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騙你嫁給我
嘉木一直漫無目的地走着,穿行在北國夜晚紛紛揚揚的大雪之中,看着大街上陌生而又熟悉的霓虹張牙舞爪地閃爍着,撕扯着他化不開的憂傷,似乎走到哪裏都能聽到頹廢的情歌,讓他的痛苦無邊無際的蔓延,他從來沒有來過北京,卻對這裏無比想念,總是覺得要來一趟,才能讓自己在每個夜晚安睡,此刻的他,就像一個嗜毒成瘾的病人,等千辛萬苦找到了解藥,才發現那是一個空瓶子,裏面什麽也沒有,讓那無藥可解的毒中得更深。
周尋穿着高跟鞋,打着傘,在後面一路跟随,雖然腳痛的錐心,她依然咬着牙一聲不吭,這就是她所謂的堅持,江南放棄了,她更要堅持。
第2天嘉木醒來的時候,已經10點多了,感覺頭痛欲裂,渾身無力,想到昨天晚上的一幕一幕,恍若隔世,只覺得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麻木萬分,周尋推門進來。看見兩眼呆滞,一直盯着天花板的嘉木,馬上就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滾燙,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嘉木,你發燒了。”
嘉木沒有反應,仍舊是看着天花板,面無表情。
“我帶你去醫院吧嘉木。”嘉木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
周尋無奈,只好出去買退燒和感冒的藥,在這麽陌生的地方,她問了好幾個人,才問到藥店在哪,而且有兩個人說的方向不一樣,導致她又走了一些回頭路,昨天晚上本來就走得腳生疼,現在更是難以忍受,她後悔自己穿着高跟鞋了,快到賓館的時候,由于結冰的路面很滑,她一不小心崴了腳脖子,寸步難行,她小心翼翼地一步步移動着,路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她突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搞得這麽狼狽,就是因為愛嗎?想着想着,眼淚忍不住大滴大滴的落下來,砸到地冰冷的路面上。
嘉木下床,覺得頭暈的厲害,拉開窗簾,銀裝素裹的世界刺得他眯起了眼睛,他看着外面的車來車往路人匆匆,哪一個又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呢,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挪進了他的視線,他看到周尋蝸牛般行走着,像一只受傷的小鳥,每走幾步還要停頓一下,還不停地用手擦着眼睛,她的長發時時被風吹起,即使是穿着羽絨服,還是顯得那麽弱不禁風,外面這麽冷,她又跑出去幹嘛呢。
敲門聲響起,他拉開門,看到周尋凍得通紅的臉,她彎着腰扶着門,手裏提着一個小塑料袋,“你幹什麽去了?”
“你都燒得這麽厲害,我給你買藥去了啊。”她跛着腳進來,繼續給嘉木倒水,“不過真倒黴,腳給崴了。”
嘉木奪過她手裏的保溫瓶,拉她坐下來,看見她的眼睛也紅紅的,懷疑她哭過,心裏湧起一股內疚,“怎麽這麽不小心啊,腳給崴了?你怎麽還哭了?”嘉木問道。
周尋擡頭,迎着嘉木的眼光,看到他滿眼的關切,這個男孩終于知道關心自己了。忍不住鼻子一陣發酸,想起嘉木說不喜歡她哭,她深呼吸一口,把藥遞給嘉木。
“我幹嘛要哭啊,你不就是感冒了而已,我是外面風太大,吹得我眼睛幹澀。快把藥吃了吧。”
嘉木吃了感冒藥,一會就困了,接着又睡了,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周尋已經又到外面幫他買好了午餐,都是嘉木愛吃的菜,還有一小份雞湯,想到外面這麽冷,她還三番兩次的出去,而且她的腳還受傷了,嘉木一陣感動,周尋端着飯,拿着勺子要喂嘉木。
“我自己來吧。”嘉木吃了一口,看着一旁看着他的周尋,問道;“你吃了嗎?”
周尋搖頭,“我不吃,不餓!”
“不行,你也吃。”
“我真不餓。”
“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嘉木放下勺子說。
“那好吧。”周尋又拿個飯盒陪着嘉木一起吃。
嘉木露出好看的笑,停了停,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麽就說吧。”周尋說。
嘉木吐出兩個字,“謝謝!”
周尋頓了頓,放下飯盒,“嘉木,我真不想聽見你跟我說謝謝,這樣讓我覺得好生分。”
“對不起。”
“為什麽又說對不起?”
“你的腳都受傷了,都是因為我。對不起。”嘉木內疚地說。
“嘉木,我都說了,我不想聽謝謝,更不想聽對不起。你以前随便用我東西的時候從來沒有說過謝謝啊,也沒有因為任何事情說過對不起啊,現在為什麽要這樣?是要刻意拉開我們的距離嗎?”
“沒有,周尋,真的沒有,我是真的覺得很愧疚,讓你受傷。”嘉木小心翼翼的說,他發現現在跟周尋相處好難,不知道什麽時候的哪一句話就讓她不開心了。
或許,這種生分就是長大的代價。他們不是小孩了,再不能為所欲為了,他們已經不是那群不分性別的高中生了。
下過雪後的Z大分外美豔,昨天晚上被盛裝的樹木全都換上了白色的大衣,一改聖誕節的熱烈奔放,變得沉默而矜持起來,晨光灑在上面,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長長的銀杏大道像是換上了銀色的地毯,兩邊的銀杏像整裝待發的士兵,威武而驕傲。
今天是星期六,在大學裏,這無疑是一個睡懶覺的大好日子,周華睜開眼睛,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10點半了,下鋪的孫堯和對面的錢程還豬一樣的夢游在另一個世界,孫堯還時不時的笑出聲來,“哈啊哈,再來一把,再來一把。”周華扔了一個枕頭砸過去,孫堯依然閉着眼,用手甩掉枕頭,“不帶扔牌的啊,不帶這樣的。”
周華扒着往下看他的時候,看到對面下鋪的秦安易,睜着眼睛看着窗外,一點也不出聲,不禁吓了一跳,“喂,老四,想吓死人還是怎麽的?睡覺怎麽睜着眼睛呢。”秦安易還是不說話,兀自看着天花板。
錢程也坐過來圍觀,任憑他們怎麽說,秦安易就是不出聲。
“敢情是昨天晚上失血過多?”周華忽然想到。
說道失血過多,秦安易倒是回過神來了,想到昨天晚上那一拳,忍不住閉上眼睛,一聲嘆息。
這時候手機響了,他拿起手機“喂,啊?媽,什麽事?——這星期不回去,學校組織活動,——什麽?你跟輔導員通過電話,哎呀,那是我們班裏同學自己組織的,他不知道。”
看到兒子推三阻四的不想回家,李方瑩可沒有那麽好的耐心,“少跟我裝啊,你有沒有活動我清楚得很,告訴你,明天晚上6點在家等你,準時給我回來!就這麽着了!”
老媽最近動不動就給他下聖旨,況且他都多大的人了,她還時時跟輔導員保持聯系,這簡直讓他抓狂。
“老大,去吃飯吧。”孫堯一覺醒來,格外的餓。
被他這麽一說,大家都餓了,四個人一到食堂,就像雷達似的搜尋607寝室的蹤影,還是秦安易最厲害,一眼就看到江南他們坐在那邊靠窗的位置。
秦安易一過來就要擠在江南旁邊,水星故意不讓,秦安易咳嗽兩聲,
“聽說餘水星你的相機內容很豐富?”他陰險地笑。
水星吓得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秦安易順勢就坐了下去,水星那一臉過度驚吓的樣子讓周華看得于心不忍。
“老四,帶你這樣的嗎?看把水星吓得,搞得相機真有什麽似的。”周華替水星叫不平。
“呦!水星,叫這麽親熱,不知道人家姓餘啊老大?”孫堯陰陽怪氣地笑道。
“呵呵呵呵!”大家一齊起哄,水星馬上心虛地臉都紅到耳根子了,站起來就跑了,其實她真的好恨自己啊,都多大人了,還會臉紅,真的太不争氣了啊。
大家看到這個局面,不禁都傻了眼,本來是開玩笑的,沒心沒肺慣了,這回被人當了真,最後目光都集中在周華臉上。
看到大家都一臉的皮笑肉不笑,呵呵,哼哼,呃呃的,周華覺得這裏真的一秒呆不下去了,他驚悚地放下筷子,也走了出去,等大家都吃完了出去的時候,兩個人還坐在籃球場看臺上聊天呢。
不過有人歡喜有人憂,朱琦玉就沒開心起來,她發現秦安易的眼睛自始至終就沒有離開過江南的臉。
他像個忠實的牧羊犬,時刻圍饒在她的身邊,江南笑也好,罵也罷,他都能照單全收,并樂在其中。
不過江南倒是時刻銘記,秦安易是朱琦玉的菜,就像現在,秦安易一路粘在她的身邊,昨天晚上她打過的那一拳他早就忘到了九霄雲外。
江南就會刻意跟錢程說;“錢程,好久沒打乒乓球了,陪我練練。”
錢程馬上就會拖着江南直接奔向球館,這樣朱琦玉會舒心很多。不過遇到這種情況,秦安易是絕對不識趣的,他二話不說地就跟着去了,朱琦玉當然跟着秦安易,如此,兩個人的活動又變成了四個人。
中間江南休息的時候,秦安易又湊了過來,江南看到朱琦玉的眼神馬上頭皮發麻。
“秦安易,能別跟着我嗎?”她語重心長地說道。
“不能!”他也無比認真。
“你到底是要幹嘛?”江南抓狂,她真的不想讓朱琦玉不高興。
“就是覺得你好笨,像只笨羊,我就想看着你。”他誠實地說道。
“……”這樣的回答,江南真的淌汗了,“你是地球人嗎?說的什麽話?”
“咋了,你聽不懂嗎?我是說……我……是牧羊犬。”看着她清亮的眼眸,他忽然底氣不足了,這種油然而生的畏懼讓他語無倫次起來。
難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就是在她面前感到害怕?秦安易沮喪了一小會,不過他知道,憑着這只笨羊的智商,她是聽不懂他的意思的。
那天晚上,江南和錢程約好了晚上一起上晚自習,以免那只牧羊犬又跟在她旁邊陰魂不散,不過當江南趕到約定的教室,沒有看到錢程的影子,倒是秦安易坐在那裏,看着她笑得春風滿面,手指悠然自得地在那裏敲着桌子,他剛才使了個雕蟲小技,把錢程給支走了,正在暗自得意中,江南準備掉頭出門,他卻在後面肆無忌憚地叫了一聲,
“笨羊站住!”
一個教室的人都哄笑起來,江南想回去掐死他,卻沒有勇氣在這陰陽怪氣地笑聲中轉身,她咬着牙在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忍氣吞聲地先出去了。
秦安易一個箭步跟了上來,後面有認識的人看到是他,大聲地叫道;“秦帥,跑這麽快,你是她什麽人啊?”
“我當然是牧羊犬啊!”秦安易開心地叫道。
教室裏又是一陣毫無節操的笑。秦安易從前一向低調,但在這件事情上他變得比較肆無忌憚起來。
憑着秦安易在Z大的知名度,那天晚上之後,沒到一個星期,秦安易的名字就被整個Z大給淡忘了,大家只記得他,那個英語系的才子帥哥,叫牧羊犬,後來入學的學弟學妹更是不知其名,只知道牧羊犬。
秦安易跟出來,被江南給暴打了一頓,他是知名人物,她可不想跟着他出名啊,她向來怕受到關注,她一向喜歡跟鴕鳥一樣,默默地幹自己的事情,況且全校有那麽多的女生在關注着他的動向,她可不想成為衆矢之的。
幾天之內,竟被同一個人打了兩頓,他再次刷新了自己的人生記錄,想想是有多麽的不服氣啊!好歹他是Z大赫赫有名的秦帥啊!
秦安易捂着鼻子蹲在地上一聲不吭,偶爾發出低沉的呻吟。
“你沒事吧?”江南心虛地問。
“沒事,就是那天我去醫院檢查,醫生說鼻梁骨輕微骨折。”
“什麽!那你怎麽不去治療?”江南幾乎要跳起來。
秦安易索性坐在地上,為難地說擔心被同學們嘲笑,要是大家知道他的鼻梁骨是被一個女人打斷的,那他在Z大哪裏還有立足之地,所以就幹脆等它自己痊愈算了,并一再要求江南替自己保密,不要讓別人知道。
江南沒想到自己竟成了殺人兇手,馬上點頭如搗蒜,剛才的其氣勢一下子蕩然無存,并一個勁地說服秦安易去治療,任憑她說的口幹舌燥,他就是不同意去醫院。
“那你究竟要怎麽樣才肯去治療?”
就等這句話呢,秦安易在心裏笑開了花。
“除非你答應我,如果你26歲還沒結婚你就嫁給我,這是唯一的條件。”
太惡毒了,竟然拿這個來要挾自己,不過想想他要是因為落下殘疾賴上自己那可就更麻煩了,權衡一番之後,她點頭答應了。她一定會盡量在26歲之前把自己給嫁出去的。
秦安易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撿起書本和筆遞給她,要她當場寫下字據,以免她以後抵賴,江南被他搞得是在是哭笑不得,這個真的無從寫起。
“我念你寫!”他小人得逞地說道。
10分鐘左右,這份史無前例的保證書就誕生了;
本人江南,相貌平平,頭腦簡單,外加性格粗野,幸得學長秦安易不嫌棄,現作如下保證,如本人26歲高齡尚未婚配,便嫁秦安易為妻,一言既出,驷馬難追,絕不反悔!
2002年1月25日8點零6分于Z大
“寫就寫,幹嘛還順便貶低我?”她不滿地叫道。
“哪有貶低,笨羊!你就是這樣的,只不過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他謹慎地收起保證書,十二萬分地滿意,絲毫沒有剛才受傷的樣子。
江南這才驚覺自己上當了,剛要追上去,他已經逃之夭夭了,原來自己真的是頭腦簡單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