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顆糖
崔袅真的沒想到, 雖然她一直為了羅昀打聽，但說實話她并不覺得羅昀一定能拿一等獎。
可羅小昀這認真的樣子又讓她感動, 說不定還真行呢，不就是編故事嘛, 萬一他有天賦呢。
陽光從玻璃窗穿過，鋪灑在地上，照的空氣暖洋洋的, 電視反着光, 看不太清晰。
羅昀按住遙控器，把電視關上，沖崔袅道：“走吧。”
今天的羅小昀将紅格子衫的袖子挽起，外面搭了條黑色連帽衫, 下身依舊是那條緊身褲, 一身黑，神秘且帥。
兩個人收拾收拾東西，從賓館出發, 打車去會場。
其實座談會是公益性質的，雖然觀衆沒有開口的權利, 但是想要旁聽預約門票即可，顯然羅昀早早的預約了票。
在領票處驗證了身份信息，換取了紙質票後，就在外面長長的隊伍後面排着。
票根上寫着此次網絡文學座談會的參會人員，打頭的名字，特別熟悉, 她早上剛跟她爸提到過，丁傳海。
其餘的，有知名嚴肅文學作家，作協副主席，網絡文學城的代表，還有著名編劇丁半枝。
她這個丁阿姨啊，無處不在，看着門口宣傳欄給她冠的頭銜，風頭幾乎要蓋過T大文學院院長丁傳海了，但是好像根本沒人關心，現在這個年代，不管多奢華的簡歷都不如一個明星更有吸引力。
所以她看到這麽長一串隊伍都震驚了，她以為這種類似于學校大報告一樣的陣容絕對不會有人來聽。
“怎麽這麽多人？”她問羅昀，這個座談會也沒有什麽宣傳，像她這種還時常刷微博上網的，根本就沒聽說過。
“大多都是從事寫作的作者，或者編輯，這種座談會更重要的是把握上面的方向，防止在以後的工作中出錯，還有一些，就是像你一樣，被拖着來聽的。”
羅昀個子太高，沒人能幫他擋擋陽光，強烈的光線照的他微微眯眼，從側面看起來，睫毛真長。
索性檢票速度不慢，剛一開門，人就陸陸續續進去了，票根上是沒有座位號的，所以先到先得，才有這麽多人提前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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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袅剛進去就想往前跑，至少占着一個視野開闊，不偏不倚的好位置。
誰想羅昀卻一把把她拽住，領到後排一個極其不起眼的地方去。
“前面還有座呢。”崔袅不解。
“我們坐後面。”羅昀的眼睛盯着前面主席臺擺着的名牌看，臉上陰晴不定。
崔袅敏銳的察覺出他的變化，他有些緊張，又有些愠怒。
為什麽？
崔袅不知道。
所有觀衆落座好了，有極其不專業的主持人介紹了一下此次大會，然後就請所有特邀人物出場了。
丁傳海微微有些胖，但是面相和藹，發絲濃密，穿着一身簡樸的西裝，帶着副沒框的眼鏡，一出來臉上就帶着笑，跟觀衆招手示意。
下面一陣陣友情掌聲。
崔袅在學校見過他，是個名聲很好的教授，一點也沒有架子，據說也是貧苦家庭出身，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所以即便如今名利雙收，生活的也非常樸素，讓人天生有好感。
她偷眼看羅昀，并沒有什麽異常的舉動。
接下來一個個人上場，她都會多看羅昀一眼，但羅昀表現的很正常，直到最後的丁半枝出現。
羅昀放在腿上的手攥了起來，瞳孔微縮。
為什麽？丁半枝怎麽了？
好在羅昀察覺到她的目光，瞬間就恢複了正常，他身體松弛下來，懶洋洋的攤在椅子上，像是靠着搖椅一樣。
裝模作樣。
丁傳海清了清話筒，笑道：“沒想到會來這麽多人啊，不會是主辦方買來的職業觀衆吧。”
底下哄堂大笑，其實并沒有什麽可笑的，但是老教授開玩笑，本來就有一種反差萌，所以大家都很捧場。
崔袅對他的印象更好了一點，或許可以讓爸爸組個飯局什麽的，到時候推薦她男朋友羅昀，也不唐突。
“現在網絡發展迅速，網絡文學更是成為了青年人閱讀的大趨勢，所以啊，近些年來對網絡文學的管控開始逐漸變嚴，首先，這種行為是值得肯定的，任何一片肥沃的亟待開墾的土地，都需要一定的管控，但是我所擔心的是，網絡文學失去它特有的百花齊放的特質，淪為上層要求和市場的奴-隸......”
崔袅小聲對羅昀道：“你不記一記？”她看前面好多姑娘都掏出了小本子，刷刷的記起來。
羅昀輕笑：“有什麽可記的，這在他的論文裏都寫過了。”
你竟然讀丁傳海的論文！
崔袅再次震驚了，羅昀一天除了上課，搞話劇，溜出去玩游戲，完成她交代的額外作業，居然還有時間看丁傳海的論文！
這還是高三麽，這得是多有精力，怎麽就沒見他累呢。
丁傳海說的話并不多，但表達的觀點很清晰，他說他自己不光讀國內外名著，也很關注網絡文學，他在網絡文學中看到了瑰奇的想象力，這讓他很驚喜，他希望網絡文學能保持這種良性的發展，創造更大的價值。
之後陸陸續續有人發言，期間還産生了和諧的讨論，氣氛相當融洽。
直到畫面遞給丁半枝。
丁半枝看起來精神很不好，神情疲憊，她之前一直沒說話，等看到鏡頭對着自己，她這才不得不清了清話筒。
“首先我贊同丁傳海老師的觀點，但我對網絡文學目前的發展趨勢，并不像丁老師那麽樂觀，如今出版業式微，現在的孩子，小學就已經在網上閱讀小說了，可以說，他們的人生觀價值觀的形成，多少受到了各種各樣網絡小說的影響，他們形成了一種有別于我們傳統意義上對文學的欣賞角度，如今在網絡上大火的，像《全能總裁》《拯救學霸系統》《堕仙》之類的小說，我認為對孩子們沒有什麽好影響。”
羅昀挑了挑眉。
崔袅氣的咬牙切齒，低聲“呸”了一下。
身邊一個姑娘也相當義憤填膺，直接說了出來：“什麽垃圾編劇，《堕仙》比你寫的好一萬倍。”
崔袅就像看到了援軍，立刻星星眼握住了姑娘的手：“你也喜歡《堕仙》？我也超喜歡的。”
姑娘點點頭：“對啊，昨天還聽說雲神來帝都簽售了呢，可惜沒趕上，臨時加的席位，讀者比提前宣傳一個月的都多，好意思diss我雲神。”
崔袅讓她說的微微舒心，又特別自豪：“真的啊，男神這麽受歡迎。”
羅昀敲敲她的手：“安靜。”
崔袅吐了吐舌頭。
那姑娘小聲說：“你男友吃醋？”
崔袅鄭重的點了點頭。
羅昀當做沒聽見。
丁傳海客氣的對着話筒道：“哎那可不一定啊，我們現在的思維在慢慢僵化，理解不了年輕人的需求，現在的孩子，可一點都不幼稚，他們想的多，成熟的早，不再是需要在溫室裏保護的花朵了，這些作品能火，一定有它的道理。”
丁半枝也笑：“有可能，但是等這些孩子長大了，就不愛看了，像《堕仙》這樣的作品，無法給讀者帶來思考，也無法傳承下去，看過也就忘記了。”
丁傳海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平時并沒有這麽具有攻擊性，一定是情緒不好，将座談會當成了發洩渠道。
但作為哥哥，他不喜歡新聞播出之後，丁半枝又站在風口浪尖之上，現在的粉絲經濟，為了維護偶像可是絲毫沒有底線的。
他适時轉移了話題：“來，大家都說說，未來的發展趨勢。”
丁半枝道：“一部好的作品，一定是能讓讀者有代入感，反應一個群體的隐傷和情緒，還有他們的生活方式，讓這部分人産生共鳴，汲取能量，讓其他人了解這一現象，産生寬容，我認為這是最良性的發展趨勢。”
崔袅終于開始不耐煩：“陳詞濫調。”
她明明還挺喜歡丁半枝以前寫的電視劇的，比如《非典型性愛戀》，她就是憑那部作品一夜成名，從此風生水起，其實用她現在的觀點看，這部電視劇的幾對情侶，完美滿足了各個年齡層段女性的不切實際的幻想，真蘇真爽，一炮而紅。
“呵。”羅昀笑。
咦，她突然想起來了，陳詞濫調是羅昀用過的詞，她怎麽不知不覺的就把羅昀的觀點汲取了。
愛情使人盲目？
座談會開了兩個多小時，新聞編輯們的素材取得差不多了，開始陸陸續續的離場，事實上，在丁半枝diss網絡紅文的時候，他們的素材就足夠了。
前面人陸陸續續走了，視野就變得開闊了，稀稀拉拉全是空位，臺上的幾個重量級人物也不在意，顯然他們也很久沒見了，自顧自的聊天敘舊起來。
因為他們自己也知道，這些座談會挺沒意思的，發表觀點而已，又改變不了現狀。
觀衆越來越少，羅昀拍了拍崔袅的肩：“走。”
崔袅愣了：“不聽完了？”
羅昀低着頭輕聲道：“不聽了。”
兩人順着側面的斜坡往外走。
崔袅身後的人頻頻沖着手機自拍，沒有看路，被腳下樓梯一絆，猛地撲到崔袅身上，崔袅毫無防備，被重重的壓在水泥樓梯上。
“啊！”
她穿的及膝裙，一摔倒，膝蓋直接磕在棱角處，瞬間疼的沒了知覺。
“對不起對不起......”後面的人壓到了崔袅，自己卻站穩了身子，臉漲的通紅，心虛的從崔袅身邊繞過去，自欺欺人的以為沒多大事，擠在人群裏飛快的鑽了出去。
羅昀眯着眼睛看了那人一眼，胸牌上寫着——姜磊 記者。
“怎麽樣，能動麽？”他蹲下身，一邊撐住崔袅的身子，一邊小心翼翼的活動崔袅的小腿。
還好，沒有傷到骨頭。
但崔袅小腿微微發抖，膝蓋由淺紅變深，疼的她不由自主的掉眼淚。
“沒事兒......我能走。”她不想那麽嬌氣，尤其不想在羅昀面前，她掙紮着想站起來，卻發現那只腿根本沒法用力。
羅昀将身上的黑色外套脫下來，系在崔袅腰上，然後幹脆就着她的姿勢将她打橫抱了起來。
“喂！放我下來。”崔袅疾呼，尴尬的面紅耳赤。
羅昀似乎很是生氣，眼神帶着警告的意味：“別逞能。”
崔袅知道，這氣不是沖她，是沖那個沒素質的溜走的人。
她心裏慶幸，幸好她傷的嚴重，讓羅昀分身乏力，不然她擔心羅昀又要輪鋼筋了，雖然這裏沒有鋼筋，但打架也挺吓人了啊，她比較慫，倡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羅昀，你聽說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個寓言故事吧，說不定我明天能中彩票呢，那摔一跤太值了......”崔袅輕輕扯着羅昀的衣領。
羅昀盯着她潤濕的睫毛：“我很擔心，所以，調侃沒用。”
崔袅瞥了瞥嘴，默默用手把自己的臉給蓋上，真不想讓人看到她被男朋友抱着，雖然她覺得這感覺忽忽悠悠的，像踩了雲彩。
這邊的喧鬧多少傳到了主席臺上，立場的觀衆自發給羅昀讓開一條路，讓他突兀了起來。
丁半枝朝這邊掃了一眼，立刻就看到了那個高高的男生的臉，即便是許久未見，他多少變了模樣，下颚輪廓更分明了些，臉上的嬰兒肥也逐漸退去，只有那雙眼睛，敏銳，犀利，深沉，絲毫未變。
她一眼就認出了羅昀。
丁半枝控制不住，“騰”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羅昀擡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漠。
丁半枝嘴唇微微抖動，雙拳攥緊，眼前難以自抑的模糊了起來：“小昀......”她喃喃道。
羅昀錯開目光，抱着崔袅迅速離開了會場。
他甚至能感受到來自身後的目光，就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将他後背貼合起來，僵硬的連動都不能動，他想趕快逃離。
本以為不會失态，還是高估了自己。
懷裏的崔袅感受到了他肌肉的緊繃，不明所以的在他心窩親了一口。
輕輕地，柔柔的，隔着單薄的衣服。
羅昀一瞬間松弛下來。
“你要哭了？”
崔袅愣道。
“走吧。”羅昀抿着唇，睜大眼睛，讓風吹刮着眼眶裏的濕意，加速風幹。
“我真不疼。”崔袅緊張的攥着他的衣服。
羅昀輕笑，慢慢恢複了平靜，他低下頭堵住崔袅的嘴唇，吻了足足有半分鐘，睫毛刮搔着崔袅的臉頰，癢癢的。
她又開始臉紅。
羅昀這才放過她，他沙啞着嗓子，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還好有你在。”
木制大門頻頻開合，青天白日半遮半掩，外面的天真亮，裏面的天真暗。
丁半枝看着羅昀從眼前消失，也沒鼓起勇氣從臺上跑下來，她的臉色更難看了些，嘴唇發白，幾欲崩潰。
丁傳海适時走了過來，遞給她一杯水，問道：“怎麽了？”
“他來了......他來看我了。”丁半枝喃喃道，機械性的喝着水，一瞬間卸了力，癱坐在椅子上，渾身酸軟。
她看到羅昀抱着個女孩，但是沒有看到那女孩的臉，羅昀已經談戀愛了麽，他這次是來帝都玩的？
為什麽都沒告訴她一聲呢。
丁半枝無助的抱住胳膊，丁傳海沉默的拍了拍她的肩。
作者有話要說： 26.你記人家胸牌幹什麽，睚眦必報的性格不好。
羅昀：不是提問，走了。
崔袅：......走吧。
