技能等級的玩家絕望。
但對江奕奕來說,一個完整的切割縫合手術,就足夠他掌握精英級的外科手術技能了。
嗯,下次再試試其他人。
江奕奕側頭聽了聽外面獄警的聲音,扭頭朝虎哥露出友好的笑容:“等會獄警……”
“我自己弄的。”虎哥擠出笑道,他剛被縫合的左手還在不自覺的輕顫,像是疼痛又像是恐懼。
江奕奕的邏輯十分嚴密:“你自己?用一只手給另一只手做手術?”他試圖緩和現場有些緊繃的情緒,開玩笑道:“那你比我厲害多了。”
“沒,沒沒。”虎哥疊聲道,一動都不敢動。
江奕奕看了眼堆在角落的木板,想說些什麽,聽見獄警的聲音再次靠近,轉身朝外走去。
“要是延長服刑時間的話,我會很苦惱的。”
他閃身出了小倉庫,趁着獄警們在搜索另一個方向時,混入了人群。
有道視線落到了他身上,他側頭看了眼,跟陌生的獄警對視了一眼。
這個npc……好像不太簡單啊。
因為他長的挺好看的。
在游戲裏,好看=非路人甲=有故事的npc=實力不一般。
“那個獄警是誰?”
“新來的那個獄警。”四眼仔看了眼那個獄警,又看了眼始終沒動靜的小倉庫:“剛才把嚴獄警叫走的那個,跟虎哥上頭的人有關。”
“哦?”江奕奕拿起桌上的木塊,重新研究了起來。
“老大,虎哥他們……”四眼仔看到獄警們朝小倉庫走去,忍不住開口問道。
“他們?”江奕奕眨了眨眼:“他們怎麽了?”
“他們不是……”四眼仔比劃了下。
“不是什麽?”江奕奕扭頭看他。
四眼仔喉結動了動,正想開口,聽見小倉庫裏傳來嚴寬拔高的聲音:“你們怎麽回事?打架?打成這樣?”
獄警攢動,推着虎哥和他的小弟們出了倉庫。
四眼仔透過人群,看向他們。
虎哥渾身是血,一只手軟綿綿的垂在一側,好像是斷了,他低頭朝前走,哪都沒看。
“木板?你們用木板打的?”嚴寬再度拔高聲音:“你小子再說一遍?你們?用木板?砸的?”
嚴寬看了眼聚攏在一旁的囚犯們:“林異,把囚犯帶回囚牢。”
新來的獄警應了一聲,收攏囚犯。
四眼仔跟着同一個區域的囚犯們朝囚牢走去,目光不住的往身後看。
虎哥的幾個眼熟的手下,手裏拿着幾塊木塊,沉默的面對着嚴寬憤怒的質詢,木塊朝下那一面上沾滿了血跡,極為緩慢的滑落,在地面砸出讓人心驚膽戰的水花。
四眼仔不敢再看,收回目光,下意識的看了眼一旁的江奕奕。
他平靜的跟着人流前進,察覺他的視線,輕輕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